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节
阿思兰出现后,就见他挥挥手,突然后面被拉出一连串的人,每个人都被一根长绳捆在一起,哪怕远远看过去,依旧能看出他们蓬头垢面,衣衫褴褛。 这群人出现之后,北戎骑兵立即兴奋起来。 他们高举着手中弯刀,口中发出古怪而兴奋的欢呼声。 “他们要干什么?”沈绛问道。 无人回答她,因为很快她已经明白了对方要干嘛。 只见北戎骑兵很快斩断这些人手上捆着的绳子,束缚除掉,可是他们依旧怯弱胆惧的站在原地,不敢动一下。 直到一个北戎骑兵冲着他们举起弯刀,这群人像是被惊醒,登时四散跑开。 不少人都向仰天关的方向跑来,那是家的方向。 可是两条腿如何能跑得过马。 特别是北戎的战马乃是经过一代又一代的改良,特点便是快。 那些北戎骑兵似乎并不着急,沈绛站在城楼之上,虽然看不清楚他们的脸,却能感觉到他们脸上那样得意洋洋的表情。 这些汉人在他们眼中,都只是待宰的羔羊。 仰天关的城门早已经紧闭,就连城门前的通行板也被撤了回来。 城前有一条又宽又深的壕沟,里面不仅蓄满了水,底部还布满了铁蒺藜。北戎人攻城都不易,这些手无寸铁的人,压根无法通过壕沟。 沈绛微闭了闭眼睛,她无法说出开门两个字。 哪怕她从未上过战场,却也知道,此刻不是妇人之仁的时候。 这些人就是北戎人特地洒下的诱饵。 就在她心中天人交战时,北戎的战马嘶吼,骑兵拍马追了出去,他们手中高举的弯刀,终于落了下来,只是这一次他们收割的是前方流民的性命。 “不要。”沈绛失声叫了出来。 可随着她这一声喊出口,北戎骑兵的弯刀,已经割掉了跑在最后面人的性命。 跑在最后的人,皆是老幼妇孺。 北戎骑兵兴奋的尖叫,厉声喝骂,还有弯刀割过头颅的又利又钝的响声,明明离的那么远,沈绛仿佛都听到了。 她站在城墙上,眼睁睁看着他们将这些手无寸铁的流民屠杀殆尽。 沈绛的手掌扶住墙垛,紧紧抓着砖缝边缘,眼睛望着底下的那片地狱。 鲜血流淌在地上,殷红的像是将来往的疾风都染上了浓重的血腥味。 疾风吹起沈绛的头发,她身后垂着的白色布条被吹起,烈烈狂风仿佛要灌进她的身体,连呼啸的声音都似乎在叫嚣着告诉她。 看,这就是战争。 残酷的、惨无人道的、血腥的战争。 直到阿思兰拍马上前,他的马如同离弦的利箭,快的离谱,他追上的是一个还算健康的男子,只是他追上的那一刻,那把如月牙般的弯刀割向了对方的脖颈。 男子的头颅掉落在地上,阿思兰弯腰捡起头,高举在半空中。 北戎军队中赫然爆发出震天的喊叫、高呼。 阿思兰将头颅提在半空中,得意的骑马沿着空地巡视了一圈。 男子的头颅还滴着血,可现在他的头颅只是一件战利品。 沈绛死死盯着他,牙齿险些将唇瓣咬出血痕,带着无尽恨意。 “这群畜生。” 她的话显然是城墙上所有守城将士心底的话。 反倒是左丰年神色淡漠,他以一种平缓而冷静的口吻说:“这便是北戎人的伎俩,他们在攻城之前,都会释放一批奴隶,这些奴隶并非全都是汉人,也有草原上其他部落的子女。这样一来,我们就不能先放箭,更不能使用投石器,以免误伤这些平民。” 那为何不救他们? “侯爷还在的时候,曾经想过救这些人,只是那次我们的骑兵损失了几十人,最后也只救回了三四人。” 那次沈作明一人在点将台上坐至天明。 第二日,他便在军中传下一道命令,但凡北戎人阵前所释放的流民,皆不救。 慈不掌兵,沈作明虽性子看似温和,可他毕竟也是执掌西北大营十几年的主帅。 他首先得对他的士兵负责。 左丰年转头看了一眼沈绛,轻声道:“三姑娘,倒也不必太过难过,这些人当中汉人极少,大半都是北戎人从草原其他部落抓回来的。” 