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节
尹灵儿惊疑不定，怕华胥霞发现异样，费力将面上的不安收起，侧目，但见他眉心的红点在快速闪烁几下后，彻底暗下去，没入了肌肤。 温热的手心转瞬冰凉，不过眨眼之间，他面色就苍白如纸。 无声的静，神威殆尽，华胥霞愣愣的看着几丈外的人，一时不明到底是何情况。 源星眸望天，轻声低喃，“天意。” 尹灵儿从最初的惊惧中回神，握了握源的手，脚步轻移，挡在他身前，双眸冷冷看着跪地的华胥霞。 源这般异样，被她亲眼见到，很糟糕，此刻最佳之举，本该是立马带着源离开，但若走，难保之后华胥霞不会觉悟出什么来。 他正值关键时刻，不能给他留下后患。 为了源的安危，必须杀了她！ 杀机起，天地之火出，尹灵儿迅速出手。 华胥霞还没从突变的情况中回过神，但见一团灼热火红朝面袭来，她反应也算快，虽不知为何关键时刻，神尊撤了杀招，且神威殆尽是何原因，但她隐隐觉得今日的神尊有些不对，来不及细想，没了神威的压制，她腾空而起，一跃躲开了袭来的天地之火。 尹灵儿没有停顿，意念控制火球化作利剑，再击。 华胥霞在半空起跃，灵巧躲闪，她修为本就比尹灵儿高，躲避起来并不费力，躲闪间，她表情突闪一瞬怪异的严肃，继而她偷瞧了一眼没有出手的尊者，明明有一个无敌之尊在此，对付她，为何还让一个小丫头出手？她不得解，细细观察尊者的神色，她敏锐发现，不过片刻间，尊者的面色竟白的有些不正常。 见华胥霞探究的看向源，尹灵儿更加坚定了要杀她之心。 “源哥哥可有隐身符？”尹灵儿用神识传音道。 法力突失，虽不能使用读心术，但与尹灵儿多年相处，让源准确领会了她的意图，相携的手放开，轻抖长袖，袖中一宝盒滑落尹灵儿手中，手指触到宝盒，尹灵儿瞬间明白他意。 他没给她符纸，而是给她这一宝盒，便说明她所要之物就在盒中，源身上之物，绝无凡品，必是佳物，显然，宝盒属仙品法宝，取盒中物需用法力，然，他法力尽失，无法取物，索性，他将整个宝盒都给了她。 尹灵儿立马御灵，入盒取符，符纸出，尹灵儿先将手中宝盒转入碧砾，然后迅速将隐身符在她和源身上一拍，两人瞬间失了踪影。 这一系列动作在长袖掩盖下进行，且极快，华胥霞还在探究尊者的异样，尚未没看清两人有何动作，两人便消失了。 她暗自心惊，警惕环顾四周。 绿芽，嫩叶，仙草和白荷……万物静若处子，无风则不动，仙池里的红鲤鱼灵巧躲开荷根游行，一只仙雀立在未开的白荷上，似被周围紧张气氛感染，继而又被惊飞，阳光洒满荷叶，在水面上投下阴影，少许直洒在如镜水面，折射出七彩光落于石栏，仔细辨认，能发现七彩光缺失了一角，但显然，华胥霞没有看到，她的目光环顾一圈后，最后落到飞天马车上。 谨慎移动脚步，一步步靠近马车。 尹灵儿在暗中默默的注视着她。 第一击没击中，已失了最好的先机，此击必须击中，否者，华胥霞定会知道她隐了身，届时，岂会没有防范！ 快速思量对策，正考虑要不要用法宝助力，身旁的源突然拉起她的手，在她手心轻画了两笔。 仙气。 源在提醒她用经脉里的仙气。 她经脉里的仙气的确是最佳攻击物，不过，经脉里的仙气为五彩，出体便会被发现，若要用仙气，必须靠华胥霞极近，捏了捏源的掌心，她用神识传音，让源留在原地勿动，她身形一闪，靠近华胥霞，于此同时，暗暗调出经脉里的仙气。 