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本来，顾景行其实也已经快要把李歆泽给忘记了，偏偏刘经理手下的项目里出现了她的身影，深夜的医院门口居然也能碰到一次…… 最初的相遇只是□□裸的权色交易，后来的相遇，却仿佛是一场孽缘，最可怕的是，现在自己心里介怀，多少有些放不下，对方的态度却是避之唯恐不及…… 顾景行挥了挥手，示意助理karen别站在那里罚站了。karen自然立刻从善如流的退下，一边暗暗腹诽着给自己开工资的老板，一边捉摸着怎么把这两次欠了宋杰的人情换回去…… 把酒店前台的工作辞掉之后，李歆泽的生活作息请并未像她之前想象的那样恢复正常。 在某种程度上来讲，投资是一个孤独的职业。万籁俱寂的夜晚，本来应该是休息的时间，可是，却有不少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陷入失眠，或者是习惯性的熬夜。 凌晨十二点已经过去，李歆泽坐在自己卧室的床上，披散着头发认真的看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闪动的数字，却没有丝毫的睡意。 根据李歆泽的猜测，林远市政府派出的那一只调查团队，真正的公布调查结果，应该就在这两天了。李歆泽没有再刷那些门户网站的新闻，政府部门公布事情，一般还是会选在白天的，除非遇到什么极其特殊的意外事件，才会三更半夜的折腾一轮。 李歆泽考虑了一会儿，在依旧炎热的八月份，她的手脚，此时却是一片冰凉。 揉了一把自己这几天都是披散着的头发，李歆泽微微苦笑了一下。 她原本以为，她会不紧张的，结果，等事到临头了，李歆泽才发现，其实自己的心里，同样惶惶不可终日，只是脸上的的表情掩盖的十分好罢了！ 上辈子的她其实也未必是不紧张，只是，在进行投资决策的时候，从来没有后顾之忧的自己，近乎是本能的把那种巨大的压力变成了诡异的兴奋感。 本质上，她玩那些风险巨大的国际期货，和她那些为了舒缓工作压力而去挑战极限运动的朋友们一样，只不过是把一种压力变成了更大的紧张，然后把这份全然的紧张投入了惊险刺激之中，把自己瞒得都有些无可自拔了…… 李歆泽看着笔记本电脑上的网络交易平台，长长的舒了口气之后，看着普丰实业差不多已经快要掉到底的股价，她还是赶在今天下午三点之前，一把扔进去了六万元。 在没有内线消息的情况下，投资的选择依据，便只剩下了冰冷、并且很可能没有任何真实感的数字数据。 李歆泽现在就是这样一种颇有些尴尬的境地。 重活一世，她失去的，不只是父母强大的背后依靠和资金支持，更重要的，其实还有她原本所在的社交圈里能够接触到的那些信息来源。 随着网络社会的发展，信息不对称的现象表面上好似减轻了些，但是同时，随着大数据时代的来临，一个处在几乎没有什么人脉的城市中个人，面对网络上庞大的信息流，却同样也陷入了另一种形式的信息不对称的陷阱。 想要辨别出一些信息的真假，已经足够让人费脑筋了，最惨烈的是，经过认真思考得出的结果，却未必永远都是正确的。 更何况，在庞大的网络信息之中，想要尽快的收集到和自己切实相关的、并且相对有用的消息，本身就是一个极其艰难的工作。 另一方面，那些以大数据为基地的调查结果，现在这个情况下的李歆泽，还依然接触不到…… 虽然昨天睡得很晚，可是，第二天早上，李歆泽依然还是七点多就本能的睁开了眼睛。 莫楠和苏淼已经在张罗着简单的早饭了，李歆泽刚刚从满是数字、货币符号、还有股市图表的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噩梦的梦境中醒来，现在这会儿，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眼睛还有些微微的发直，却是并不想和她们聊那些生活化的小事。 