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苏绮晶把头砸到桌子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徐莉吓一跳，苏绮晶没喊疼，只有闷闷的声音传出来，“我郁闷啊……” 徐莉无奈，刚走过来，苏绮晶就噌的抬起头，把她惊在原地，“要不给他造谣？说他在外面养了多少女人，或者说他年轻时候有多风流，总能让他的支持率降一点吧？” 可见她已经走投无路了，不然怎么能毫无底线的想出这种下三滥招数，徐莉坐在她身边，语重心长道：“季弘方的口碑传了二十多年，人们是打心眼里信他，我听说，从你爸爸接手盛天开始，他就是盛天的ceo，这些年来，人家给盛天的贡献数都数不清，先不说你给他造谣，自己心里会不会膈应，就算你不膈应，你也得看那些人信不信，别说季弘方养多少女人，他就是有多少私生子，那些人也是连个眼睛都不眨，不会在乎的。” 苏绮晶更郁闷了，徐莉拍了拍她的肩，“我知道你很着急，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而且季弘方是你爸爸最信任的手下，你也别太草木皆兵了。” “还最信任的手下，最信任的手下会和老板女儿抢公司吗？” 徐莉听了，也皱起眉，“我查过这个人，他人品真的没什么问题，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突然起了这种心思，也许是有人在背后煽风点火？” 苏绮晶托腮思索，良久之后，她站起来，“我出去一趟。” 徐莉愣了愣，“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 “去我小舅家。” 从车库里开出一辆新车，开车门、坐下、系安全带、插钥匙，苏绮晶的每个动作都带着狠劲，好像把这辆车当做季弘方一样，发动车子后，她却迟迟不开车，就这么皱眉看着前方。 两年里，她一直按照书中的时间线决定自己要做什么事，可现在，书里的线索早就断了，盛天没有被叶一弦吞并，她也没死，书中从没提过盛天的董事会，她也从没听说过季弘方这些人，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她要凭自己的本事去拼，把属于自己、属于苏家的都守护好，至少，不能让它流落到外姓人手里。 想当董事长，就要通过董事会的决议，或者成为盛天的最大股东，苏秦拥有的股份的确最多，但也只是32％，季弘方是其他股东推出的代表，他持股14%，虽然不多，但在他背后支持他的人们，保守估计也是持股35%，这样算下来，她还差的太远了。 散股现在还无法计算，她只能从大股东处下手，在短时间内把董事会的老狐狸说服到自己阵营是不可能的，最行之有效的办法，就是在集团里新生出一个大股东，而且还得是支持自己的人。 苏绮晶双手放在方向盘上，白色的灯光打在她的上半张脸，照的她眼睛发亮，而在灯光无法到达的地方，苏绮晶挑起一边唇角，神情中带着三分玩味、七分斗志，她长呼一口气，觉得状态已经调整好，然后才驱车前往容家。 苏绮晶的车离开了，苏秦也从窗边走回书桌前，陈伯看他一言不发，心里也有点没底。 “先生，你看小姐这大半夜的，是去哪儿了啊？” 苏秦翻开一本书，看了一页，才回答道：“还能去哪儿，你说，她还能去哪儿呢……” 最后一句似是喟叹，似是自问，陈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是啊，小姐还能去哪儿，她的亲人只有容家，而在现在这种节骨眼上，能帮她的也只有亲人了。 “老陈，去把徐莉，傅勒，还有奥利弗，全都给我叫过来。” 