第215节
“还有最后一个可能,七叔说叫后山挖隧法,顾名思义,就是从山体的另一侧挖洞,直接挖通山壁,我思前想后,这是最有可能的办法,可这帮古族的葬制和我熟知的截然不同,根本不清楚他们挖洞的特点和规律还有讲究。”叶九卿挠挠稀疏的头发。“就是明知道这些悬棺是怎么放上去,但这么大一座山,到处都是参天大树,谁知道洞xue的入口在什么地方。” “也是啊,这些悬棺少说也应该有几百年,当初那些古族挖建洞xue留下的痕迹,早就被树木草丛遮掩,就我们这几个人,估计找一辈子也找不到入口。”田鸡垂头丧气。 “如果这些悬棺是采用后山挖隧法的话,我倒是有办法确定出入口大致的范围。”薛心柔抬头看着神山说。 “你们有办法?”我们不约而同望向她。 薛心柔向叶九卿要来纸笔,一边远眺神山,一边在纸上写画出一些线条和数字,我们一脸茫然的看着她,不明白她这是在干什么,薛心柔全神贯注的计算,估计是发现我们疑惑,耐心给我们解释。 若是采用后山挖隧法,隧道的角度不可能低于山体的洞xue,这样不但挖掘难度大,而且即便挖通后抬棺椁进去行走极其困难,同样平行洞xue挖掘也不行,势必会从斜角开始挖掘一条向下倾斜的隧道,当然,这条隧道的斜度不能太大。 因此,只需要简单的观测出神山的仰角,再利用直角三角形的知识,这其中包括三角函数,就可以计算出神山的高度,其误差不会太大。 但是计算山体中那些洞xue的高度,就得考虑斜率,这就需要计算仰角的正切值,那么就要涉及到微积分,以及把神山曲线的方程解析式写出来计算。 …… 我们几乎是张着嘴听完薛心柔说的话,但估计其他人和我一样,没有谁明白和懂她说的这些是什么意思。 但这并不妨碍薛心柔的认真,半个小时她信心十足告诉我们,入口大致的高度以及在神山的位置,我下意识看向叶九卿,他居然无奈的苦笑。 “管他是洋耗子还是土耗子,能找到入口就是好耗子,咱们就按照心柔说的办法试试。” 薛心柔计算出入口大致的范围,这帮我们节约了太多时间,在密林之中前行很缓慢,深山老林的夜晚最为危险,不敢冒险日夜兼程,等我们到达薛心柔计算的位置,足足用了五天时间。 薛心柔说这样的计算方法有正负五十米的误差,我们必须在一块大致的范围中找寻入口的位置,我们在密林中兜兜转转摸索探寻了快一个多星期,带来的干粮已经快见底,可搜索的地方还不足十分之一。 好在我们发现山中的溪流,至少不用担心饮水的问题,我们沿着溪流搜索,入夜前看见一湾不大的潭水,大家都精疲力竭,叶九卿说今天到此为止,就在潭水边休息一会,等吃完干粮得赶紧找可以睡觉的大树,如果明天再没有发现的话,就必须返回丙中洛,重新补给后再来。 叶九卿蹲在潭水边洗脸,忽然慢慢站起身,抹了一把水,来回看看四周,瞧他表情就知道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我连忙走过去,叶九卿指着水潭两边说:“好奇怪,这两边好像曾经有水道,从上山流淌下来的溪流,应该沿着两边的水道流淌才对。” 我低头看向叶九卿手指的地方,果然如同他说的那样,水潭两边的植被很矮小,并不像其他地方长满茂密的大树,薛心柔拿出放大镜,半跪在地上,用铲刀清楚掉植被后,用放大镜查看了良久。 “这两处水道不是天然形成的,有人为开凿的痕迹,这里曾经有人活动过。”薛心柔抬头声音肯定。 “这条溪流由上而下,一直汇入怒江,干嘛要在这里修水道?”我眉头一皱大为不解。“没有任何意义啊。” “快到这里来!”田鸡在水潭的上游大声喊。 我们快步走过去,田鸡一脸兴奋指着水流中的一块岩石,经过长年累月的冲击,那岩石异常光滑,透过水纹隐约能看见两条交缠在一起的蛇在岩石上游弋。 我定睛一看,这才吃惊的发现,这岩石上竟然铭刻着灵山的图腾,因为没入溪流之中,若不是田鸡戏水根本不容易觉察到,我伸手想要把岩石拿出来仔细查看,可巴掌大的岩石怎么也拿不动,如同镶嵌在溪流之底。 我还想尝试,被宫爵拉住,他把手按在岩石上,忽然眉目之间突出一丝豁然,手猛然用力往下一按,那块岩石神奇的陷下去。 