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
何思璇用了七分钟的时间走到金开石的办公室，她可以用更短的时间，但她需要足够的时间去做心理建设和猜测。 无事不登三宝殿与之对应的是老师们不会无理由的在假期里找学生谈话，何思璇很快就锁定了目标，一定是因为苏兰兰的事情。 心里有底之后，何思璇内心的忧虑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了，虽然不知道昨天苏兰兰和两位老师交流了一些什么内容，但何思璇还记得初中时期坐在自己前排的叶晓，所以对老师们将要谈论的话题完全不担心，该做的她已经做了，如果老师需要她付出更多，那么她也只能明确的表示自己做不到。 自重生的那一刻起，何思璇就没打算做一个好人。 上辈子她为别人着想过，给别人提供了好的建议，把人从“危险”的边缘拉回来，可是她什么也没得到，都说做好事不求回报是应该的，何思璇也是这么想的，可她得到的却是报应。 除了父母双全，有屋可以睡觉，有工作而外，她整个人都是经历过各式各样的冷暴力之后被塑造成的“残次品”，被歧视、被嘲笑后的痛苦无人能理解，对过去的悔恨倾诉出来只会得到白眼，人人都把她当做心灵垃圾桶，知道她不会宣扬秘密后，一股脑的将自己的烦恼倒给她。 可是从来没有一个人，愿意聆听她的倾诉，就像她长了一张多余的嘴巴，就像她不该痛苦不该有烦恼似的，就像她那些日子经历的耻辱都是活该，咎由自取。 每次父母都说有什么话要说出来，要多沟通，可是每次只说到一半，就总会被打断，父母会一直问她：“那都是小学时候的事情了，你怎么还记着？如果你不能放下，痛苦的其实只是你自己而已。” 曾经被伤害过留下了创伤的自己就这么被无视了，被无数伤口划过为了保护自己而拒绝长大的小女孩就被留在了原地，那个抗拒长大的小女孩儿又连累到了现实生活里已经是个成年人的自己，最终的结果就是因为不可以去恨别人，所以就开始憎恨自己，仇视过去的自己，认为自己现在糟糕的处境都是过去不懂事的自己的错，恨不得亲手掐死过去的自己，怨恨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上，埋怨父母把自己生下来，觉得出生是一种错误……最后自暴自弃。 何思璇已经经历过一次了，她不愿意再经历第二次，除了做自己人生的浮木，她发过誓，绝不会多事去做他人的救命稻草，她是个连保自身的人都做不到， 敲了三下金开石所在的教师办公室开着的房门，在听到“请进”的邀请后，何思璇才走了进去。 除了金开石，还有几位老师在，虽说现在是放假的时间，但因为开学后立马就要进行摸底测试，所以出卷组的老师们正在忙着出题目，调整试卷的难度。 “坐。”金开石指了指沙发的位置，又去饮水机边给何思璇接了一杯水，走过来递给何思璇：“喝水。” 何思璇连忙接过来：“谢谢金老师。” 接过茶杯放在桌子上之后，何思璇就乖乖坐着看着金开石，等着班主任先开口。 “苏兰兰的事情你已经清楚了对吗？”金开石想了想之后还是决定直接询问，他从军训开始就一直在观察整个班的学生，对每个学生的个性都有大致的了解，清楚何思璇平日里在班级里很安静低调，而且是个喜欢有话直说，不喜欢拖泥带水的人。 “嗯。”何思璇点头承认，随即问道：“金老师叫我来，和她的事情有关系吗？” 金开石征求何思璇的意见：“如果我给你和张玲调换一下座位，你会有意见吗？” “有。”何思璇没有任何遮掩的回答，惹得还在办公室里的另外几个老师都回头过来看了几眼，金开石无奈，他就猜到会是这个结果了，但还是抱了一点希望才把何思璇叫过来的，没想到何思璇一上来就把自己的希望给打碎了。 何思璇看金开始一副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该怎么开口的模样，自己先开口了，免得沉默变成了尴尬：“金老师，我读小学六年没有换过一个同桌，读初中三年也没有换过一个同桌，如果说我高中要换同桌，那只会发生在分科之后。” “……”听出何思璇的坚决，金开石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憋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苏兰兰是个很可怜的姑娘，但她很争气也很努力……” “我不觉得我能给她提供她想要的帮助。”何思璇面不改色的拒绝道：“而且我觉得她和她的室友相处得很愉快，也没什么矛盾，为什么不能让苏兰兰和她的室友当同桌呢？” 金开石叹气道：“昨天我和林琴老师与苏兰兰聊天的时候，发现她似乎很依赖你。” “我并不觉得她依赖我，她只是移情而已。”何思璇纠正道：“金老师，我可以跟你打赌，以苏兰兰的性格，你们昨天与她的谈话，只要她的室友稍微问一句，她就会全部说出来，等开学的时候，您会发现她和她的室友的关系更亲密。” 说完这句话，也不管微微有点呆滞的金开石，何思璇接着往下说道：“我也不认为因为她依赖我，所以我就该让着她，对她好，我做不到。” 