此时，华胥霞距离马车只有一丈，她细细感受了一番马车内的动静，无声。 犹豫了一瞬，她扬手御起法力对准马车狠狠一劈。 咔嚓！ 马车从中间断裂。 尹灵儿眸光如利剑，飞身，朝华胥霞扑去，近身之际，仙气放出，脚步一曲，她就地翻滚开去。 凭空来了一股力量，将华胥霞撞得脚下一个踉跄，待到稳住身形，她惊愕的发现自己被罩在一道五彩气波之中，那气波隐约有些眼熟，华胥霞尚没想起在哪里见过，全身暮然传来一阵揪心之痛。 只见她张开嘴，惨叫声堪堪要呼出，尹灵儿眼明手快的在她周围丢下一道隔音阵。 啊！ 惨叫被隔绝在一丈之内，只有一个口型和她痛得扭曲的表情，不闻其声。 华胥霞弯腰，缩成虾米状，强烈的痛感让她面色青白如鬼，唯恐生异，尹灵儿不敢迟疑，控制五彩气波快速收缩。 随着气波收缩，华胥霞渐渐被挤压得不成人形，但见她呼叫的嘴型慢慢合上，彩色气波包裹之心，她的身形闪烁不明。 忽闪之下，仙体透明，化作细尘，似失了支撑的沙，垮塌兜在气波里，气波内，可见烟状灵魂在挣扎，企图破出。 仙体已灭，但灵魂也不能让其活，这是尹灵儿第一次赶尽杀绝，只为不给心中之人留下后患。 狠下心，将气波缩到最小，气波内挣扎的灵魂慢慢平息，强烈的怨念从气波内传出，她甚至听到了死者的诅咒。 可那又如何！ 为了他，莫说区区诅咒，让她下地狱，她亦不惧！ 烟状灵魂也从气波内消失，徒留一抹白色仙气留于其中，尹灵儿尤还不放心，等了小半柱香后，确定气波中人魂俱亡，她这才将彩色气波收回体内。 气波入体，彩色仙气归位经脉，气波内残留的另一抹属于华胥霞的仙气亦被带入了体，那仙气，尹灵儿并没在意，她只当与平日里汲取的仙气无疑，不想，那缕仙气竟未像平日那些仙气一样隐入经脉，而是沿着全身没有规律的胡乱游走，身子莫名一热，仙气游过之处，生出不明气息，直窜脑髓，尹灵儿眼前晃了晃，意识渐渐恍惚。 发现这一异样，她暗暗焦急。 如今源已成凡人，她怎能在此时出状况！ 第二十六章 沦为凡人！ “源哥哥！”焦急之时，尹灵儿唤出了声，她努力控制自己，想让意识清醒。 “我在。”源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我……”模糊间，她触到的手冰凉入骨。 “别怕，睡一觉便好。”他安抚的声音轻柔。 “可你修为尽失，我怎能在此时将你孤身一人留于此，该怎么办！怎样才能让我……”她的话音越来越低，最后渐渐消失于无，意识陷入往事记忆中。 世界复又恢复平静，方才被惊飞的仙雀再度回到白荷上，池中红鲤鱼依然无忧游行，旭阳在徐徐上升，灼热温度让失了法力的他面上布了浅浅一层汗。 源屈身半蹲，抱起她，徒步行出。 以往两三息便能出的仙宫，今日却用了整整一个时辰，当脚步踏出天南仙宫那一刻，他仰头看苍穹，星眸深深暗藏傲视睥睨和不易觉察的恼。 好在隐身符能助他们隐身三个时辰，三个时辰，她已将过往记忆走完，当已醒来，而那时，他亦能寻到一个安妥之地暂息。 世间万事总不会按预想中那般顺利如意，尹灵儿自认替源解决了后患，不想，方才发生的一切，以及尹灵儿焦急时忘了掩声的话，皆落一人眼耳。 没了至强法力，源亦没觉察到，仙池对面有一座假山，假山从内被掏空，一人躲藏在假山内，假山离地半丈处有一个洞口，那人蜷缩着身子透过洞口，就在他们离开之前，曾含泪注视着仙池彼岸。 