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
怕她用剪刀伤到自己,轻声说:“剪刀剪指甲容易伤手,要不我给小姐拿个指甲钳来吧?” “不用,我喜欢用剪刀。” “哎,医院里估计是没有。等等我回家的时候给小姐带来。” 她看了看门外,没有看见那个人的身影。“顾颜殊走了?” “怎么肯啊,在外面的椅子上睡着了。小姐病的这两天都是他在看护着,也真是为难他了。” 陆遗珠低眉想了想,“去叫醒他,让他回去睡。” “小姐,这样可不好。叫醒了顾先生他也是万万不肯走的,他睡着不容易,小姐就当施舍他一点怜悯。” 她无力地缩到被子里,瓮声瓮气地说:“边上有毯子,你去给他盖一盖。”想了想却又添了一句:“是你要给他盖的,跟我没关系。” 她总是喜欢口是心非,月姨也习惯了,笑了笑也没有再说什么。碰巧这时候阿标回来,就把毯子给他,朝着顾颜殊的方向努了努嘴,“顾先生睡着了,你去给他盖上。” “月姨你刚在家里还说讨厌他,现在这是怎么了?”阿标虽然不能理解,却也只能照她的话去做。 顾颜殊这一觉睡得很沉。月姨给他盖了被子就和阿标回去了,叫醒他的却是一个轻柔的女声。睁开眼睛一看,却是想都想不到的一个人。 宁想衣半蹲在自己面前,脸上很担忧的样子。她穿着米色的套装,身上暗香袭人,看起来柔雅又美丽。 “颜殊,你怎么睡在这里?” 他没理她,坐直了身子。刚才的睡姿不大好,脖子有点疼痛,他伸手按了按自己的后脑勺。 宁想衣对他的冷淡习以为常,在他身边坐下,轻声说:“这里是妇产科,你在这里,是因为陆遗珠怀/孕了?” 他看了她一眼,又伸手按了按自己的额角。“你在这里干什么?看了新闻过来的?” “新闻?”宁想衣有点疑惑,想了想又像是明白了什么,柔柔笑了一下。“我没看见什么新闻,就算估计也被钱昕然压下去了。钱家的事情,基本上都不能上新闻。” 作者有话要说: 情人节礼物,本日双更,么么哒。 ☆、第67章 请你别爱了 宁想衣会来妇产科是因为她怀/孕了,顾颜殊乍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觉得有点吃惊,后来一想,也就释然。卓非臣可以说是京城的一方霸主,身价利益摆在前头,他如果不重视,也不会舍弃史风,娶了宁想衣。所以生一个孩子,是必然。 其实顾颜殊挺佩服卓非臣当断则断的果决,不然卓家也不会在他带领下日益坚不可摧。 “也好,”顾颜殊眉目淡淡,“有个孩子,你在卓家也算有个念想。卓非臣也说不定会多回家几次。” 他当然有听说,卓非臣整天不着家,就在史风当年的小房子里面住着。 宁想衣听到之后苦笑了一下,“他回不回家,我并不在意。这个孩子也不过是他对家族的交代。颜殊,其实我们都知道,他这辈子最放在心上的人,只会是史风一个。” 恨只恨史风身为男儿身,即使家世相当,也注定没有办法光明正大在一起。宁想衣甚至相信,如果史风是女的,就算他家境贫寒如路边的野草,卓非臣也会拼自己一切力量娶她。 可惜,不是。 或许卓非臣想过跟他远走高飞,困住他一辈子。可惜在这世上,很多时候爱情不是所有。需要考虑的人和事,还有很多。无奈总是大多数。 世事如此,即使他家财万贯翻手云覆手雨,却终究只能败给世俗的眼光和蜚短流长。 “不说这些了,”宁想衣看向顾颜殊,微笑似水,看起来很温柔。“陆遗珠怀/孕了,看起来你们过得不错?” 顾颜殊从前很讨厌宁想衣,今天却难得的很有兴致,饶有兴味地笑着说:“过得不错?你最近没有看新闻吗?” “当然看的,最近你可是苏城娱乐报纸上的头条。不过我是不大相信那些的。”她曾经雇过水军炮轰陆遗珠,当然知道这里面的猫腻有多大。换了别人还能信,但是说顾颜殊对黎满满有什么想法,她绝对不能够相信。 宁想衣不是没有跟陆遗珠打过交道,即使讨厌那个女人,也不得不承认,你要么不喜欢她,要是喜欢了,那就是一辈子的事情。陆遗珠那样的女人,放在现在来说,特立独行,说是怪异其实是特别。遗世独立,有自己的一份特殊在。黎满满跟她比起来就像是人间富贵花,虽然很美,却是截然不同的风格。 顾颜殊既然肯为了陆遗珠以身试险,就肯定不会选择一个跟她截然不同的黎满满。 他静静地看着她,不说话,也不回答。宁想衣也回他以温和从容的微笑。 他起身说:“我先进去了,遗珠应该快醒了。” “我也应该回去了,再见。”