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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苦挣扎,却只能让自己的触角被冰水拽入不见底的深渊。 大仙!祝久辞惊呼。 仙医捧着手没有理会,又轻轻捏一下。 梁昭歌闷哼一声,又虚弱挣扎几下,晕了过去,身子顺着圈椅扶手滑下去。 祝久辞慌忙扶住他,眼神瞥到大仙的动作又连忙扑上前,大仙您 晓得,晓得。大仙暂时停下动作,塑骨哪有不疼的?人这不是晕过去了嘛,感觉不到的! 又轻轻捏一下,梁昭歌果然没有动弹。 祝久辞忍下疯狂跳动的心脏回到圈椅后面,将梁昭歌轻轻扶起来。 一双手几乎看不出形状,烂泥一样被仙医揉捏。大仙鹤发童颜,坐在低矮的小凳子上,像是小孩子在玩泥巴。 曲惊鸿敲门进来看到那一幕,眉头不经意皱起,快步走到祝久辞面前,抬手挡住他的视线。 小公爷别看了。 大仙在旁边应和,对对对,别看了!这也没啥意思! 祝久辞挡开曲惊鸿的手,站在圈椅旁边静静看着梁昭歌。 大仙叹口气,将手中的软泥放下,指着曲惊鸿道,小子帮个忙吧,把这个小疯子领出去。他指指祝久辞。 曲惊鸿点头,牵住祝久辞。 祝久辞抓着圈椅不肯走,他看见梁昭歌的眉头还皱着,显然一会儿昏厥一会儿惊醒,明明还在痛着。 小公爷,塑骨是精细活,不能让旁人打扰。仙医也是看您万分担忧,才同意您进来瞧一眼的。走吧。 大仙乐呵呵坐在小矮椅上,对于旁人领会了他的好意也没有显出另外的高兴。大大咧咧捧着一双手,仍像孩童玩泥巴一样毫无章法地揉捏着。 云淡风轻,闲云野鹤。仿若手中捏的不是一双手,而是一团真正的泥巴。 曲惊鸿收回眼神,看着大仙这般自在,反而放下心来。毕竟只有胸有成竹才能这般悠然自在。 他半拽着祝久辞走出去,轻轻掩上门。 京城十月秋风拂过面容,祝久辞打个冷颤。 小院中空空荡荡,除了大块碎石和几个破篓子别无他物。 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院落,京城中不知有多少家。 身后一门之隔仿若是另外一个世界,他长长呼出一口气,泪水不禁大颗冒出来。 止不住。 曲惊鸿看他一眼,又转身看看紧闭的房门,终于咽下所有想说的话,陪着他站在院中,静静等着。 他们一直从天色大白等到火一般的晚霞烧透天际,之后火红的云彩渐渐褪去光芒,落得一片深蓝,最后降入沉沉夜幕。 身后的破房子里点起昏黄的老灯,灯火暗得像是没有一样。 也不知里边的人能否看清楚那一双手。 又等了许久,黑幕染上满天星辰,小破门打开了。 大仙难得露出疲倦的神色,面容显出老态。他不似往常那般嬉皮笑脸,只侧开身子让出半道门让他们进去。 昏暗的小室内,梁昭歌静静坐在圈椅里,双手搭在膝上,盖着一层薄纱。 烛火在旁边的小案上立着,照着薄纱隐隐泛光。 祝久辞走过去,没敢伸手揭开那层薄纱。 他轻轻扶住梁昭歌的肩膀,才惊觉昭歌身子一直细微抖动,竟然还在疼。 曲惊鸿站在门口,轻轻掩上门退了出去。 大仙站在院子中央,仰着头看着漫天星辰,苍白的头发落在身后,遗世独立如上仙。 曲惊鸿走过去向大仙躬身拱手,仙医悬壶济世,普济众生,能得仙医相救感激不尽! 他再躬身接着道:小公爷白日话语失敬,曲某在此替他赔罪,他绝非有意,求望仙医原谅。 大仙仍背着手望着天空,晓得,晓得。关心则乱嘛。 你们这群孩子遇到大事沉不住心气。大仙道。 曲惊鸿颔首,认真听着大仙教诲。 大仙却道:所以这才是少年心性,意气风发。 璀璨如漫天星辰,饶是撞得头破血流也一定要冲上前抓住那人的手。 曲惊鸿惊讶抬眼。 房中,烛火啪一声响。 祝久辞松开梁昭歌的肩膀,从架上寻来一把剪刀,剪了烛心,烛火总算亮一些。 放下剪刀转身,仔细瞧梁昭歌面容。 面上的薄汗已然擦去,他平静地闭着眼睛,眉头舒展,眼睫弯弯,像是曾经无数个清晨,祝久辞醒来时看到的样子。 梁昭歌睡着的时候总是很安静,平静如一潭水没有一点波痕。 可若是他醒来,狭长的凤眸一旦睁开,便像深潭一样把人卷进去,再也翻不出来。 明明高贵如天上神仙,却总有一种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情丝绵绵转转缠绕周身,一圈圈束缚,紧紧绑着二人一同向潭底坠落。 他们一同仰头看着水面离自己越来越远,最后背部轻轻触碰一层抵挡,落底了。 祝久辞走过去轻轻抚住梁昭歌肩膀,让他靠到自己怀里。 梁昭歌身子一动,薄纱滑了下去,露出一双纤长的手。 祝久辞呼吸窒住,衣绸上那双手他再熟悉不过,曾在水亭下弹奏一曲广陵绝响,曾在峨眉月夜端着玉白碟,捏着糍粑喂到他嘴里,也曾勾起他的长发一圈圈缠绕指尖,埋怨头发过于顺滑,总是缠绕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