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步延溪见此情形，不由讶然道：“我真的破了这阵法？！” 他面上一喜，连忙朝沉玉道：“天神大人，我真的破了阵，你快看……”然而他这一句话都还没说完，就见方才还一脸沉着冷静的的沉玉就突然将身形化作一道流光，飞快的往夜色中消失而去。 步延溪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又朝陵烟问道：“那位天神很急？” 陵烟没回应他，匆忙道了一声谢，这便飞快的朝安岳镇赶了回去。 她也很急。 晨光已经自远山那头透出，天快亮了。 第十一章 陵烟在路上便已经换了容貌，匆匆忙忙的朝着安岳镇而去，等赶回自己安岳镇中的家门前时，却又停了脚步，将形容又收拾一番，这才轻轻推开了院门。 然而院中一个人也没有，安安静静的一片，唯有落叶的声音分外清晰。 陵烟怔了片刻，旋即往屋子里找去，便见原本唐岚所居住的那处房间床上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东西也都物归原处，就好似没有人曾经住过一般。看来对方早就出去了，但却不知究竟是去了哪里。陵烟盯了这屋子片刻，忽而往外而去，不过她才刚来到大门处，就撞见了迎面进入院中的二人。 沉玉也是一路匆匆赶回这里，不过路上还去寻了个赤衍回来，是以才会慢上了一些。 两人在大门处碰面，双方都迟疑了片刻，陵烟只当是沉玉早上未曾见到自己，所以出去寻人了，于是她将脚步微顿，解释到：“我刚有事出去了。” 沉玉听到这话，才知道陵烟也是才回来，于是也放心了些，轻轻应了一声道：“嗯。” 听着沉玉的声音，陵烟只觉得之前那场大战与自己都离得很远，她不由安心起来，又是一笑，继而才挑眉道：“接下来……” “我们成亲。”沉玉认真道。 陵烟点头笑：“好。” 两人眼里只有对方，旁边的赤衍实在没眼看，忍不住在心里面苦笑着叹自家小神尊似乎是真的长大了，当初照顾小神尊的五方战神大概怎么都想不到，神尊会是他们当中最早成亲的人。 虽然成亲并非是儿戏，但是两个人也并不打算将这婚事搞得有多么隆重，成亲也不过就是一次形式而已，然而叫他们意外的是，很快，他们的小院里就来了一大群人。 来的人陵烟都见过，他们都是这里的街坊邻居，平日里陵烟来这镇上的时候会与他们聊上几句，但却算不得有多么熟悉，没有想到这一次他们却是全来了。安岳镇民风淳朴，众人亦是热心不已，来到这小院之后一面恭喜着两个新人，一面便开始帮起了忙来，原本冷冷清清的小院，霎时间充斥了喧哗人声，热热闹闹的情形，看得素来喜静的沉玉也不觉眉目微舒。 有时候热闹起来也不是什么坏事。 “怎么样，热闹点是不是更好？”就在沉玉看着眼前的人群发怔之时，一个声音从旁传来。 沉玉回头便见着了步延溪，他不知何时已经从那山头上回来了，嬉皮笑脸的在沉玉肩头重重拍了拍。沉玉微觉惊讶：“这些人是你叫来的？” “也算不上，我只是将你们成亲的事情告诉了他们而已，都是街坊邻居，大家自是要替你们庆祝一番。”步延溪笑了起来，隔着人群远远看着被几名姑娘牵着进屋换喜服的陵烟，偏过头在沉玉耳旁小声道：“成亲这种事情，是要记一辈子的，热热闹闹的多好，哪个姑娘不想被风风光光的娶回去？” 沉玉头一次接触到这种事情，听步延溪说起来，目中才多了几分茫然：“真的？” “我骗你不成，你家娘子虽然不说，但心里肯定也这么盼着。”步延溪道，“不过什么也没有她也肯嫁你，那就一定代表着……” “什么？”沉玉不明白。 步延溪嘿嘿笑了一声，又往沉玉肩上一拍道：“代表着那姑娘喜欢你啊，非常非常喜欢的那种。” 沉玉被步延溪这话说得一时怔住，这会儿其他几名男子又到了两人近前来，大家都住在这附近，每年陵烟来这里住的时候与他们交谈也是最多，眼见陵烟终是嫁人了，大家自然对娶了陵烟的沉玉十分好奇，你一言我一语的交谈了起来，沉玉收惯了神界的那番教养，言谈举止皆是得体，与众人很快也聊成了一片。唯有留下赤衍一个人在旁边唉声叹气，不知道到底是应该高兴还是应该惆怅。 