说了再见,她却站在原地看顾颜殊离去的背影。他的背影似乎在告诉她三个字,不可追。 宁想衣觉得自己在这一瞬间,是真的放下了。她本身就是温婉如花的女人,遇见顾颜殊之后才变得偏激刻薄自私,因为想要拥有。后来嫁给卓非臣之后,她终于在他们的悲剧上学到,爱是宽容,而非占/有。 她仍然还是爱着顾颜殊,只是学会了从容放手,只要知道他安好就可以,在背后默默看着他就可以。 左右除了这个,她也做不了什么。 以前她总觉得陆遗珠配不上顾颜殊,现在却知道,除了她,世界上可能再也没有能够困住顾颜殊的女人。 宁家人都受了诅咒,一个个在爱情的剧本里面,只能当配角。 顾颜殊走进病房门的时候陆遗珠并没有在睡觉,灯光开得很亮,她歪在枕头上拿着一本书在看。怕她伤神,大家都没有给她带书来看。 顾颜殊有点疑惑,走过去看了看封皮。暗红色的封面,上面是四个黑色的大字,规规矩矩地写着:《滚滚红尘》。 “哪里来的书?” 她头也不抬,继续翻过一页,“问护士小姐要的。” “你身体还很差,不要看太久。” 顾颜殊发现每次进医院,陆遗珠似乎都喜欢用书来打发时间。她宁可看书都不愿意面对自己。她其实是喜欢书胜过喜欢自己的。 想到这些,她心里不由的就有些悲凉。不是没有想过就这么放手算了,一开始总能规划得很好,只是最后却终究没有办法放开手。那感觉,就像在心头上割rou一样。 “很晚了,你应该睡觉了。”他上前抽掉她手里的书,“明天再看。” “你总是这样。”不顾别人的意愿,强行把别人的意志加上去。不过她并没有想着跟他争辩,冷淡地抛下这句话就躺了下去。 即使睡觉也选择了背对着他的方向。顾颜殊拿着书默默站在那里,看着她拒绝的姿态,看得嘴里发苦。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们之间,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陆遗珠背对着他,其实是在哭的。从多年前遇见顾颜殊开始,她就一直很依赖他。或许是因为太过相信,才会在得知黎满满事件的时候,走了那么决绝的一步棋。 她根本就不想给自己能够回头的机会。 只是她千算万算都没想到,她要舍,顾颜殊却未必肯。甚至带着黎满满千里迢迢来了京城,只为在她面前出现一下,示威一般。现在出了事情,又一副情深似海的样子出现在她面前,甚至还说着那些关于爱恨的话。 所有人都觉得她不识好歹,怎么就没有人也为她想一想。她从没有要求过顾颜殊爱自己,是他强加给自己的。最后却反将一军,责怪她不肯给他时间。 这世界上最不能改变的,其实就是不爱。 陆遗珠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觉得眼睛肿痛酸涩,灯光刺眼,枕头上一片冰凉的湿/润。而顾颜殊在她看不见的背面,窝在沙发里,看了一个晚上的《滚滚红尘》。他是理科生,一直都不明白,她为什么总对文字有着这样深沉的执念。 三毛的这本书很悲凉,看完之后只有满心说不出的淤塞。在此之前,他对三毛唯一的印象,就是在丈夫死去之后,用一条丝/袜了断了自己的人生。 看见陆遗珠在看这本书的时候,他其实有点害怕。害怕陆遗珠会像三毛一样,生无可恋,生下孩子走之后就去结束自己的生命。没有见过阳光的人可以忍受黑暗,而爱过陆遗珠之后,就如拥有过阳光,没办法忍受失去。 第二天阳光很好,顾颜殊看了一晚上的书,才眯了十几分钟,就被月姨叫醒。“顾先生先起来吃点早饭。” 最近都没有好好吃东西,顾颜殊也的确是饿了。打开一看,喷香的小米粥和一笼小笼包,完全按着南方人的早餐习惯来的。顾颜殊夹起一个小笼包咬了一口,对着月姨说:“叫遗珠也起来吃一点,不吃早饭总归不好。” 月姨走过去叫醒了她,倒是没什么异样,孕吐也好了很多,就着月姨的手吃了一小碗米粥。 今天的天气出乎意料的好,很快就要过年了,天气却变得暖和起来,看起来今年又是个干净年。阳光隔着窗帘照进来都觉得有点刺眼。 陆遗珠说:“把窗帘拉开,我也好久都没看见太阳了。” 月姨正在收碗筷,顾颜殊却吃完了,走过去一下子把窗帘拉开。逆光朝后看,陆遗珠沐浴着阳光坐在床/上,一缕长发搭在胸前,被阳光照得发亮,发尾却隐约有些变黄。 顾颜殊看得心疼,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头发。