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节
云间天，极西之天。 以往这里是为参商遗宗建立在云间天之中的分舵基地所在，但现下，只余一眼望不到边的废墟，横亘在这块土地之上，冷风呼啸，残垣断壁苍茫而荒凉，没有丝毫茵茵春意。 走过被风吹得摇摇欲坠的分舵大门，再从条条损坏的通道之中穿行，周围不断倒退着的是被战火蔓延洗礼过的残败建筑，尽管战争早已结束了好几日，但这里依旧是有着浓郁的血腥味充斥在空气之中，像是怎样都散不去一般，生生给人一种阴凉森冷之感。 毕竟，战死在这里的人，几乎是有着百万之数。 战死的将士太多，堆积起来的怨恨便也多，亡魂持久不散，偶尔还能看到有着什么影子，“呜呜”哭泣尖唳着，从废墟之中一晃而过，留下一片阴影，无端端让人毛骨悚然。 这样走下去，想要走到极西之天的尽头，也就是能够通往无涯海的万丈深渊，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然谁都没有想过要撕开空间，直接从空间传送通道过去。 只这样漫步而行，丝毫不被周围诡谲恐怖的气氛给感染，沉默着，不发一言。 褚妖儿照旧是牵着萌的手，朝前走着，身旁的慕凝却是没再握着她的手，只和她并肩走着，长睫垂下，敛去琥珀眸中的神色。 尽管这条路很长，很长，似乎望不到尽头。 但慕凝心中清楚，这条路再长，也是有着尽头。 尽头，便是那万丈深渊，他将要和妖儿分别的地方。 心中默数着时间，他多次想要开口，却都是忍住了。周身气息压抑着，让得这里本就凝滞的气氛，变得更加凝滞了，那些亡魂也是惧怕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纷纷躲在暗处，再不敢随意的出来，只偷偷的窥着这三个活人，想要等时机成熟了再伺机而动。 三人谁都没有去管那些暗处的东西，只闷声走着，走了很久一段时间，周围的废墟已经渐渐变得有些稀少，冷风越发呼啸，吹得人四肢都要冰凉。 抬眼望去，这条路已经是要到了尽头，最前方乃是不同于云间天任何一处地方的阴森黑暗，不愧其万丈深渊之称，暗无天日的黑暗覆盖了方圆百里千里乃至于是万里，这里没有云，没有雾，也没有太阳和月亮，有的只是一望无尽的黑暗，如同从地狱而来的魔魅般，带着让人血液发寒的森冷。 再走一段路，这块土地就真正是到了尽头，脚前是嶙峋陡峭的悬崖，往下看去，黑漆漆的深渊根本望不到底，灵识最多也只能探得百丈距离，就再也探不下去了。 褚妖儿深吸一口气。 “我走了。” 身后没人回话，她也不在意，只抬脚往前一踏，无边的黑沉中，竟陡然多出了一条通道。 这通道乃是阶梯样式，看起来并不如何凝实，有些透明，像是随时都会倒塌消散一样。 可就是这样一条阶梯，正是在云间天修炼到了帝王境巅峰后，方才能够走的通往无涯海的通道。 无涯海无涯海，无涯之海，是位于东灵大陆东方的海域，海域面积比大陆不知大了多少倍，其上无数强者争霸，是东灵位面上最混乱、同时也是机遇最多的存在。 以前姬华曾给褚妖儿耗费了很久时间来普及无涯海上的种种常识，因此即便还没有去往无涯海，但褚妖儿早早就做好了一切的准备，明白无涯海上具体的格局，以及现阶段很有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云间天里都又发动了一次内战，掌权的云间十三宫将参商遗宗分舵给彻底剿灭。 那么无涯海呢？ 据说无涯海里的那位墨主，可不比慕凝这般闲散好说话。 抬脚走上那阶梯，阶梯一层层往下铺开来去，几乎是呈直线，若非更下面的路被重重黑暗给遮挡住，常人一眼望下去，定然是会觉得恐惧。 云间天是在天上，无涯海则是在海上。 故而这条阶梯，实则是真的有着万丈之远，不仅只能到达了传奇境临界线的修炼者通过，也还是需要在走上这条阶梯的时候，动用起自身帝王境巅峰的实力，以最短的时间跨越阶梯，方才得以避免被这万丈深渊里的种种危险所侵袭。 于是，褚妖儿带着萌甫一踏上阶梯，立时便如一阵风似的，“嗖”的一声，破风而去，直朝下方阶梯飞快前进。 耳边风声呼啸，竟是比在废墟里所听到的声音还要更加的鬼哭狼嚎。 这种声音极其搅动人的心神，诱使着人要偏离阶梯，往周围的黑暗中去，褚妖儿和萌皆是屏气凝神，不敢去多听。 但隐约间，还是听得后方悬崖上，有着谁的轻叹，遥遥传来。 “……保重。” 褚妖儿听得这是慕凝的声音。 她忍不住回头去看，可在阶梯上行进的速度太快，此番已经是过去了数息时间，她回头去看，来时的路皆被无穷黑暗所笼罩，她什么都看不清。 即便慕凝是穿着在暗色之中最为亮眼的白衣，但她还是什么都看不到。 只得收敛了心神，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埋头继续向下冲去。 一路所过，重重黑暗似张牙舞爪的鬼影，将人笼罩进去，再看不见分毫。 另一边。 远远看着褚妖儿和萌飞快的消失在更深的黑暗之中，慕凝微叹了口气，神色有些寂寥。 