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
片刻,他抬起头,手指猛地握紧。 第89章 高领之花型男主(十四) “公主,这是今日白督史送来的。” 叶紫接过白兰手里的纸鸢,并不说话,静静地看了许久,而后放在了一边。“还有事吗?没事就退下吧。” 白兰有些游移不定,最后还是一咬牙问了出来,“公主当真要跟魏公子成亲吗?” “怎么?” “我只是觉得,公主不应该因为赌气而罔顾了自己的幸福。”在留白第一天给叶紫送东西的时候,白兰还嗤之以鼻,担心公主会不会被他一点小把戏给骗了去,轻易就原谅了这人。却不曾料到,到最后,公主依旧是那般铁石心肠,她却已经有些不忍了。 总觉得,留白那原本平静无波的眼神,一天比一天更苍凉幽深。 叶紫轻轻翻了一页手里的书,“我有分寸。” 她早已与魏褀清坦白,而后决定配合做戏,一个为了谋取别人的心,一个为了抵抗注定要被嫁出去的命运,各有所求,互不相欠。 她当然不可能当真娶了旁人,而等她违背婚约之后,被公主退了亲的魏家公子,到可以借着这个名义永生不嫁。吴川那边计算的任务进度其实已经到了百分之九十九,叶紫思量着分寸和时机,倒是真想看看能把留白这个原本高冷至极的人逼到什么程度。 叶紫的生辰宴席很快就到了,她暗自环顾了一圈,却不曾看到留白的身影,顿时眉头微蹙,隐隐有些不安。叶青岚可是说过会在今天下旨赐婚的,留白除了这几日每日给她送样东西之外,也不曾现身与她说些什么,如今更是未曾出席,难道是打算放弃了吗?她思量着这种情况情况的可能性,脑海里演算着应对的方法。 叶青岚今日好像高兴得很,与众大臣举杯推盏,言笑晏晏,好不乐哉。叶紫作为今儿个寿辰的主人公,却只是眼观鼻鼻观心地在一旁坐着,眼底带着那么几分漫不经心。好半天,女皇可算是讲到了正题。 她豪爽一笑,“叶紫过了今日,也已经十五了,自是该担起她该担的职责了。再次,本皇正式立叶紫为凌国太女……”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女皇身上,顺带着笑着瞥一眼她身旁神情淡漠的叶紫,凌国除了叶紫这个公主之外,就只剩下一个身份卑微的侍君生的儿子,对于今天这个结果大家都早有了准备。 叶紫微低着头,并不过分高兴。上头叶青岚已经讲到了她的婚事上,“魏家公子魏褀清,才华横溢,知书识理……”就在这个时候,白兰走到了叶紫身旁,躬身低声说道:“公主,白督史让人送了张纸筏过来,还说让您尽快观看,以免悔恨难追。” “威胁我?”叶紫的表情有些不悦,却还是依言不动声色地在案底打开了纸筏,只是瞬间,她的脸色立刻变得苍白,嘴唇不停地颤抖起来。 她的手指几乎握不住那张薄纸,怒不可遏道:“这个疯子。” 她这边的响动太大,叶青岚原本正开口询问魏褀清是否愿意做叶紫的正夫,他上前来刚刚行完礼,还不曾回答,就被叶紫一声旁若无人地怒呵打断。 “阿紫?”叶青岚皱了皱眉,尽量保持着语气的温和,“你是高兴傻了吗?人家还不曾回话呢,你倒是瞎嚷嚷起来了。” 叶紫此时满脑子里都是纸上那短短的几句话,哪有心思在这儿同他们虚与委蛇,只狠狠捏住那张薄纸,话说得又直又急,“母皇的赐婚,请恕女儿不能遵命,女儿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并不想娶魏褀清为夫,即使是侍君也不行。”她本身是不欲把话说得这般不留余地的,只是魏褀清想要这样,她便也就这样配合着就是了。 说话这句话,她丢下叶青岚和满朝的大臣,转身急急离开了此地。 湖心亭里,留白如松柏般站得笔直,他双手搭在栏杆上,面无表情地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人似风景美似画。可是让人骇然的是,他右手脉搏处有一道狭长的口子,深得几乎见骨,正往外汩汩流着鲜血,殷红的血液顺着他的手腕一滴一滴落进平静的湖面,泛起一阵阵小小的涟漪,而他却浑然未觉。 不,并不是浑然未觉,就在离他伤口三寸的地方,还扎着一枚银针,能使血液不那么凶猛地流出。他的目光比平日还要更平静两分,博弈失败的结果就是死亡,他却依旧坦然如初。 