李歆泽重新闭上眼睛，抱着被子直接翻了个身，以一种蜷缩并且很给人安全感的姿势缩在被子里，晚上睡觉就把空调关了，她再这么一捂被子，没一会儿就把自己弄得浑身是汗。 李歆泽一直等到莫楠和苏淼的声音从屋子里消失，抓过枕头边上的手机，看看时间，确定她们两个已经纷纷上班之后，才从床上爬起来。 因为在枕头上转了转去的，一头长发早就乱得不成样子，李歆泽直接踩着拖鞋进了浴室，一大早就先冲了个澡之后，才回来换了一身有些居家服意思的睡衣，收拾床铺，然后在厨房里跑了一碗麦片粥，随便吃了点东西了事。 等到全部收拾完之后，看看时间也已经差不多快要九点了。 李歆泽回卧室把笔记本拿了出来，一个人窝在沙发上，以一种极其慵懒的姿势，仿佛在看没有什么营养的电视剧一样，神色木然的扫过股市还未开盘的数据，然后顺手刷了刷那些门户网站的版头和重点内容。 看到普丰实业的股价下降速度，和最初比起来已经变得相当迟缓，李歆泽点开自己放在电脑桌面上的这些天来收集分析的数据，若有所思。 等到股市开盘交易之后，李歆泽虽然还有些不由得心跳加速，却还是木着那张堪称极其漂亮的脸，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迟缓、毫不动容的选择把手中剩下的资金全部投了出去，至于普丰实业今天的股价会不会继续跌，以及会跌到什么水平，因为已经把身家性命都差不多放进去的李歆泽心情难得的紧张焦虑起来，其实对于现在这种自己已经完全无法左右的变动，李歆泽一点都不想看，但是，那种心底隐藏的焦虑，却让她不由自主一般的频频刷新股市上的数据…… 手机铃声突然短促的响了一声，李歆泽看着屏幕上跳跃了一下的岑思尧的名字，第一次有了逃避的心思，她现在，真的、真的一点也不想回岑思尧这个十分慷慨的金主的短信…… 闭上眼睛，仿佛没骨头一样的靠在沙发上，李歆泽缓了一会儿之后，终于视死如归的抓过了自己的手机，解锁，然后点开岑思尧的短信。 她的计划，之前自然已经依约全部提前告诉过岑思尧。 现在，来自岑思尧的一封短信，即使只是简单几个字的问候，对于李歆泽来说，却依然威力堪比一颗原子弹…… ☆、第43章 拖延了几分钟之后,李歆泽还是按下了发送键,把刚刚编辑好的短信回给了岑思尧。 李歆泽虽然之前就已经给过岑思尧自己的cao作计划，但是，在刚刚发出的短信里,却再一次提起了她已经把手中所有的资金都投入进去的事实。 手机的屏幕在李歆泽面前，渐渐的暗了下来，几分钟过去,岑思尧那边并没有很快做出反应。 李歆泽心里有些说不出的紧张，对于岑思尧的没有反应,她一方面有些放松,可是，同时却又有些陷入相同的焦虑之中。 这种听天由命、把手中所有的牌全部打出去,只能等待运气降临的情况，真是一种糟糕的感觉！ 李歆泽微微靠在沙发上，手指有些脱力的想着。 为了二十万把自己纠结成这样，对于李歆泽来说，其实也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经历…… 又过了一会儿，岑思尧那边却依然没有反应，李歆泽甩手把手机扔在了旁边，低头试图集中注意力再多看两眼笔记本电脑的屏幕，然而，平时那些疯狂跳动、只会给她带来更多的兴奋和刺激感的数字，此时，却让她陷入了一种难言的心烦意乱的感觉。 过了一会儿，李歆泽终于不想再坚持下去，也没有关机，直接就把笔记本电脑的屏幕合上，然后拿起手机设置了一个自动回话之后，把笔记本电脑和手机全都扔到了自己卧室的床上，干脆果断的换衣服出门。 李歆泽很清楚，她现在的状态实在是有些糟糕。以往她cao作再大额的资金的时候，也从来没有体会过现在这种竟然有些心慌气短、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压抑的感觉。 那种源于内心的焦躁不安，即使面上不显，可是，对她的思维状态却有颇深的影响。 