随着一声轰鸣,从溪流下面升起一道厚厚的石板,不偏不倚阻隔了流淌下来的水流,导致溪水无法倾泻,只能从石板两边流淌,我们回头这才渐渐发现,被阻隔的水流被引导向之前我们发现的水道。 而刚才的潭水水面缓缓下降,一块平整光滑的石板呈现在我们面前,薛心柔兴奋不已走到石板上,敲击几下后抬头露出笑意。 “下面是空的,这里应该就是隧道入口!” 第381章 鬼脸 宫爵找到开启石板的机关,一个向山体深处延伸的隧道露在我们眼前,田鸡沿着台阶先下去,我负责断后,等所有人都进去后,叶九卿才让我们点燃火把。 火光照亮了隧道,在两边的岩壁上铭刻着奇特的图案,这些风格的雕刻我们还是第一次看见,雕刻的工艺和手法粗狂古朴,人物形象传神,整个长长的隧道犹如是一个画廊,由上至下能清楚的看见这些图案所记载的事情。 图案描述了这支神秘古族修建悬棺的过程,以及安放悬棺的过程,这个仪式极其隆重专业,薛心柔兴奋不已,边走边拿着相机拍照,我突然淡淡苦笑,叶九卿转头问我笑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真有缘分和运气这东西,如果有的话,那叶知秋的运气似乎不是一般的差,但凡我们发现的重要遗迹,她都缘悭一面,若是现在叶知秋站在这里,指不定会高兴成什么样。 我刚说完,最前面的田鸡突然停下脚步:“这里该不会有机关吧?” “不会有的,这里的隧道我检查过,是直接在山体中挖掘开凿,和挖矿的方式一样,因为隧道跨度很长,若是要设置机关,很容易引起隧道坍塌,别看这隧道不宽敞,整个工程少说也得持续几十年甚至更长,万一坍塌就前功尽弃。”宫爵摇摇头很肯定回答。 “你什么时候畏手畏脚,居然会害怕?”我笑着问。 “我不是怕,既然没机关,这一次求神拜佛,各位爷千万别把这地也给毁了。”田鸡无力的笑了笑。“人过留名雁过留声,日后别人问我一辈子都干过什么,我总不能说一大堆,人家问这些遗迹在什么地方,我只能回一句,都给毁了……” 我们哈哈大笑,在隧道中一路上也无险阻,远比在密林中前行要容易轻松的多,大约走了两个多小时,我们手里的火把开始摇曳,这说明有风吹进隧道,想必距离洞xue已经不远。 果然没走多久,前方已经出现光亮,田鸡停下来,我们走到他身边的时候,都抬头看着前面,月光从洞xue中透射进来,只有站在我们这个角度,才能看见眼前如此令人震惊的画面。 由错落分布洞xue组成的巨大图腾,在月辉中如同闪耀着光芒,令人叹为观止,隧道在前方分出很多支路,每一条通往一个洞xue,而在每一个洞xue里面都安放着一个船型的棺椁。 由于长时间暴露在外面,船棺大多依旧腐朽,稍微触碰都会碎成一地,不过船棺中并有什么陪葬品,只有些骨器和陶器,薛心柔说这处遗迹用来考证这支古族的来历以及文化有着极其重要的价值,可这些线索中却并没有我们期盼的东西。 转了好几个洞xue,在船棺中都没有发现任何与灵山金城有关的东西,直到我们到达最中间的洞xue,那是少有几个保存完好的船棺,整个洞xue中有十来具船棺。 叶九卿说这是单洞群葬,一般是一个家族聚葬之地,船棺中除了枯骨外,还有一些竹木和石器,但没见到一件金银甚至连金属都没有,可见这支古族是忌用金属器皿安葬的。 “这里好像有文字……”田鸡半跪在一具船棺面前,举着火把犹豫不决说。“可我一个都不认识。” 我们连忙围上去,在火光中看见铭刻在船身上的纹路,和巴蜀图语极其的相似,介于图案和文字之间,艰深难懂如同天书一般。 “这是西南少数民族的一种古老文字。”薛心柔跪在地上,拿着放大镜一边看一边兴奋对我们说。 她在清理薛书桥遗物的时候,发现薛书桥研究最多的书便是西南地区少数民族文字,其中有一种存在时间极短的文字,由点和线组成,和原始楔形文字相似,由于存在的时间短,因此这个文字系统包含的象形文字和抽象符号依然是个未解之谜。 但是薛书桥在研究西南地区少数民族宗教文化时,曾从一名老者口中了解到这种文字的特点以及发音,本来还想深入研究,可那位老者病逝后这个秘密就再无人知晓,而薛书桥通过学会的文字慢慢摸索出规律。 