在这十五年里,留白问过自己很多次,一旦到达他承诺的期限,离了这永远都只看得到一方天空的皇宫,他又该去做什么呢?七岁之前,他的生活平静无忧,七岁之后,他咬着牙不肯再流一滴眼泪,活下去的目的只是为了报仇。后来报了仇,就只能拿着母亲的玉佩,一遍遍回想着她说想亲眼看着自己长大成人的话,才能强迫自己留在这个无趣又冰冷的世界。后来的十五年期限,也不过是给自己找的又一个责任和借口吧。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总是该有些事情做,有些人舍不得。而当这所有的一切都消失殆尽的时候,死亡与否,便就成了那么无关痛痒的几个字眼,甚至不值得他去瞥上一眼。 那么,阿紫,你会来留住我吗? 来留住我吧,好不好? 我都不曾学会自爱,如果连你都不再爱我的话,这个世界上,没有事情需要我做,没有人舍我不得,就也没了丝毫值得眷恋的温暖了。 留白用另一只手轻抚上胸口,感受着胸腔里那阵连绵不绝的痛渐渐麻木平息,浑身开始酸软无力,他依旧直直地站着,用已经有些模糊不清的视线看着自己的手腕,鲜血一滴滴坠入河中,叮咚的水声奏成悦耳的音符,倒是好听的很。 生命力一点点从他体内流逝,刚开始的痛苦变为一片死寂再变成坦然和平静。到最后他心里想得竟然是,早知道她不会来,便不该派人给她递那张纸筏了,把那丫头的十五岁生辰沾染上人命,倒是让人愧疚得很。只愿多年后她想起来,不要只留下一段阴霾的记忆便好。 今天的夕阳,跟往日的也没什么不同。 就在他唇色苍白如纸,眼眸已无力地半阖起来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轻微的水声。留白只觉得整颗心微微一颤,黯淡的眼眸顿时亮了半分,转过身,叶紫身轻如燕地从水面一跃而过,只是片刻便已站在了他面前。 留白静静地看着她,薄唇轻抿,露出个极浅淡的微笑,刹那间如漫天遍野的桃花瞬间绽放,妖娆华美到让人失了言语。 “哥哥是个大坏蛋,谁准你这么做的。”叶紫的眼睛早已经红了,她捧起他的手腕,全然慌了心神,手足无措,“用性命来威胁别人的人最是无耻了,你快点给自己止血啊。” 留白牢牢地抓住她的手腕,把她带进了自己怀里,他把头埋在她的脖间,神情倦怠,“今天的夕阳很美呢,比往日的每一天都美。” 叶紫眼睛一眨,泪水就掉了下来,她恶狠狠地推开留白,“管什么夕阳,你再不止血我就真的不理你了。”她已然哽咽了起来,“再也不要理你了。怎么能这样,人家生气了你应该一遍一遍地哄才对,居然用这种方式,你居然用这样方式。出事了怎么办,哥哥真的死掉了要怎么办,怎么可以这样……” 留白轻叹了一声,一只手轻轻在她头顶上按了按,“别哭。” 说话期间,他指间便突兀现出两根银针,在手臂xue道上一扎,血液立刻就停了下来。叶紫见状,却哭得更是凄惨,“呜呜呜,留白最无耻了,我讨厌你,讨厌死你了。吓死我了,吓死我了你知道吗?” 留白面无血色,眼神都慢慢模糊了焦距,却还是伸出手动作轻柔地摸去她脸上的眼泪,“那你预备娶我吗?” 叶紫找出自己的手帕小心翼翼地替他包扎,闻言狠狠瞪他一眼,“不预备娶你你要怎样,再自杀一次吗?” 留白竟沉思了片刻,轻轻点了点头,而后又轻轻摇了摇头,“大约会出宫吧,不会再吓到你了。” 脑海里任务成功的声音听起来也不如往常悦耳了,叶紫看着他手背上已经干了的血迹,只觉得心中一阵阵地酸楚,哽在喉咙里直叫人想哭。 “我会娶你,这辈子只会娶你。”她握着留白那只受了伤的手,嘴唇颤抖着落下一个吻,“你想留在宫中指点江山,我就会努力地当上女皇,后宫里只让住你一个人。你想离开皇宫隐居田园,我就陪你一起出宫,管它什么公主太女,通通和我无关。” 一想到刚才叶青岚的阻拦差点让留白丢了条性命,叶紫心中就愤恨难忍,对于丢开公主的担子和留白私奔这种事丝毫不再有犹豫和自责。 留白似乎是无声地笑了笑,把那块已经毫无棱角的玉佩放在了叶紫的掌心,“以后的日子里,留白就拜托阿紫照顾了。” 叶紫又是哭又是笑地看着他,握紧了手掌,“快点回去吧,你的伤还不曾上药呢。我警告你,我以后不管怎样使性子,怎样与你吵架,你都不能再用这种法子,不然我们真的就再不相干,这一次我说到做到。” 