知道尹灵儿两人必是用了什么法宝隐身，藏身假山内的秋水咬着唇，紧紧贴在假山上，不敢出声，哽咽的泣声吐入肚里，亲眼见到自己母亲的惨死，悲和怒同时涌上心头，可她却无能为力，敌人在暗，她在明，且敌人强大，她出去亦是送死。 此前，娘亲将她送到一半，便顿了足，她本也想回屋养神，但快到屋时，兀然想起，有一事未告诉娘亲，她曾将娘亲给她的上品仙器交给了灵界的二公主，想借二公主之手除去那个贱人，此事不知成功与否，她极想知道结局，往溯钵也给了二公主，想要知道那事是否成功，只有找娘亲，急切想知晓结果的她立马转身，又寻着她娘亲而去。 回到仙池，却惊见心心念念想除之而后快的仇敌正在对娘亲发起攻击，而尊者立在一旁没有举动，娘亲曾在她身上施了通心诀，与她心意相通，觉察到她的到来，娘亲用密语传音，让她勿要现身，她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对岸有尊者在，那个贱人的修为亦一跃增至玄仙初期，她出去只可能拖累娘亲，所以她只能听从娘亲之言，躲在假山内不敢出，不想，接下来竟看到令她悲痛欲绝的一幕。 看着对面空无一人的池岸，秋水紧咬唇瓣，思量刚才隐约传来的那段短暂对话。 两人隐身后，她虽看不见他们身形，但她能听出，说话的女人定是那贱人无疑，那个低浅柔和的声音是神尊？ 那个贱人说什么？神尊法力尽失？ 无敌之尊也会丧失法力？秋水狐疑的想着话里的真假性。 那个贱人似乎也出了什么状况。 可恨的是，她看不到！ 他们是否离开，是否还躲在暗中有其他举动，秋水一概不知，惊，惧，悲，怒……种种情绪盘绕心间，似要将她击溃，抱膝，她将自己盘缩得更小，默默等待危机过去。 秋水不知自己在假山里躲了多久，当寻人的惊呼声入耳，她如惊弓之鸟，下意识便想反抗，一双手伸进来，带着善意和安抚，将她带出了假山。 …… 耳边有流水声和滴水声，湿气极重，入鼻进肺觉得有些闷，轻咳了两声，思绪慢慢从回忆中拉回，前世，关于华胥霞的记忆不算好，不过，华胥霞既已死，那段记忆于她而言，也不再重要。 手指动了动，触到柔软的丝质物，有凸起的云纹，略微滑过，便知此乃谁之物，身后靠着有些柔软，却无温度，另一只手被握在身后人的掌中，纤长手指肤质细腻却凉入骨，双睫如翼振飞，明眸睁开，尹灵儿从身后之人的怀中立起身，打量四周。 身处一岩洞内，岩洞外有阳光洒入，水帘挂了半个洞口，若剔透水晶做成的珠帘，阳光透过，斑斓霓虹映射在岩壁上，身后之人无声，尹灵儿缓缓扭过头，但见源只着一席单薄里衣，闭目靠在岩壁上，呼吸均匀，似已睡着。 将盖在身上的衣物转移到他身上，将他的双手拢到自己掌心，尹灵儿细细的看着他，此刻，高远的神尊退了神威，除了天颜依旧，竟找不到昔日半点神迹，他面色苍白，额头布有浅汗，虽有阳光，但岩洞里温度略低，他双唇略显青紫，握在掌心的手因低温而微颤，明明已是凡人，失了法力和通天之能，当她陷入沉睡时，他依然细致如斯的呵护她。 是因为他觉得温度低凉，理所当然的，认为她也会冷吧，真是……她有法力护身，怎可能会冷！ 