又等了好一会儿，那边几个姑娘终于叫了起来，大声道：“新娘子出来啦！” 交谈中的男子们皆停下了话头，纷纷朝着那处紧闭的房门看去。 就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房门被人自里面推开来，几名镇上的年轻姑娘牵着新娘子自门里面缓步走了出来。 陵烟着了一袭绣纹精致的红裙，披着红色的盖头，在众人的簇拥中来到了沉玉的面前。 沉玉垂眸看着眼前的女子，心中竟生出了一丝不真实的感觉。 他这一世头一次有这样的感觉，就好似整个天地之间，他的眼中就只看得见她一人，从此以后，也只有她一人。 沉玉眨了眨眼，轻轻伸手牵住她。 陵烟被盖头遮住了视线，便将手交到沉玉的手中，依顺着沉玉的动作往前，两人在众人的贺声中拜堂成亲，在赤衍的注视下礼成，折腾了一整天之后，众人才终于笑着散去，唯留下陵烟和沉玉二人。 陵烟披着盖头，早早地被送进了房中，沉玉进来的时候，陵烟正百无聊奈的坐着，听到开门的声音，她才骤然回过头来，虽然被遮着视线看不清眼前的人，她却仍是笑了起来：“回来了？” 沉玉呼吸很轻，他有些紧张，他当了这么多年的神尊，面对着神界这么多的天神，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紧张过。 他动作轻缓的来到陵烟面前，小声道：“对不起。” 陵烟正等着沉玉来将盖头揭起来，却没想到对方会先说了这么一句话，她又是一笑，声音柔柔的道：“你道歉做什么？” “这次成亲，太仓促了。”沉玉想到先前步延溪说的话，这才发觉自己仍是考虑得仍是太少，他道，“我原本应当让你风风光光的嫁给我的，原本应当……” “这样不风光吗？”陵烟打断了沉玉的话，在心里面认真考虑了一下才道，“我很喜欢，很开心。” 沉玉眸光闪烁，像是天幕中静谧的星辰。他此生尚未听过比这更美好的话，他想要用更多更多的东西来交换，希望眼前的人能够与自己更近一些，希望这样的日子更长一些。 这一刻，沉玉忽然觉得，或许他能够将一些事情告诉她。 就在沉玉这般想着的时候，陵烟却已经不愿再等下去了，她在床边轻轻挪了挪，轻轻拽住了沉玉的衣摆，牵了牵道：“不想看看你的娘子吗？” 沉玉眼睫轻轻眨动，动作小心的抬手揭开了陵烟的红盖头。 灯烛的暖光中，红裙女子眉目细致，眼底犹如映着世间一切的锦绣繁华。 沉玉看着她，伸手抚过女子的眉，缓缓又落至颊边，描摹着对方容颜，忽的牵起唇角笑了起来。 沉玉极少笑，他笑起来的时候眉眼都以漂亮的弧度弯着，颊边有两个浅浅的笑窝，泛着些许稚气，与平日里沉静儒雅的形象丝毫不同。陵烟看着此时的沉玉，不禁也握住了他的手，含笑道：“你啊，多笑笑多好。” 这话让沉玉脸颊微微红了些，他像是真的在认真考虑这个问题，但片刻后却又有些苦恼的道：“不行。” 他不爱笑事实上也是后来才养成的习惯，因为身为神尊，必须要保持神界的威严，决不能够随意言笑将情绪露在脸上。事实上这也并不是最主要的原因，因为当年的前任神尊清光就是个喜欢笑的人，但他与清光不同。当初赤衍也曾经说过，让他千万不要在外人面前笑，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 那个时候沉玉询问原因，赤衍脸色古怪的憋了半晌，最后解释的是因为太可怕了，所以不能笑。 沉玉一直记到现在，是以听到陵烟说起，这才连忙又道：“我没吓到你吧？” 陵烟：“……”她还不至于被自己相公给吓到。 沉玉又道：“我大哥说我笑起来很吓人。” 陵烟没忍住笑了起来。 “你笑起来很好看，不吓人。”陵烟站起身来，轻轻捧着沉玉的脸，垫脚吻上了对方的唇。 陵烟说的是大实话，不吓人，就是太好看了，像是个稚气未脱的孩子。 沉香的味道在屋内缭绕，陵烟紧紧拥着沉玉，对方的回应显得有些生涩，两个人吻得混沌不知年月，这才终于松开，陵烟眨眼笑了笑，双手还轻轻环在对方颈后，柔声道：“帮我摘了这凤冠，解开衣服。” 沉玉在成亲之前特地与赤衍打听了许久，自然知道接下来会做什么，他抿唇轻轻“嗯”了一声，依言照做，旋即将陵烟的凤冠摘去，陵烟一头青丝便随之如瀑般倾泻而下，发梢轻轻柔柔的扫过沉玉的指尖。 