留白的侧脸映着绯红的霞光显得格外俊美,他轻轻握住了叶紫的手,郑重地点了点头。 阿紫,还好这世上有你,我终于还是找到了此生的意义。 第90章 高岭之花型男主(番外) “你当真要娶留白?”凤鸾殿上,叶青岚的脸隐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是。”叶紫跪在地上,背脊挺得笔直。 “本皇当初问过你,有没有喜欢的人,你说过任我安排。” 叶紫能够察觉她语气里隐忍不住的怒气,却越发深情款款,“我从十岁那年就开始喜欢留白了,母皇问我的时候我还不明白他的心意,错以为他无心与我,自然不想用权势相逼。而今留白为了我不惜自伤性命,我心中又是心疼又是感动,决定此生必不再相负。而且,这辈子我只会娶他一人,如果母皇对此不满,叶紫甘愿放弃公主身份,请母皇另选人做凌国太女。” “放肆,你当真以为本皇不敢吗?”叶青岚猛地一拍扶手,语气越发阴沉,“本皇虽然只有你一个女儿,但并不代表凌国太女的位置非你不可。” 叶紫讥诮一笑,完全撕开了脸面般抬起头嘲讽道:“呵,母皇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对这个位置执念深厚吗?我知道母皇喜欢留白,可是怎么办呢,他似乎更喜欢我呢!” “叶紫!”虽然已经猜到了,但叶青岚还是没有想到自己看着长大的女儿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用如此冷漠轻蔑的态度,骤然在人心口划下一道血口。“你,你早就知道本皇有意于他,还故意使计魅惑他?” “笑话,我可担不起早知道这三个字,如果母皇当真要跟我探讨个先后顺序的话,我倒是要好好说道说道谁先谁后这个问题了。”叶紫目光灼灼,“我喜欢上留白的时候,母皇还在整日里陪着李啸然吟诗作对风花雪月;我躺在他怀里看月亮的时候,母皇还为了李啸然些许的头痛脑热失了我们三人的约;我为留白挡鞭子的时候,母皇高高在上,下命令下得那么的坚定决绝。你现在跟我说,我早知道你有意于他?抱歉,我对他有意的时候,可从来没觉得你有些许的有意于他。” 叶青岚气得浑身发抖,却半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母皇。”叶紫平静了下来,轻柔一笑,“这世上是没有后悔药可吃的,有些东西一旦错过了,就再也没有机会弥补了。” 纵使你有再来一次的机会又怎么样,总归他现在已经是我的人了。 叶青岚咬着牙自欺欺人着,高傲地扬着下巴,“哼,那又怎样,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他仍然会最先来救我,他最关心最在意的人仍然是我。我可不相信他只是为了报恩,如果一个人当真爱另一个人,至少他不会愿意让心上人受到任何一丝伤害。可是你看看他对你的态度,你真的觉得他爱你吗?不过是把你当做meimei罢了。要不是你纠缠不清,以命相挟,你觉得他会答应跟你在一起?” 叶紫此时反而笑了,“哦,那,不如我们再来试试好了,看看当真遇到威胁,留白会先救的人到底是谁?” 叶青岚嘴唇微抖,“这么多次了,还用再试吗?” “你不敢?” “叶紫,你不免太放肆了。你别忘了你是本皇的女儿。” “我从来没有忘记过我是母皇的女儿,但是母皇倒是经常忘记这一点呢!”她眼底的神色又自嘲又凄楚,“不说平日里的疏忽冷落,单看我生死悠关的时候,你有哪一次又在我身边呢?如果你不敢试,那便算了,不要用母女的身份来相压,徒让人觉得好笑。” 叶青岚又狠狠拍了下扶手,胸口不断起伏,“你……你……好一个凌国公主。试便试,如果他先救了我,你就不要再对他纠缠不清,借着什么师徒名义行那苟且之事,一点也不懂礼义廉耻。” 叶紫冷笑了一声,“如果他救了你,我便从此离宫,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如果你输了,就不要再阻挠我们的婚事”说完这句话,她也不等女皇叫起,直接站起身来,转身就往外走。走了两步,她又回头望了叶青岚一眼,眼底一片怜悯嘲笑。 