这下子，整个办公室的老师都目瞪口呆了，他们见过耿直的学生，那大多是发生在学生和老师因为一些事情对着干，学生坚决不认错的时候，一般老师要调整座位，学生们都会顺从，他们从来没见过坚决不和另外一个同学当同桌的学生。 “……等开学了，我会继续观察。”除了点头说出这句话，金开石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了，他算是发现了，自己小瞧了何思璇的固执，以何思璇这样的脾气，就算自己强行命令她们调换座位，何思璇估计也能做出当做没听到的反应来。 苏兰兰表达想要和何思璇当同桌的意愿时，全部都是对未来学习生活的憧憬，可是在和何思璇进行了刚才的交流之后，金开石发现了真的不能把她们两个凑成一对，何思璇不是适合苏兰兰的同桌，在这件事上，何思璇看得比苏兰兰清楚。 “苏兰兰是同学，如果她遇到了困难和麻烦，我会像其他同学一样伸出援助之手。”何思璇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但是要我和她成为朋友，当同桌是不可能的，张玲是我的第二个朋友，她的顺位永远都是优先级的，我不会因为同情一个人，就破坏我和张玲的友谊，金老师，同情不是施舍。” 金开石自己也不相信的顺嘴劝说了一句：“维系友谊也不一定非要当同桌嘛，你们还是室友，平日里交往的时间不少呀。” “这不一样，我的精力有限，我自己的事情占了我每日精力的百分之八十，张玲、杜嫣和苏晓染占了百分之十五，剩余的百分之五我要拿去应付生活里的琐事。”何思璇认真的说道：“我没有多余的精力分给其他人，我也不会挤压自己现有的精力，因为我的第一目标永远都是考上一所好大学，否则我也不会来附中求学，我不想当一个需要去照顾同学的老好人，我没有那样的耐心，如果强行把我和苏兰兰绑在一起，最后只会是她受伤，因为她会发现我不是她想象中的那种人。” 何思璇斩钉截铁的总结道：“金老师，为了苏兰兰好，我觉得这件事还是不要勉强得好，苏兰兰是因为从来没有感受过别人的爱，所以把别人随便释放的一点善意当做了救命稻草，她这样的个性很危险，很容易被骗，也会被她的家人变本加厉的伤害，我觉得她需要的是长期的心理疏导和矫正，而不是我。” 这下子，金开石是真的无话可说了，平日里何思璇不怎么会说话，语文老师也经常说何思璇的作文水平一直在标准线徘徊还需要加强，一般而言这样的学生大概率都是不善言辞，或者更擅长胡搅蛮缠的，原本金开石以为何思璇是个内向内敛安静的小姑娘，是前者。 但是今天，他发现自己错得离谱，何思璇是内向是内敛，但绝不是懦弱，对于自己的利益，何思璇那是分毫比争，觉得不对的事情也不会因为自己是老师而选择沉默，何思璇不是不会争，而是不想争，何思璇对于自己认定的事情，压根就不会退缩。 怎么说呢，这个安静低调的小姑娘，拒绝别人为自己的人生做主，喜欢牢牢的把人生握在自己的手里。 金开石不是第一次见到何思璇这样的学生，而每一个像何思璇这样喜欢自己掌握的学生到最后高考的时候，成绩都不会差，金开石越发的期待起何思璇的未来了。 “你说得有理有据，老师绝对不会为难你。”金开石不希望何思璇有心理负担：“你刚才说的那些原因，老师的确忘了考虑进去，你放心，老师绝对不会强迫你们做自己不乐意的事情。” 何思璇没有客气，直接道谢：“谢谢金老师。” “这有什么好谢的。”金开石笑了：“是我考虑不周到，这是我的工作失误，老师还要给你道歉呢，何思璇，你放心，除非你和张玲主动申请，我不会动你们两人的座位了，你们能成为朋友是一种缘分，要彼此好好关照啊。” “好。”何思璇点头，认真的听着金开石的教诲：“我会的，谢谢金老师。” “开学之后我会和苏兰兰再谈谈的。”金开石说着又叹了口气，满是对苏兰兰的心疼：“多好的一个小姑娘呀，怎么就遇到了这么不靠谱的家人呢？” 何思璇在金开石的办公室呆了半小时，谈得差不多了她就离开了，等回了宿舍，她立马给张玲打了电话，把刚才金开石差点把她们两人座位调开的事情告诉了张玲。 “好险好险，幸好我家阿璇聪明。”张玲夸奖道：“我也不会和阿璇分开，除非咱们一文一理，从此隔上一堵墙。” “就是嘛。”何思璇跟着贫嘴：“海可枯，石可烂，我们的缘分永远不断！” 张玲哈哈大笑：“阿璇，我就说孟祥的贫嘴会传染吧，你看你，这才过了一个多月，你就会跟我开玩笑贫嘴了，嘻嘻！” 何思璇还有点小骄傲：“也只有我家玲玲，才有这个福分，别人我才不理呢。” “我就知道我对我家阿璇是最特别的！”张玲表现得比何思璇更骄傲，但在挂电话前还不忘提醒何思璇：“别忘了英语的演讲稿啊！你可是英语课代表的同桌，绝对不准放我的鸽子，听明白了吗？” “哦。”何思璇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个泄气的皮球，显得特别的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