一个以为自己永远没有压力、也从来不曾紧张过的人，当她真的陷入一种近乎无能为力的紧张状态的时候，她的思维方式，同样也免不了会收到很大的影响，有些突如其来的念头，甚至让李歆泽自己都觉得变得有些荒谬起来。 换好衣服后，拿好钱包，手机被故意放在了家里，她现在的诡异不安的状态，已经完全超出了李歆泽以往的所有认知。 她需要找一个舒缓心情的方式，第一步，便是远离那些股市数据、金融信息对她大脑的侵占。 还是上午，李歆泽从屋子里出来，被火烤一样的太阳笼罩之后，才恍然间发现，自己在心烦意乱的情况下，终究还是忘记了带遮阳伞。 难得晒晒阳光，李歆泽眯起眼睛，抬头看了看湛蓝色的天空，躲避着刺眼的光线，轻轻的舒了口气，然后直接走在了绿化带旁边，好歹有些稀疏的树木可以稍微遮挡些灼热的阳光。 这个城市，李歆泽上辈子的时候，其实也曾经来过一次，但是，路过一两次毕竟不会太熟。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就算她现在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一段时间，可是，对于这个城市的很多地方，李歆泽却依旧十分陌生。 今天既然漫无目的，索性就随便在这个城市里走走好了！ 李歆泽在小区门口的一家便利店里，买了一瓶矿泉水，然后特意让售货员帮忙找回来八个半的一元零钱，打定主意出门随便找个看上去比较宽敞的公交车就上，坐到终点站下车再说其它的事情！ 在小区门口，李歆泽刚刚要往附近的公交车站走，却突然听到有人跟她打了个招呼，那人并没有喊她的名字，而是相当随意的“喂”了一声。 “——是你，好久不见？”看着面前这个穿得整整齐齐、完全不像当初在电子城里面见到的那个修电脑的小哥的模样，李歆泽稍稍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 当然，李歆泽也同样的没有喊出那个会修电脑的技术小哥的名字，即使上次遇见的时候，好像隐约之间他们还真有过互相交换姓名的话语，现在这会儿，却是已经忘记的差不多了…… “这个时间，你是要上班么？”那个如今看起来颇有些衣冠楚楚模样的技术小哥略微迟疑了一下，看着李歆泽身上两个包包都没拿，完全轻装上阵的模样，左手里还攥着一瓶没开盖的矿泉水，右手里则是捏着两个一块钱的硬逼，话才一出口，就觉得自己简直是在胡说…… “不是，今天天气不错，所以打算出去走走！”李歆泽淡淡的笑了一下。 “……”技术小哥忍不住挑了挑眉，这个城市作为海滨城市，夏日的阳光能把人晒脱一层皮，真正适宜逛街、旅游、出门玩的天气，应该是阴天才比较好吧？ 当然，若是想去海水浴场泡一泡的话，选个晴天倒是没什么，海水温度稍微温一点，会更加的舒适，可是，李歆泽这种比空手强不了哪去的打扮，实在是让人想不明白她要做什么。 别说那个一共见了有三四回面而且还把名字忘记了的技术小哥，就是李歆泽自己，现在都不知道她应该去做什么。 应付性的微微笑了笑，李歆泽和那技术小哥挥了挥手，道了声“我先走了！”便也不多说，扭头继续往小区外面不远处的公交车站走去。 这个时间点，改上班的人早就已经到了，那些晨练的大妈大爷们差不多也都回去了，公交车上正好躲过了早高峰期。 李歆泽连牌子都懒得看，随便见了一辆车就上，把硬币扔进去的时候，发出的轻轻的脆响，李歆泽脑海中也是微微一怔，突然想到了一个很大的可能性…… 那个第一次在电子城遇到的会修电脑的技术小哥，每次碰到一回，他都和上一次的装扮截然不同，这种明显的风格转变，可是，他脸上的表情却是近乎固定不变了，胡思乱想之下，李歆泽唯一想到的一个念头，就是，大概那人也还是个家境相当不错的学生，而且很可能专业就是高it的，暑期特意出去打零工的吧…… 李歆泽随便上的这辆公交车，似乎是换路线，等到它终于走到终点站的时候，已经是过来大概有一个半小时了。 李歆泽从车上晃晃悠悠的下来，还有些昏昏欲睡的感觉。