我输了自然会离宫,但到了那时,留白是愿意跟随我出宫,还是愿意为了你留下来,就全看他自个的意愿了。 叶青岚很快就安排好了一切,找了个机会带了叶紫和留白出宫。他们三人分别坐在三辆马车上,只待交代好的人马骤然出现,看留白第一眼去关注的人、率先去救的人到底是谁? 女皇的仪仗好不容易经过了闹市,到了较为僻静的地方。留白静坐在马车里,忽的耳边扑捉到一道轻微的破空声,他骤然眼底精光一闪,拿起身边的长剑一跃破车而出。 他刚一露头,一道箭矢猛地钉在他身边的马车上。 十几个蒙面黑衣人瞬间分成三波,一波上前阻挡少得可怜的侍卫和留白,其余两边人马气势汹汹地朝叶青岚和叶紫的马车上杀去。 留白瞳孔一缩,似乎被唤醒了什么痛苦惨烈的记忆,眼睛立马充血通红,手上的动作狠戾又决绝,不顾一切地冲破了刺客的阻拦。 叶青岚坐在车窗前朝外看着,一见此景,几乎紧张得屏住呼吸,满心满眼只有留白的身影,紧握的掌心阵阵冷汗。 有什么她会想,上天到底为什么让她重生呢,又为什么在她死后不让她灵魂离开,非要她看到留白为她拼命的那一幕呢!恰似姻缘,宛如宿命。她重生的意义,或许就是叫她此生再不负良人。 她一直是这样想的,在很多时候,留白这两个字几乎就成了她生命中唯一的牵绊,是命运留给她唯一的温暖。因为她知道,这个人永远都会把她看得比任何事情包括他自己都重要,这个人永远都不会让她再尝到背叛的味道。 她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眼睁睁地看着留白一路朝叶紫的方向冲去,他不顾性命的意图那般明显,安排的刺客都惜命着,自然不自觉地就往后退,避开了他一往无前的气势。 叶青岚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眼神死死跟随着他的身影。半晌,直到留白一把用剑挡下叶紫面前的攻击,那一瞬间他眼底的坚定和决绝,那一瞬间他脸上的表情变换……叶青岚只觉得心脏一抽一抽地阵痛,手掌无力地松开。所有的执着和坚信都霎时间烟消云散,只觉得无边的苍凉和嘲讽从心头慢慢升起来。 “够了,都住手吧。”她听见自己充满疲惫的声音轻轻响起,然后场上所有人都瞬间停止了动作,不论是保护他们的侍卫,还是攻击他们的刺客。他们都收了剑站好,垂下头等待着女皇接下来的命令。 留白先是呆愣了片刻,而后极快地朝叶青岚的方向瞥了一眼,微微蹙眉。 叶紫也知道胜负已分,她嫣然一笑,凑近留白耳朵小声地揶揄道:“这是哥哥第一次选择保护我呢,真是感人肺腑。” “阿紫。”现在的情况留白大约已经明白了一二,所以越发显得无奈。 “你赢了。”叶青岚淡淡开口,语气里却没有一丝颓唐,她坐在马车里高傲地睥睨了他们一眼,猛地放开了帘子,“摆驾,回宫。” 她的马车渐渐远去,叶紫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蓦地轻笑起来,“还好她选择认输而不是恼羞成怒。” “哦?”留白淡淡看了她一眼。 “哥哥,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母皇吗?” “是,一点都不喜欢。”他的语气难得的认真严肃。 叶紫却不依不挠,“那我如果要谋反篡位的话,哥哥预备帮哪个?” 留白思索了片刻,“你。” “都不是斩钉截铁的回答,不算。”叶紫笑得眉眼弯弯,抱着留白的腰不自觉地撒着娇,“我再问一遍,如果我要篡位,你帮谁?” “你。”这次是毫不犹豫地回答,却带着无可奈何的味道。 “真乖。”她笑着把下巴放在留白肩头,闻言在他侧脸落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母皇输了这场,铁定很生气,回去如果她想要以势压人,在我们之间捣乱,我们就谋反好不好?” “好。但是你确定你能成功?”留白开始思索可以利用的势力和谋反成功的几率。 叶紫眸光闪了闪,若有所指道:“谁知道呢?”要知道,这五年,除了不断刷留白的好感,她也不是闲着什么事都不干的。她是凌国唯一的公主,暗地里拉拢势力为她做事可是轻而易举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