陈伯下意识的瞟了一眼挂钟，现在都十一点半了，还叫他们干什么？ 看陈伯不动，苏秦抬起眼皮，那种对着宝贝女儿才有的丢人劲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不容置喙的威严，只有此刻，陈伯才能感觉到，眼前人的确是在商界运筹帷幄几十年的财阀之主。 陈伯立刻转身，直到出去，才抹了抹脑门上的汗，还是小姐在家的时候好啊，小姐一走，先生就跟阎王爷没两样了。 不多时，徐莉他们都被叫来了，徐莉就住苏绮晶隔壁，所以到的最早，她站在门外，看着傅勒和奥利弗渐渐向自己这边走来，她转了转眸子，看向陈伯，“陈伯，苏先生不止叫我过来，还有他们两个啊。” 陈伯点点头，看三人都到了，然后说道：“你们三个，一个一个进去，先生要跟你们单独说话，莉莉，你先进去吧。” 徐莉回头看了一眼，傅勒还是面无表情，奥利弗则是一头雾水，徐莉心里有了想法，但面上没什么变化，轻轻叩门，听到苏秦让她进去，她才旋开门把。 “苏先生。” 苏秦还是坐在书桌边，他穿着一身浅灰格的睡衣，神情闲适慵懒，一点看不出来他是个病人。 苏秦一只手拿着书，手搁在书桌上，而他的手边，就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合照，这是他们三人唯一的合照，被苏秦冲洗了几百张，每个房间都放一张，连最偏僻的阁楼和储物间都有，每天都有人去打理这些照片，她还记得刚来这个家时，每天回到自己房间，都要被这张合照吓一跳。 她进来有一会儿了，苏秦却还在看他的书，徐莉一点也不意外，她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等着，苏秦只有在苏绮晶面前是二十四孝爸爸，在其他人面前，他都是不可违逆的盛天董事长，苏绮晶天天感慨哪哪儿的老总没同情心、没人性，她却从没想过，她爸爸也是那些老总中的一员。 苏秦手中的书翻过一页，他拿起书签，放进那一页，合上书本，然后才抬起头来。 “莉莉。” 徐莉站直，“苏先生。” “季弘方这些年的资料你已经看过了，你觉得他人怎么样？” 徐莉下意识就开始回答：“季先生……” 倏然，她不说话了，季弘方的资料是她从苏秦电脑中偷来的，因为只有董事长才会有各个董事的资料，苏秦问她这个，那不就代表…… “怎么不说了？”苏秦看到徐莉惊愕的眼神，他摇摇头，淡笑了一下，“要是我连自己电脑被人侵入都不知道，你觉得我还能好好坐在这儿吗？” 徐莉愣愣的看着苏秦，表面上似乎被吓住了，其实她正在快速回忆，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被发现的，如果是最近，那还好，毕竟她一直都是为他的宝贝女儿做事，如果是以前，万一是很久以前…… “不用猜了，从你第一次偷我的文件，我就发现了。” 这下徐莉是真的吓住了。 苏秦笑起来，一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晶晶有你，难道我就没有别人？不然为什么你偷别的文件很顺利，偷我的病情记录就始终不得手，所以说，姜还是老的辣，你们这些年轻人，天天就想着偷，太不磊落了。” 徐莉僵了半天，才说出一句话，“那……也就是说，我偷陈维若和陈枢文件的时候，您、您已经知道了？” 苏秦的嘴角缓缓垂下去，他看着徐莉的眼睛，看的她心脏霎时沉底。 “是，那时候我就知道了。” ☆、第25章 徐莉腿都软了，那些文件恐怕是除了苏绮晶之外，苏秦最在乎的东西，龙有逆鳞，触之必死，这大晚上的，苏秦还专门等苏绮晶出门了才把她叫来，不会是想杀人灭口吧？ 陈维若被拖出地下室的惨状瞬间浮现在脑海里，徐莉都快哭了，苏秦看着她，倏然，他叹了一口气。 