看着这样大神，尹灵儿眼圈红了红，有些心酸，法力调出，化作暖流，源源不断的输入他体内，热流让微颤的手停了颤动，不知自己沉睡了多久，故而也不知源在这略显低温的环境下被冻了多久，源如今是普通人，经受寒意侵袭，极容易染上风寒，想至此，尹灵儿立马神识探入他体，检查了一番，这一探，果然如她所想，寒气已入了体。 尹灵儿对医理并不在行，虽如此，但普通常识还是略懂一些，源受了寒气，必须尽快将体内寒气驱除，她记得碧砾里有可驱寒的仙草。 将源转移到碧砾中的丹房内，移了不少干燥的落叶枯枝到丹房，铺了厚厚一层，在落叶上又扑上一张地毯，尹灵儿将源平放在地毯上，将身上的衣物盖到他身上，后想想不放心，又将储物袋里携带的所有衣物都拿出来，盖到他身上，然后将所取仙草丢入丹炉内，以丹炉为锅，天地之火现掌心，尹灵儿开始煎药。 炼丹的丹炉用来煎药，并不合适，因而这药煎得也不甚顺畅，在浪费了数株仙草后，总算熬了小半瓷瓶出来，没有碗，她只能用瓷瓶盛药。 扶住源上半身，尹灵儿轻唤了两声，源没有应声，亦没有醒来。 但见他额头细汗越来越多，脸色不再苍白，却显出不正常的潮红，搁下手中的瓷瓶，尹灵儿探了探他的额头，不过煎药这半柱香的时间，他竟发起了高烧。 额头炙热的热度让尹灵儿手抖了抖，心中一痛，她的大神高高在上，受世人膜拜，神威不可犯，何曾如此落入尘埃，受病痛折磨，她抱着他，无声凝噎，热泪顺着他的发滑落入颈，怀中的人动了动手指。 “别哭，我无妨……”轻微到难以闻得声音，尹灵儿凝噎一顿，立马垂眸，他星眸依然紧闭，只是嘴里断断续续说着重复的话，“别哭……” 尹灵儿胡乱抹了两把泪，“好，我不哭，只要你好好的……”她凑到他耳边浅语，他嘴角翘了翘，止了声，意识再度昏睡。 高烧让源的双唇干裂，高烧易缺水，他需要补充水，思及此，尹灵儿拿着丹炉，奔到屋外。 身上没有可以盛水的法宝，只能用这鼎丹炉盛水。 盛了整整一丹炉的五彩灵泉，尹灵儿回到丹房，喂源喝了五瓷瓶的灵泉后，尹灵儿又将灵泉加热，把衣裙撕了一块下来，就着热水不停的给他敷额头。 如此周而复始，折腾了两个多时辰后，源的高烧才退下去。 经此一番，源身上衣物湿透，全是汗渍，本想给他换一套衣物，但翻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尹灵儿只得在他身上施了一个清水咒，又用热水给他细细的擦了擦脸，担心源再出什么状况，尹灵儿握着他的手，守在旁。 当旭阳再度冉冉而升，万物复苏活力，嫩芽慢慢展开卷裹的叶，晨露润洗后，生机溢出，飘进静谧的丹房。 这一刻的朝气将昏睡了几个时辰的人唤醒，源终于悠悠睁开了眼，紧张了一夜的人儿，这才得以松了口气。 将源扶起来，尹灵儿神识在他体内探了探，一切已正常，但她嘴上还是问道，“源哥哥，可还感觉不适？头痛吗？嗓子干不干？身子可有哪里不舒服……” 星眸荡出暖意和笑意，他道，“我很好，勿要担心。” 尤不放心，尹灵儿又多追问了几遍，直到源用实际行动封了唠叨的小嘴，尹灵儿才熄了言。 趴在他怀中，她突然觉得这一刻的静谧极好，咕噜！不合时宜的，源的肚子里传来了响声，源垂眸，看着腹部，满眼探究。 尹灵儿哎呀一声，她竟大意到这种程度，源如今是凡人，一日三餐怎能少，“源哥哥可是饿了？你等会儿，我去给你寻食物。”话落，她一阵风似的窜出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