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节
在他的印象里,孟茯苓是一个胆子极小、又没主见的软弱女子。 哪怕今日在单大官家、和祠堂里见识过她的凶相,也以为她是装出来的。 现在,他却不这么认为了,甚至有种要是不说实话,她真的会拿刀砍下他的脑袋的感觉。 “说!为什么要推我?到底有什么目的?”孟茯苓见程家宝迟迟没开口,声音愈加冷厉,加重了手中的力道。 脖子的剧痛挑起程家宝对死亡的恐惧,他当场痛哭流涕,“啊!别、别砍我,我说…………” 原来程家宝被柳寡妇贱价卖到牙行,因为长相过于丑陋,一直没有买主瞧得上他,气得人牙子整日打骂他。 他屡次逃跑不成。昨天才成功逃出牙行,怕牙行的人找到他家,他才没有回家,一直躲在他家附近。 见他爹娘带人去找柳寡妇算账,他才偷偷尾随过去。 他确实恨极柳寡妇,他知他要是一直没现身,他爹娘定然以为他遇害,对柳寡妇会更加狠。 故之,柳寡妇在祠堂承认卖了他,他才没站出来,以为他爹娘定会捉柳寡妇见官,那她这大牢可就蹲定了。 孟茯苓听了程家宝的奇葩言论,差点喷笑出来,柳寡妇被捉去见官。也不会因为他没现身,而加重罪情。 县令照样会派人到牙行寻他,不管他是如何被卖给牙行,卖身契捏在牙行的人手中,他私自潜逃,便视为逃奴。 所以,真正追究起来,他也是有责任的,若牙行不追究的话,倒可赔银赎身。 令孟茯苓觉得可笑得是、程家宝眼见自己的爹娘为了他的事闹腾不休,他却躲在人群里看热闹,未免太坑爹了。 程家宝接下来的话,更令孟茯苓吃惊,才知道他才是极品中的极品。 “我推你,只是气不过,你不但生了个野种,还背着我找了个上门女婿。真当我死了吗?再怎么说,你也是我媳妇儿,就算我不要你了,你也不能跟别人好。” 程家宝本来很害怕,可他越说激动,一激动之下,还对着孟茯苓直瞪眼。 孟茯苓久久不语,韩桦霖的脸色已不足以用浓黑如墨来形容了。 他抖开折扇,按住扇柄,扇子边缘就冒出一圈锋利的刀片,正要以刀片割向程家宝的脖子。 孟茯苓却开口了,“我错了!” 她一开口就令在场的人怔住了,都不明白她怎么说自己错了,对于程家宝这人渣,她何错之有? 偏偏程家宝听到她‘认错’,还当真了,自以为是道:“知错就好,还不快给我松绑?我不计较你之前做下的错事,以后咱们还是夫妻,家里的产业交给我打理。” 众人听后直骂程家宝不要脸,唯有韩桦霖没有出声,只是紧盯着孟茯苓,他不信她真的会给程家宝认错。 “我错在浪费时间和你废话,直接杀了你多好?多省事?反正没人知道你回来了,你爹娘以为你被卖了,说不定还到处找你,或者以为你在外面被人害了。”孟茯苓凉笑道。 她确实不该和程家宝白费口舌,也不知道他脑子里装了多少稻草,才说得出这么奇葩的言论。 程家宝如当头棒喝,对啊!就算孟茯苓弄死他,也没人会把他的死和孟茯苓联想在一处,肯定会推到柳寡妇身上。 想通了之后,程家宝又恢复那窝囊、怕死的样子,大声嚎哭起来:“孟茯苓,好歹咱们也是夫妻,你不能杀我啊,呜呜………” “呸呸呸!谁和你是夫妻,不要脸!羞羞、羞羞!”一直乖乖待在薛氏身边的小鸡翅也忍不住跑到程家宝身边,冲他吐口水。 别看小鸡翅人小,程家宝所说的话。她都听得懂,也忿忿不平。 “杀了他吧!”韩桦霖冷声道。 他一改平日里的温文儒雅,此刻的他双眼眸深似寒潭,只淡淡地扫了程家宝一眼,就让程家宝心生寒意。 “不、不、求求你们别杀我啊——”程家宝眼见韩桦霖从孟茯苓手里接过菜刀,惊骇不已,厉声尖叫着。 