“怀/孕了之后身体里的营养都被小东西抢走了,你看看,连头发都变黄了。得让月姨好好给你补一补。” “都一样,”月姨笑着说:“家里头的妍姐儿也这样呢,身体不大好的,怀/孕了总是比较受累一点。” 陆遗珠被这久违的和暖阳光照得有点恍惚,抬头看向顾颜殊,他依旧是清俊的容颜,像是用画笔再描上几笔,就能够安静入画。他的唇色很淡,微微勾起时总是一种薄情的弧度。 她轻声说:“顾颜殊,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怎么不记得。”顾颜殊说起初遇,眼中有闪现一种夺人的光芒。“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穿着一身淡蓝色的襦裙从旋转楼梯上走下来,我见过很多女孩子穿蓝色,却没有一个能穿得比你美。那一瞬间我就知道,是你了。” 没有别的理由,只是因为从旋转楼梯上走下来的时候,他们对视的那一眼。让他心心念念埋藏在心底,永世难忘。 “是吗。”她微微笑着,抬起手朝着阳光看了看。她的指甲一直没有染色,也没有留长。短短的就紧贴着rou,修成圆润的半月形。指甲是健康的rou粉色,看上去就清清爽爽。只是最近她都没有心思剪指甲,稍微有点长了,睡觉的时候偶尔会不小心挠到自己。 “月姨,”她叫了一声,“让你带的剪刀带了吗?” 陆遗珠一向喜欢用剪刀剪指甲,这个顾颜殊是知道的。月姨应了一声,说带了,然后拿出一把小剪刀来。那剪刀小/巧/玲/珑得很,只有陆遗珠半个巴掌大。上面还用红线细细缠绕着,看起来秀气可爱。 ☆、第68章 命运这个词 剪刀还没传到她手里,就被顾颜殊中途抢过去。 她毫不诧异,抬头微微笑着:“怎么,你当我要自杀还是自残?” “都不是,”他摇摇头,在她面前蹲下来。“我知道你要剪指甲,我来帮你剪。” 他本以为她一开始会拒绝,甚至想好了好多理由来说服。可是她没有。她脸上还是那样清浅的微笑,看着却叫人心底发慌。 “好。”她轻轻把手伸过去,十个手指摊开了,放在他面前。她的手指白净纤长,看起来就很秀气。顾颜殊一手捏着她的手掌,触碰到微凉温度的时候,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算一算到底多久了,他没有牵她的手。 她的手指上没有戴东西,手腕上却戴着一对明晃晃的银镯子。上面雕刻着龙凤相缠的花纹,看起来很有些年头。说是陆心纤的娘家洛家传下来的。当年洛家也不是什么大户,只有这对镯子,从很久以前就一直在,传儿不传女。只是到了陆心纤母亲那一辈,洛家却只得了她那么一个女儿,最后就家破人亡,只能把镯子传给了陆心纤。 她以为这对镯子是从前传下来的,能够护陆心纤一世平安。而在陆遗珠十四岁被找回来之后,就给了她。这么多年,无论什么时候,这对镯子都没有拿下来过。 “怎么?”看他一直不动,她出声问。 “没什么,只是看见这个镯子,就想起母亲。”他这话里的母亲,自然就是陆心纤。 她但笑不语,默默看着他缓缓修剪自己的指甲。先前在苏城的时候,她的指甲都是他剪的。弯弯的半月形,修得十分好看。而如今,其实早就已经物是人非了。他却还半蹲在自己面前,细细为自己修剪十指的指甲。 她看向他的手。顾颜殊也有一双很漂亮的手,她见过他在s大里拿粉笔解数学题时的模样。十指干净,却不女气。那是她对男人的好看最初的印象。 两只手的指甲剪完是很快的事情,顾颜殊吹了吹她手指上的碎屑,轻声说:“好了。” 她微笑着伸手从他手里拿过剪刀,剪刀上还残留着他手心的温度。 顾颜殊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看见她把自己的头发慢慢都拢到一侧。 她说:“顾颜殊,你爱我,放不开我,不过是我们一开始见面的时候,给你的那份特殊感。那你有没有想过,要是这份特殊感不在了呢?” “怎么可能,”他笑着伸出手去把/玩她的发尾,“你是我生命里面永远的独一无二。就算特殊感不在了,我也会继续爱你。” “是吗?”她的声音很轻,动作却很快。 顾颜殊只看到她手快速地往那边一动,就感觉有什么轻柔的东西,坠落在自己手上。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