大晋与北戎年年打仗,双方征战不休。 汉人早已经不愿意跟草原上的人做生意,毕竟银子再好赚,也比不上命重要。 沈绛默不作声。 直到许久,她轻声说:“即便是其他部落的人,他们也不该受到如此对待。” 他们是人,活生生的人。 不是牲口、畜生,不是山林里的野兽,而是他们的同类。 北戎人对待他们却像是猎物、畜生,看似放过他们,却只是为了增加猎杀时的乐趣而已。这种做法,叫沈绛作呕。 “他们应该拥有作为人的尊严。” 沈绛眸光落在城下,最后一个逃跑的人,被阿思兰斩杀。 左丰年他们不救人,却也不会杀这些流民。 所以在他们未被全部杀掉之前,他们绝不会主动攻击。 只是这种做法,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阿思兰挑衅的将最后死去的那个人,拴在自己的马背之上,终于左丰年也不想再看见他丑恶而恶心的表演。 他立即大吼一声道:“弓箭手准备。” 墙垛上看着这一幕许久的弓箭手,立即拉紧弓箭。 他们的箭头对准城下,只等下一声命令。 “放箭。” 随着左丰年的一声暴呵,箭如雨下,直冲对方阵营。 漫天飞舞的黑色利箭。 那种嗖嗖嗖的箭羽释放的声音,在耳边交织成滔天的呼啸。 这箭雨密集而至的所向披靡气势,仿佛要吞噬北戎军队。 只是在箭雨放出的一瞬,北戎骑兵迅速往后退,举着盾牌的步兵立即组成盾阵,几乎是在几秒钟的时间,阵形便形成。 虽然也有人被箭头射中,但是他们的阵形却极坚固。 箭头打在盾牌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见对方举盾,左丰年不慌不忙传令说:“投石手准备。” 城楼上的投石器早已经准备妥当,于是在下一个命令到达的一瞬,巨石在半空中飞舞,砸向对方的阵形。 这次盾牌不像对付铁箭那样有效了。 反而因为未及时撤退。 巨石砸在盾牌阵形上面,最上方的人立即被砸掉在了地上,不用看也知活不成了。 紧接着一块块巨石,砸了过去。 这次死伤了不少。 可是巨石到底是有效的,而且每次投石机都需要一定的准备时间。 因此投石机的杀伤力也是有限。 就在投石机重新装石头时,北戎的步兵再次分开,好几架冲车被推了出来,这样的冲车乃是底部装有轮子,高五层的攻城利器。 “北戎人先是消耗我们的箭和投石机,这才推出冲车,待会他们的冲车会推到壕沟前面,这样便有利于让他们的先锋队,利用冲车攻城。” 在如此冷酷的战争面前,左丰年依旧有条不紊,甚至还在给沈绛讲述对方的战术意图。 “不过我想今日这场杖,应该打不了多久。” 沈绛这次没问为什么,因为她知道仰天关固若金汤,左丰年又及时回来,北戎人压根占不到便宜。 连她都知道的事情,北戎的主将不是傻子。 他也会知道的。 所以他们今日攻城顶多算是佯攻,要不然赤融伯颜不会没有前来。 虽然赤融伯颜没有来,沈绛的眼睛却牢牢盯着对方阵中的阿思兰。 她轻声问:“我爹爹死的那次,这个阿思兰在场吗?” “在。”左丰年斩钉截铁道。 好。 沈绛遥遥望着对方,而在阵中的阿思兰仿佛也有所感应般,他抬头望着这边的城墙,相较于清一色兵甲的士兵,城墙上面那抹白色身影,显得格外显眼。 阿思兰微眯着眼睛,只是隔的太远,他并无法看清对方。 可是在战场上厮杀多年的人,总有一种感觉。 那就是对死亡的敏锐。 他感觉到了杀气,那座城池上投射而来的浓烈的杀意。 “我会杀了他。”沈绛看着阿思兰所在之处,声音平静而清冷。 第14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