沉玉动作一缓，陵烟勾住他的脖子，笑意落满了双眸，也不知是如何动作，只旋身将沉玉往里一带，便将沉玉压在了床上。 陵烟发觉自己的耐心果真是有限的，尤其是在对方用清亮晶莹的眸子盯着自己，认真的解自己衣衫的时候。她无奈的叹了一声，手轻轻拂过对方耳后轮廓，低声道：“还没解开么？” 沉玉看起来很认真很谨慎：“很快就好了……” “嗯。”陵烟应了一声，想了想却仍是捉住沉玉的手，自己解了起来。沉玉双眸便紧紧凝在了陵烟的身上，神情无比专注，他微微一顿，开口道：“阿晴，我想……” 陵烟一笑，正要开口，视线却忽的瞥见自己领口处绣着的凤凰祥纹，不由喃喃道：“好好的衣裳上面，怎么有只凤凰。” 沉玉听见“凤凰”两字，顿时止住了方才的话头，小声问道：“你不喜欢凤凰吗？” “不喜欢。”陵烟想也没想就应了一声，被凤凰咬过的人自然不会喜欢凤凰，况且陵烟不久之前还跟那只小凤凰过了不愉快的一夜，她顿了一顿，继而在百忙中抽空比划了一下，“尤其是这么大点的凤凰。” 沉玉：“……” 成亲的第一天，神尊大人内心突然忧伤了起来。 第十二章 金色的阳光镀满院落的清晨，鸟儿在院中树梢上轻快的叫了几声，旋即扑棱着翅膀往远处飞去。 沉玉便是在这树叶摇晃的声音里醒过来的，甫一醒来，他便见到身旁人眨动着眼睫，缓缓睁开了眼睛。 对视片刻，沉玉才记起昨夜的事情，他怔怔看着陵烟，罕见的微红了耳廓。 陵烟看他的模样，不由笑出了声来，身子在柔软的床铺里凑了过来，在那人颊上亲了一口，声音慵懒的道：“早。” 沉玉捂着被吻过的地方，自以为冷静的起了床，小声道：“你先休息，我去……”他话音微顿，身为神尊，自然是从来未曾伺候过旁人，他用了片刻的时间才又道：“我去打水来替你梳洗。” 陵烟笑着点头，等到沉玉终于将水打进来，她已经将衣衫都给换好了。 “阿晴。”看着陵烟在镜前梳妆，沉玉便在旁低头认真收拾屋中的东西，并开口问道，“昨日我听他们说，你不是在这里长住的，只是每年有两三个月会来这里住下。” “是啊。”陵烟收拾了一番，在镜中看见了身后沉玉的容颜，“怎么了？” 沉玉收拾好了东西，又在旁坐了下来，动作端然沉静，“那其他的时间，你住在哪里？” 神尊大人一直到昨天夜里，才突然想起来自己对于自己娘子从前的一切，竟是一概不知的。 陵烟眸光微动，觉得如今还不是将真相告诉对方的时候，普通人听到什么魔啊妖啊之类的都会害怕，陵烟实在不愿意自家夫君对自己产生什么恐惧的感觉。她笑了笑，胡乱编造了一段说辞道：“我住在南方别的小镇，跟这里差不多。” “不过从今以后，我就长住在这里了。”陵烟思量了一下，如今神魔两界之间正好冲突不多，魔界里面的事情又有青冥等人处理，她只要每过一段时间回去看看就好了，如今最大的问题不过是妖界那边，但那问题也并非需要她时时看着的。 她决定接下来的时间，若能够安排过来，就空出来好好陪陪自家夫君。 数万年来，这也是陵烟第一次在心中生出这样的想法。 “你从前……是做什么的？”沉玉想要更多的了解陵烟。 陵烟托腮想了想，继而道：“做生意。” “你这么久不回去，会耽误吗？” 陵烟摇头：“别担心，那里还有我一些朋友在，他们会帮我打理生意上的事情，我就算是十年半载不回去应当也不会有什么事的。” 沉玉这才发觉自己不了解的东西还有很多，比如说陵烟究竟是做了什么生意，又有些什么朋友，他疑惑道：“那些朋友……是什么样子？” “嗯？”陵烟将十大魔将们的脸在自己脑子里过了一遍，最后才道：“一帮老妈子一样的家伙，你懂吗？一句话要唠叨许多遍，这个也不准那个也不准，什么都打算管一管……” “我明白了。”沉玉听得点头，认真道，“就跟我大哥一样。” 刚一脚踏进院子的赤衍险些一头撞在门框上。 陵烟很快发现了赤衍，连忙起身跟着沉玉唤了一声“大哥”，赤衍眯着眼笑了笑，继而道：“那个……我是来告辞的。” “告辞？”莫说陵烟，就连沉玉也微微蹙眉，立即便明白了过来定是出了什么事情，他问道：“怎么了？” 赤衍摇头，随即对沉玉道：“你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