胯间也湿了一大片,身下多了一大滩水,一股浓重的尿sao味瞬间弥漫开,充斥在屋里。 呕!孟茯苓比较浅胃,一闻到这样的气味,顿时忍不住干呕起来。 “真没用!这样就吓尿。”韩桦霖脸色顿僵,往后退了几步。 他看向孟茯苓的眼神又多了一抹心疼,“你没事吧?不如,把他拉到外面再杀?” “我没事,这种人死了也活该,不过,别脏了我家的地。”孟茯苓见薛氏面带惧意,心道这屋里真死过人的话,没准薛氏晚上睡觉会做噩梦。 韩桦霖只一眼,便明白她的意思,微微点头,冲小禾使了个眼色。 小禾又把鞋子塞进程家宝嘴里,就把他拖出到外面。 “茯苓、桦霖,真的要杀人吗?”对于薛氏来说,杀人是要偿命的。 若非不得已,孟茯苓也不会轻易取人性命,可说起来,程家宝与原主拜过堂,算是她前夫。 就凭他说得出那番可笑的话,他要是不死的话,只会给她带来无尽的麻烦。 “伯母,你放心,我们只是吓唬他而已,并非真的要杀他。”韩桦霖看了孟茯苓,才出言安抚薛氏。 “真、真的不会杀他?”薛氏不甚相信道。 “真的,小禾是把他送回家。”韩桦霖也睁着眼睛说瞎话,哄得薛氏安心。 “那就好,希望他不会再来找茯苓的麻烦。”薛氏终于相信韩桦霖的话,叹气道。 孟茯苓还想与韩桦霖谈论南蛮欲作乱一事,就把薛氏哄回房。 没过多久,小禾回来了。见了韩桦霖,就勾着头,一副做错事、非常心虚的样子。 “怎么?事没办成?”韩桦霖语气一沉,一看就猜到什么。 小禾不敢有所隐瞒,只得老实交代,“小的是从后门出去的,本想把他捉到山上弄死、可是——” “可是让他跑了?都绑成那样,还怎么跑?”不用小禾多说,韩桦霖已经猜到了。 小禾跟了他多年,当初随他行商,经常遇到贼匪,也常会手染血腥。但现在日子安逸起来,再要小禾杀人,难免少了一股狠劲。 “小的办事不力,求公子责罚。”小禾也觉得郁闷啊! 孟茯苓家后面是藕田,藕田后面则是一片荒山,他以为应该很少有人会去荒山,就把程家宝带到那里解决。 谁知道,他刚要动手,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程家宝趁机用身体撞开他,那走来的人可能是听到声响,脚步声更急促了。 没办法!小禾只能离开,不然被人看到,就麻烦了。 孟茯苓不忍小禾自责,反过来安慰道:“罢了,程家宝今日吓成那样,应该不敢再整出什么妖蛾子。” ****** 自从得知南蛮很可能会作乱,孟茯苓一直提心吊胆,甚至夜里还会梦到葫芦在战场上杀敌的一幕,满地的尸体、入目都是一片血腥。 连日的噩梦,令她整个人看起来精神气极差,薛氏看了,很是忧愁,薛氏以为是因为程家宝的原因。 现在程家宝回来的事传得满村皆知,有些人还等着看好戏呢,程家宝在村里也是有名的泼皮无赖。 当初他是因为调戏邻村的女孩,被人打得半死,落下病根,最后才有孟茯苓被卖到程家,给他冲喜的事。 像他这种人,见孟茯苓如今富有了,颜色又比以前好。会甘心吗?这是大多数村民都好奇的事。 还有一事,也令村民们不解,那就是程家宝怎么会被人绑了、扔到荒山上? 那日,程家宝被两个到荒山砍柴的村民发现,并送回家。 但他绝口不提是怎么出现在荒山的,不免令人多想,皆以为和柳寡妇有关,可怎么个有关法,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再说那个柳寡妇,当然她被捉到衙门,罗志勇一问之下,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弄得一清二楚。 