不但大致能认识这种形同天书的文字,而且还能以这种文字会话,可惜留给薛书桥的资料并不多,他一直无从验证自己的研究成果,只好记录在笔记中,薛心柔看到这些记载后很是感兴趣,不知不觉学会了如何解读这套文字。 可薛心柔同样没有实践过,她认真查看船棺上每一个字,渐渐她脸上浮现出欣喜之情,她告诉我们能看懂这些文字的含义。 我们喜出望外,薛心柔一字一字给我们翻译,这些文字为我们解开了这支古族不为人知的秘密,这是一支历史很久远的族群,最早可以追溯到先秦时期,距今已经有两千多年。 这支古族的宗教信仰中,笃信人死后,其灵魂不会消亡,仍会依附在尸体或雕像上。 因此他们会把地位尊崇的死者,首先送到一个叫龙池的地方,那里被古族奉为圣池,是神安息的地方,死者会在龙池边用神的水净化尸体,他们相信这样死者会得到神的祝福。 然后把尸体装在船棺中,古族认为船能承载灵魂永生,在不久的将来,这些在船棺中安息的死者会重新苏醒。 “但不是所有在船棺中的死者都会拥有复生的机会,只有……”薛心柔翻译到这里,突然瞠目结舌抬起头。“只有长眠在翱翔的船棺中,才能重生!” “翱翔的船?!”我们大吃一惊相互对视。 叶九卿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走到洞xue边,站在这里能远眺一望无际的原始森林,叶九卿突然恍然大悟说:“他们之所以要修建悬棺,因为把船棺放在洞xue之中,就如同载有死者的船棺飞翔在空中,他们是在效仿……” “月宫九龙舫!”我反应过来。 “对,这支古族一定接触并且亲眼见到过那艘船,他们把船上的人供奉为神,因此死后才会效仿神,这也就是为什么,这支明明生活在深山中的族群,在日常生活中根本不会接触到船,死后却用船棺安葬。”叶九卿点点头说。 “不过在船棺的文字中,却丝毫没提到和月宫九龙舫有关的事,就连提及的神,描述也很笼统。”薛心柔皱着眉头说。“从文字记载来看,这些洞xue开凿的时间大约在西晋前后,每一任古族的首领在死后都会被送到这里。” “每一任古族首领都会葬在这里?”叶九卿眉头紧皱加重语气问。 薛心柔再看了一下文字,肯定的点点头,叶九卿神情凝重的摇摇头,一言不发转身去其他洞xue,我连忙跟着他后面,看见他查看每一处洞xue停放船棺的陪葬品,越看神情越疑惑,最后走回去说:“从陪葬品我能大致推断出这些船棺下葬的时间,最晚出现的陪葬品是唐代的,也就是说,这种葬式持续到唐代就结束了。” “既然这些古族的首领都坚信,安葬在此地能重生,为什么后来会放弃这里呢?”宫爵大为不解。 “文字只记载这么多,其他的就不清楚了。”薛心柔摇摇头。 “可有提到和灵山金城有关的线索?”田鸡问。 “没有。”薛心柔回答。 “白忙活一场。”田鸡有气无力瘫坐在地上。“既然没有线索,还怎么找灵山啊?” “这支古族极其有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灵山巫族,他们不但见过而且还接触过月宫九龙舫,既然在这里修建出灵山图腾,说明这支古族应该生活在这里,我们要找到的灵山也该在这里。”我说。 “话虽这样说,可茫茫林海,在毫无线索的情况下,找到灵山的可能几乎为零,而且我们贸然深入一旦迷失方向,恐怕就再也走不出来了。”宫爵说。 “先别琢磨这些,都说你们青出于蓝,一帮愣头青丁点经验也没有,要说出去说,这万一让人断了退路封了出口,我们几个就只得从这里往下跳了。”叶九卿说既然这里没有线索,也不便久留,催促我们赶紧原路返回。 薛心柔把洞xue中的船棺以及文字拍照后,我们沿着隧道往回走,快出去的时候,叶九卿叮嘱把火把给灭了,我走在最后,心里一直寻思是不是有什么地方被忽略了。 “灵山最显著的地方在于,可以同时看见太阳和月亮,这一点在山海经中也有记载,应该是有原因的,你们说,到底在什么样的情况和什么样的地方,才能同时看太阳和月亮呢?”