蒲公英之所以叫蒲公英，是因为他们组织里的成员全都是孤儿，无亲无故、无牵无挂，哪怕死了，也不会在别人心上起一丝波澜，他们的命运就和蒲公英一样，随风而去，飘到哪儿，哪儿就是他们生根的地方，这也是他为什么热衷蒲公英的原因，只有这样的人，才适合待在晶晶身边，因为她们同病相怜。 “别害怕，我还没说什么呢，你看你的脸，都绷成什么样了，两年前我都没有追究，现在就更不会追究了，你过来，站到这儿来。” 闻言，徐莉放松了一些，她走过去，微微低着头，心里很是疑惑。 不追究，那叫她来是干嘛？ 苏秦靠在椅背上，仰头看着徐莉，微微眯起眼睛，“莉莉，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觉得季弘方这个人怎么样？” 徐莉想了想，“口碑优良，能力极高，是集团中最优秀的人才。” 苏秦挑起唇角，“对啊，虽然他也五十多岁，但他身体很好，大概还能发光发热几十年。” “如果把集团交给他，也是不错的选择。” 徐莉猛地睁大眼睛，一点不掩饰自己的惊讶，她的声音立刻高起来，“给他？！那苏绮晶怎么办？！” 见苏秦冷峻的眼神扫过来，徐莉一愣，又把头低下去，讪讪改口，“我是说苏总。” 苏秦拍拍她的手，“我知道你俩关系好，不用拘泥这些细节，在晶晶心里，你就是她的jiejie，你也知道，晶晶的jiejie早夭，没能和她做个伴，你是个好孩子，有你在，我也挺放心的。” 徐莉皱起眉，怎么听苏秦这意思，他是在托孤啊…… 苏秦的神色渐渐变得温和，“我以前觉得，晶晶还是个小女孩，什么都不懂，所以就想给她找一个年纪稍大、成熟一些的女孩陪着她，蒲公英当时给我看了几千张照片，我都觉得不好，直到看见你，我一看到你，就知道你是一个外冷内热的好孩子，你在晶晶身边，肯定能给她带来很多积极影响。” “你看，这才几年啊，晶晶就已经变得那么优秀，所以，我真的特别感谢你，我不喜欢晶晶和陌生人走得近，但你除外，我知道，你是真心对她好。” 一席话说的徐莉惭愧无比，哪是她改变苏绮晶，明明是苏绮晶改变她，如果不是苏绮晶率先放下心防，用真诚和时间来打动她，那她肯定还觉得苏绮晶就是她的主人，她的工作对象，除去这层身份，苏绮晶对她来说连路边大妈都不如。 徐莉略带愧疚的开口，“苏先生，我……” 苏秦挥挥手，打断她的话，“我今天叫你来，不是想跟你说这些，你们姐俩有什么打算，那是你们的事情，我早就干涉不了了，我想说的，是我的打算。” 徐莉一听，表情也严肃起来，苏秦不止是苏绮晶的爸爸，他还是盛天的董事长，董事长咳嗽一声，盛天内部都要抖三抖的。 “晶晶是我女儿，她变得越来越好，我比任何人都高兴，看到她能独当一面，我也不怕说出来丢人，一想到这个，我就激动的想哭。” …… “但是，就算她能把一个公司经营起来，我也不觉得她能经营一整个集团。” 徐莉愣住，苏秦还在说着，“我也知道我溺爱晶晶，但我不会拿集团开玩笑，我给晶晶留下的，就算她坐吃山空，这辈子也够用了，如果她想要集团，就让她自己去争，我不会出面帮任何人。而且说心里话，我信得过老季，可我信不过晶晶。” 所以……这些天来，他就这么看着董事会为难苏绮晶，而不出面干预…… 徐莉有点懵，这还是原来那个苏秦吗？明知这么做是把苏绮晶推进狼窝，结果他还是这么做了，董事会里哪有省油的灯，就算季弘方念着过去的情分，不会对苏绮晶赶尽杀绝，别人呢？ 他们一定会无所不用其极的逼苏绮晶卖出手中的股份，直到她在董事会里没有任何威胁，苏绮晶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她才这么着急，对她来说，机会只有一次，如果不能接替苏秦成为董事长，以后她就再也没有翻盘的机会了。 