罗志勇知道柳寡妇还害孟秋婵小产,而孟秋婵是孟茯苓的三姑,看在葫芦的面上。他除了追究柳寡妇强卖人口的罪,还加上妄害他性命之罪。 害人性命,这可比强卖人口严重多了,搞不好还得杀头。 不过,基于被害死的是尚在腹中的胎儿,还不足让柳寡妇偿命,是以,只能判她禁关牢狱十几年。 ****** 程家 “娘啊,为什么不能让人知道孟茯苓那小贱人要杀我?这口气,我实在是咽不下去。” 程家宝躺在床上,由朱氏一勺一勺地喂着鸡汤,一脸不甘道。 朱氏安抚道:“傻孩子,没凭没据的,传出去有什么用?孟茯苓肯定不会承认的。说不定还会倒打一耙。” “难道就这么算了?我都差点没命了。”程家宝忿恨不已。 “当然不能这么算了,不过,你想啊!孟茯苓现在那么有钱,嘿嘿!”朱氏翘着嘴角,笑得有些阴险。 “娘,你该不会要我把她搞到手吧?可你和爹不是代我把她休弃了?”程家宝这会倒认得清这个事实。 其实,他想起孟茯苓拿刀架在他脖子上的狠劲,还是有些害怕的。这样的女人,就算再有钱、长得再好看,娶了,恐怕也没安生日子可过。 “是休弃了啊,她当初是被刘婆子卖给咱们家的,卖身可不得要有卖身契?”朱氏得意道。 她想了好几天,才想到对付孟茯苓的方法。当初她花了二两银子买了孟茯苓时,还不知道啥是卖身契,就没有拟。 程家宝被柳寡妇卖到牙行,虽说最后县太爷判定赎身费得由柳寡妇出,但朱氏因此知道卖身契这回事。 于是,她就偷偷到城里,花钱找人代写了一份孟茯苓的卖身契,上面本该由孟茯苓签名的地方,也让人代按了手指印。 在朱氏看来,反正手指印看起来都差不多,没人瞧得出是谁的。 朱氏打算以此来拿捏孟茯苓,她之所以敢这么做,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当初刘婆子与她商定买卖孟茯苓时,只有她和刘婆子两个人在场。 而刘婆子早死翘翘、也不知投胎到哪个角落了,卖身契是真是假,还不得由她说了算? 程家宝见老娘那么得意,心里的不安也消散了许多,但还是有些犹豫,“可她不是招了个上门女婿吗?” “屁!什么上门女婿?人家都跟京里的贵人走了,不要她了。”朱氏扭头往地上吐了口口水,语气十分不屑。 被朱氏这么说,程家宝当真一点顾虑都没了,“那还等什么?咱们赶紧上她家去,今天就搬进她家住。” “就是,既然她的卖身契在咱们手上,那她赚的银子、盖的酒楼、作坊,统统都是咱们家的。”朱氏异想天开道。 她一得意起来,与程家宝一样,把在孟茯苓那里得到的教训全抛之脑后。甚至想象出自己坐在孟茯苓家里、数着大堆大堆银子的画面。 “到时我还要纳好多个漂亮的小妾,一天一个轮流着弄。”程家宝也预想出得到孟茯苓的银子后,要怎么花用、要纳多少个小妾。 一直趴在窗下听墙角的程老头,终于忍不住把头探出窗口,兴奋道:“还有我、还有我,我也要纳妾。” “去你个老不死的!老娘还没死呢,就想些纳妾,没门!到时一个子都不给你!”朱氏一听到老伴竟敢当着她的面,说要纳妾,好玄没气死,当即将手里的碗往他脑袋砸去。 “哎哟!”程老头惊叫一声,急忙抱住脑袋,矮下身子。躲过碗的袭击。 “还敢躲?看老娘不打死你这个不要脸的老家伙!”朱氏见老伴敢躲,更加火大,扒下脚上的鞋,就跑出去打他。 程老头哪里会不知道自己婆娘是什么德性?在朱氏跑出屋子前,他早就逃得远远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