走到外面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我若有所思的问。 好半天没有人答复,我回过神张望,忽然心里一惊,在我前面先出去的宫爵他们居然一个都看不见,漆黑的密林里就剩下我一个人。 我刚一转身,一张狰狞恐怖的鬼脸贴在我面前,昏暗的光线中我只看见一双令人胆寒的眼睛,还没来得及惊呼出声,就感觉脑后被重重一击,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第382章 雕青 在阵痛中醒来,我吃力的睁开眼睛,发现眼前依旧看不见东西,头被厚厚的兽皮包裹,感觉快要窒息,透过兽皮隐约可以看见有火光,还能听见脚步声和一些奇怪的人声,说的话语我一句也听不懂。 动了一下身体,才发现双手被紧紧反绑着,更要命的是,整个人还是被头朝下捆绑,难受的要死。 “朝歌。” 我听见身边是宫爵的声音,连忙答应,喊其他人的名字,他们都还在,我这才松了一口气,问他们发生了什么事,叶九卿说,从隧道出来就被伏击,谁下的手都不清楚,其他人也是这样的遭遇。 我隐约记起看见的那张鬼脸,可以确定,那绝对不会是人的脸,除了一双眼睛,根本看不见其他的五官。 丙中洛当地人说过,在密林里有守护神山的禁卫,很多试图找到金玉的外地人,因为不听劝阻进入深山后,便有去无回,我之前还没把这事当真,没想到这荒山野岭中居然真的还生活着人…… 事实上,我已经不敢确定袭击我们的到底是不是人。 我听见有脚步声向我们走来,头上蒙着的兽皮被取走,我这才看清楚我们身在何处,这是一座不知名的山顶,诺大而且平整的山地上,用树木搭建着极其简陋原始的房屋,一大群人围坐在篝火前,吃着烤熟的rou,空气中弥漫着诱人的rou香。 我基本能确定这些是人,至少看上去和我们差不多,同样也是用两条腿走路,不过他们的穿着很原始,手里拿着的还是骨刀,这应该是一个与世隔绝的族群,还过着最为原始的生活。 男子很精壮,裸露着上身,个个看上去孔武有力彪悍野蛮。 “这应该是一个母系氏族,这个族群中女性有着极其重要的地位,从他们进食的顺序以及坐着的方位就能看出来,食物都是由女性先享用,然后才会轮到族群中的男子。”薛心柔压低声音对我们说。 “难怪,我就说在之前的船棺里,发现的全是女人的尸体,那不成那葬地是这些人修建的?”叶九卿声音低沉。 田鸡在旁边拼命扭动身体,大口喘息对那边围坐在篝火前的人大声喊:“要绑给老子绑正了,要杀要剐随你们便,别他妈把老子反着绑,老子头都快裂了。” “消停些。”我看不见田鸡,小声呵斥。“都落人家手里,还大呼小叫,生怕人家注意不到我们。” “我难受啊。”田鸡心烦意乱。 “难受总比没命好。”宫爵说话的声音也很艰难。“既然还有说话的力气,还不如想想怎么逃出去。” 田鸡这么一喊,那边吃东西的人全都看向我们这边,就如同薛心柔说的那样,这个族群中,女人的地位明显要比男人高,几百个男人都坐在篝火的外围,而在火光的阴影中,坐着的全是女人,坐在正中的是一个披头散发佝偻着腰的老妪。 我看不见她的脸,所有人目露凶光盯着我们,老妪的头慢慢往前探,她的脸出现在火光之中,我和薛心柔被捆绑的位置刚好能看见,当看见老妪那张脸时,薛心柔惊慌失措吓了一跳。 我也毛骨悚然噤若寒蝉,那就是我被打晕前看见的那张脸,在火光下显得更加阴森可怖,这个时候,被云层遮挡的月光照射下来,整个山顶在月辉中被照亮。 之前那些坐在火光阴影中的女人,如今在月光下,我看见了她们的脸,我下意识蠕动喉结,感觉整个后背渗出冷汗,薛心柔没忍住,惊呼出声。 田鸡看不见,在后面焦急万分问怎么了,宫爵和叶九卿也跟着追问,我不知道该怎么向他们描述,那些女人都有着同一张脸,像是睁着眼睛的恶鬼,每一个女人除了体型不一样,但脸全都如出一辙。 像是一群山鬼正目不转睛盯着我们,特别我又是倒着,这个角度看着一群一言不发的鬼面女人,那种感觉完全形容不出来,只感到浑身隐隐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