身后突然有人出现，朝他单膝下跪：“天尊，一切都按照您的吩咐安排好了，在您回归之前，云间天绝不会出任何动乱。” 慕凝听了，摆摆手，道：“灵天宫的雪宫主怕是以后都不会回来了，不过这个位置还是要留着，以免她哪日心血来潮再回来玩。若是猜得不错，她现在应该在参商海。” 身后的人听了，有些动容：“天尊也要去参商海？” 慕凝“嗯”了一声。 那人有些疑惑：“可是天尊，您之前不是说……” “参商海是以后要去的，现在本尊要去的，是东灵圣地。” “东灵圣地？！”那人睁大了眼，有些不可置信，“天尊，您去那里干什么？那里可是……” 慕凝轻笑了一声。 东灵圣地。 不仅是东灵大陆的圣地所在，其实也是整个东灵位面的圣地。 因在东灵位面上，大陆也好，云间天也罢，乃至于是无涯海参商海，这些地区里所有晋升成为至尊的修炼者，只要成功渡过了天劫，拥有了至尊称号，那就势必要将自己的称号给刻画在从东灵圣地而来的光柱之上，如此，才算是真正的称号至尊，尽享千万生灵的膜拜。 但其实…… 作为亲身经历过，或者说是亲身发起过很多年前那场天变的人，慕凝和姬华一样清楚，东灵圣地，它的真正作用，并不仅仅只是用来存放至尊称号光柱的。 它的真正秘密，在于夜色妖华之上。 在于那些和褚妖儿身上的主封印同出本源的次封印上。 而现在，送走了褚妖儿，慕凝便是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前往东灵圣地，不能再有任何的耽搁。 否则，按照前世所遗留下来的诸多问题，不到参商海便无法恢复原本的实力，单凭现下姬华一个人的力量，是难以压制因褚妖儿身上主封印的开解，从而导致东灵圣地里也是产生了变动的次封印。 夜色妖华这个封印，虽说是姬华当年动手所设下的，但能将其施展成功，也是少不得包括慕凝在内的其余几人的力量。 所以，解铃还需系铃人，姬华都去东灵圣地了，他也是一定要去的。 包括以后的人。 只要是褚妖儿的命定之人，那都势必要在解开了夜色妖华再一重封印后，来到东灵圣地，进行对次封印的压制。 于是，慕凝最后再看了一眼前方的万丈深渊，便在那名云间十三宫人的叩首之中，身形化作一缕云雾，有狂风卷起漫天冰冷，他踏着凭空出现的雪花，朝着不知名的方向而去。 “云间天外天间云，云间十三宫入云……呵。不有东灵，何来云间？” 他声音淡淡而凉薄，却是渐行渐远。 便在他离开云间天这时，极东之天的云间十三宫里，云天殿上的那口云间钟，轰然大作。 “咚——咚——咚——” 钟声不比以往任何一次的动静，此番敲响，声音竟是惊动了包括云间天外在内的整个云间天。 云间钟连响了七次，像是在表达着什么，又像是在向世人宣告着什么。 于是云间天里，千千万万的生灵皆是面朝东方下跪叩首。 “恭送天尊！” …… 东灵圣地。 一如既往的云蒸霞蔚，一如既往的花海连绵。 慕凝从宫门外走进，入目所见，便是一望无际的紫色花海。 朵朵夜色妖华妖妖娆娆的盛放着，直开到了真正的天边去，几乎要与外界的鸿蒙宇宙所接壤。 尽管数百年前便已见过这种形态是为花朵的封印，但时隔近五百年之久，如今又见到了一次，慕凝还是感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 谁能想象。 这种生命力极为强大的花朵，这种占据了整个东灵圣地的花朵。 实则只是一个封印里的次封印？ 能被称之为是“次”，可见这里的夜色妖华，丝毫不及褚妖儿身上的主封印来得重要。 可牵一发而动全身，主封印开解，次封印变动，若没有人来压制，次封印在东灵圣地里暴动，一旦冲出了圣地，寻到褚妖儿，侵入她的体内和主封印接触，那等后果，不可想象。 魂飞魄散，也只是最好的结局。 慕凝一步步的走来，夜色妖华自发为他让开一条道路来，令得他没有任何阻碍的，便走过了重重花海，来到至尊称号光柱所在的地方。 这里，如当年褚妖儿所到来之时见到的一样，道道光柱通天彻地般，令人望而生畏。 走过了外围，越往里去，展现在眼前的光柱就越发的粗壮高大。看那上面的名字，有大陆的，有云间天的，有无涯海的，同样也是有参商海的。 但慕凝却是知道，这么多的至尊称号里，并没有他和姬华。 甚至是包括另外五个人，也是没有的。 ——他们七人，在东灵圣地里，都是没有着至尊称号的。 再朝前走，看着最前方不同于周围光柱的紫色光柱，慕凝倏然停住脚步。 那道紫色光柱上，此时洋洋洒洒的刻有一行草书。 “妖主至尊褚妖儿” 慕凝双手负后，仰头，静静看着这道比周围任意一道光柱都要大上了太多太多的专属于褚妖儿的至尊称号。 不知是站了多久，也不知是看了多久。 周身有着rou眼可不见的气流，突然而然的升腾而起，形如狂风，瞬间便席卷了整个东灵圣地。 那些力量，化作无数道细细光线，注入每一朵夜色妖华里，将这些有些蠢蠢欲动的次封印，给再度的镇压。 等身后似是有着脚步声传来，这无比安静的东灵圣地里，终于是有着说话声响起。 “你来了。” 闻言，慕凝回头，看着一袭华贵紫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