可是苏秦说的也没错，苏绮晶没有经验，集团到她手里，最起码前十年肯定发展不起来，后面能不能发展，还得看苏绮晶自己的造化，苏秦的资产除了盛天股份，还有其他上市公司的股份，一些不动产，还有国外的资产，的确够苏绮晶挥霍一辈子了。 如果是两年前，也许苏绮晶会接受这个现实，但现在的她肯定不会，她从两年前就在准备着，准备继承盛天，现在突然告诉她，她亲爹转性了，不支持她了，让她自己去努力，这也是一个巨大打击吧…… 徐莉瞠目结舌，半响没说出话来，苏秦对她笑笑，“莉莉，你看，要是我去说这些话，晶晶说不定会记恨我，所以……” 嗬……敢情在这儿等着她呢，说了这么一大堆，原来是找她做冤大头！ 徐莉默默咽下这口气，“是，先生，我知道了。” 没办法，谁让她领着人家的工资呢，就让她去打击苏绮晶吧，大不了，多给她买几份蓝莓蛋糕做补偿。 徐莉应下，苏秦又叹了一口气，徐莉知道他还有话没说，于是继续聚精会神的听着，苏秦笑了一声，只不过笑的没什么力气，“至于陈枢那些事……你就不要告诉她了，晶晶长大了，能以平常心对待那对母子，我很开心，但是我不希望她再和那对母子有什么瓜葛，最好永远都不提，就让她这么忘了他们。” 徐莉怔了怔，然后点点头，苏秦满意的笑起来，“好了，你出去吧，让傅勒进来。” 徐莉应下，转身离开，但她走的特别慢，果不其然，她还没走出去三步，苏秦又在她背后说道：“莉莉，以后就拜托你了。” 徐莉心尖一颤，她是孤儿，从孤儿院出来，直接就进了修罗场一般的蒲公英，累死累活的过了八年，才终于来到苏家，她从没奢望过苏家能给她二十年没体验过的温暖，因为老师说过，永远不要妄想从主人那里得到钱以外的东西。 苏绮晶对她是真的好，她感动，也激动，她愿意一直留在苏绮晶身边，为她工作，但她怎么也没想到，苏秦会对她说这么一句话。 苏绮晶对苏秦来说到底有多重要，徐莉当然很清楚，她转过身，深深的鞠了一躬，直到充血的感觉传来，她才抬起头，转身离开。 之后苏秦和傅勒、奥利弗说了什么，她不知道，她也没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待在苏绮晶房间，等她回来，不过人没等到，只等到一条短信。 苏绮晶说她在容家住下了，徐莉这才拍拍裙子，回自己房间去。 同一时间，苏绮晶正托腮看着容鹰收拾东西。 “大舅，你这又要去多少天啊？” 容鹰抹了抹脸，“两个月吧，你大舅妈前两天就已经过去了，我要不是为了安顿小锆，也就跟她一起飞过去了。” 小锆是容鹰的老来女，今年才八岁，十分的玉雪可爱，苏绮晶每回看见她，都要捏个够。 她来的时候，大家都睡了，只有容鹰在收拾行李，他是半夜两点的飞机，很快就要走了。 大半夜一个人收拾行李，怎么看怎么心酸，苏绮晶默了默，决定还是陪他待一会儿。 容鹰拿着一个小本本，一样一样对照自己要带的东西，苏绮晶抻着脖子看了一眼，果然，还是大舅妈的字迹，她总觉得，容鹰要是没娶到大舅妈，生活肯定不能自理。 确定没有忘带的东西，容鹰把小本本揣起来，高兴说道：“好了，没问题了。” 苏绮晶一听，站起来，准备送他出去，结果容鹰把行李箱推一边，坐到苏绮晶身边，颇为兴奋的看着她，“说说吧。” 苏绮晶愣了愣，“说什么？” “说你的问题啊，你说你，大半夜一个人跑过来，也不怕出点事，你每回过来都是去找容鹿那小子，现在那小子睡了，也该轮到找我了吧，我虽然没他有钱，但我比他聪明啊，说说，兴许大舅就能帮你。” 苏绮晶卡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她和容鹰不熟啊，这种问题，让她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