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

    说了一会儿，他也沉默下来。

    索性我们就一直听着张国荣的歌开到他说的那个餐馆。

    “我也很喜欢张国荣。”我对他说“喜欢他唱歌，喜欢他演戏，喜欢生活中的他。”

    夏临惊讶于我会在这时候说起这样的话，很快回过神来。

    “嗯，我也是。”

    “我还喜欢周星驰。”

    “我也是。”

    “我喜欢八九十年代的港片。”

    “我也是。”

    每说一点，我们都对彼此了解多一分，我能看出来他不是在伪装，因为他也越发惊讶，到后来简直到了难以置信的程度。

    我怀疑这是命运给我设置的关卡，在错的时候遇到从前最合适的人。

    侧过头去，他已经在倒车了，我看向车窗外，看向来往的出租车，看向这附近的高楼大厦。

    我们很快到他预订的地方入座，夏临点了之前跟我说过的几道菜，然后礼貌地问我还要不要其他的什么。

    我摇摇头。

    我们坐在靠里的卡座里，他给我点了开胃的鲜榨果汁。

    我背对大门，跟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两人都心不在焉，明明想说的话就在嘴边，可是他不敢说，我不想说。

    彼此都知道结局，只是珍惜这样平和的时光。

    我低头看着手里的玻璃杯，透明的杯子里盛着红色热烈的果汁，酸酸甜甜的很好喝。

    夏临皱了一下眉头，似乎有不解。

    “怎么了？”我问他。

    “没什么。”

    菜肴陆续上来，果然和他说的一样，带着泰国的气息。我们安静地进餐，我的头越埋越低。眼泪最终不受控制地滴入面前的芒果糯米饭里，喉咙哽咽着就像塞了一块冰，始终融化不了，吸走我所有的热量。

    修长的手抽了纸巾温柔地擦到我的眼底，“别哭。”

    “对不起。”我摇头，泪水止不住。

    我接过他的纸巾按在眼皮上，蒙住自己，闭上眼跟外界隔绝。

    “夏临，”我张张嘴，半晌才发出不知所以的“嗬”声。

    “我不是为你哭，我是为自己。”我手肘撑在木质桌面上，手里拿着的纸巾慢慢浸透。

    “我刚才分手了，不是因为你，是因为我们的性格差太多。”我苦笑却没有发出声音，只有眼泪不断落下来。

    “这样不平等的情感，今天终于结局。”说完这句话，我觉得心都空了。

    “因为从一开始就是我卑微地追逐，死缠着对方的，所以现在分手也是符合事物发展的普遍规律的嘛。”我拿开纸巾，舀了一勺糯米饭放到嘴里，麻木地咀嚼，困难地吞咽。

    然后露出一个很满意的笑容，只是在他清澈的眼球里我看到的却是满脸泪痕双眼红肿的一个丑陋形象。

    真丑，我放弃挣扎，不勉强自己露出奇怪的表情。

    “你知道吗，第一次约会就是我死皮赖脸求来的。”我的双眼跟他对视，那双玻璃珠一样透彻的眼球像是漩涡一样把我吸进去。

    我看到了两年前的自己，我一边跟他讲述，脑袋里的齿轮倒转着，强力地摩擦，带出火花，逐渐流利飞转让我失重，仿佛回到那个极其寒冷的冬夜。

    南方的冬天，乌云沉沉，仿佛天都被弄脏了，压低了。

    我穿着大红色的羽绒服，戴着帽子，露出来的耳朵和鼻尖大概和羽绒服一样红吧。握着两张电影票的手已经完全僵直没有一点知觉。那场电影散场了，比我晚到的影客们陆陆续续出来。

    我看着马路对面昏黄的路灯，那光圈一点点扩散，映照着自己脚下的一层白雪。

    很美，美到我的心都冷了。

    我把手缓慢抬到唇边呵了几口热气，迅速消散在空气中，几分钟后，我的手终于有了一点知觉。

    那只手伸到口袋里摸出手机，然后打开通讯录找到那个号码。

    他的意思很明显了不是吗？我不应该自取其辱，打过去只会让两个人更加尴尬。

    可是在我这么想的时候，更诚实的身体却已经做出了反应。

    电话响了几声后被接通。

    “喂。”那个清冷的声音。

    “唐，唐介清。”一定是冻到我的喉咙了，所以才会这么疼，这么艰涩。一定是冻到我的眼睛了，所以眼睛才会分泌一些暖暖的液体。

    “你没有来电影院吗？”我问他。

    他沉默，似乎在疑惑自己为什么要去电影院。

    “我，我说请你看电影的。”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