这两公交车上并没有安空调，那些热烈的阳光从透明的玻璃窗外照射进来，落在李歆泽的脸上，映得她的皮肤几乎有些微微的透明。 明明是闭上眼睛都有一片橘红的光影，可是，随着公交车晃晃悠悠一站一停的，早上起来没多久的李歆泽竟然被他晃得又起了些睡意。 下车之后，虽然空气里的温度还是那般的温热，可是，已经临近海边，渐渐变大一些的海风，却让她整个人都变得心情舒畅了些。 看看路边的指示牌，距离海水浴场，大概也就还有五六百米的距离，李歆泽对那些五颜六色的泳衣、统一标桩的救生衣、还有大片的阳伞实在是没有多少兴趣，拧开拎了一路的拿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直接喝下去半瓶，李歆泽干脆就避开了往最为热闹的海水浴场的方向，朝着相对来说多少有些偏僻的海岸线位置走过去。 李歆泽随便绕过去的那块海滩，有着大片黑色的礁石，沙滩上的沙粒也显得粗糙了些，还时不时的夹杂着几个锐利的碎石块，若是光着脚踩在上面，恐怕一不小心就会划出一道口子。 李歆泽现在就是为了单纯的散心，也不管走在沙滩上会往自己的鞋子里灌进去多少沙子的问题，一边捡着地上的贝壳，看见更好看的之后，就直接把手里的给扔出去，一路上溜溜达达的，不一会儿便走到了那些还时常被海浪拍打两下的黑色礁石上。 上辈子的李歆泽其实也没少在海边度假，可是，由于不甚关心，她却始终都没弄清楚，该怎么看潮涨潮落的状况。 小心翼翼的踩在那些光滑的礁石上，弯下腰来的时候，时不时的都能从礁石上抓到两个还鲜活的黑色贝类。 可是今天出门没有带任何的袋子，而且，即使把这些贝类都捡回去，敢不敢直接下锅煮熟了吃，也还是一个问题…… 夏日的海风并不和煦，但是，却带着些海水的潮湿和凉意。相比于陆上，海风本来就显得更加的硬一些，但是，吹在脸上，闻到那些隐约带着些海水湿气的味道，却让整个人都变得心旷神怡起来。 抬头望着浩瀚无垠的海面，过了一会儿，李歆泽的视线，却更多的还是落在了脚下那些黑色的礁石上面。 车到山前必有路，亦或是柳暗花明，其实，现在的李歆泽所需要的，无非便是这么一个最为简单的提醒，仅此而已。 ☆、第44章 晚上回去的时候,吹了一天海风的李歆泽心情已经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卧室里，因为不想接电话、尤其不想和岑思尧谈论股市上的事情而特意静音扔在家里的手机上,有两条未查看的短信和三个未接来电，出乎李歆泽的意料，那三个未接来电里,竟然有一个是来自于已经有一段时间不曾联络过的沈弘毅。 岑思尧虽然年纪轻轻、而且性格里多少有些活泼跳脱的意思，但是，真有什么事情的时候,他却是完全稳得下来。 李歆泽看了看手机上通话记录之类的时间,第一个未接来电是在中午，而第一天短信，则是在那个电话之后两分钟内。 第一封短信的内容也很直率，完全是针对李歆泽不接电话的问题，“你居然今天不接电话？好吧，我猜你现在大概有些需要冷静一下，暂时先不打扰你了！” 看到短信上的内容，想象着岑思尧按着手机时略带挑衅意味的模样，李歆泽反而微笑着摇了摇头，这种语气，的确是岑思尧的性格。 而岑思尧的做法也正如他说的那样，说不打扰，在之后的四五个小时里，就真的再没有打过电话，也没有短信。 而岑思尧打过来的第二个电话，已经是下午六点的时间，紧跟着的一条短信时间更是相差无几，李歆泽打开短信之后，满眼都是那些一排排的感叹号。 “李歆泽你上哪里去了，赶紧给我接电话！！！！！你有本事在股市里抄底捞钱你有本事接我电话啊！！！” 看到“捞钱”两个字，明明就是普通的宋体，但是，这会儿，看在李歆泽的眼里，却仿佛瞬间加粗倾斜放大下划线意义昂明显。 已经平复下来的心跳瞬间又加快了两下，李歆泽都顾不上还在客厅沙发上喊她出去吃水果的莫楠，连笔记本的电源都顾不上插，直接开电脑输密码上网，动作飞快的打开了网页上的股市交易平台。 看着代表普丰实业的那条线瞬间上扬、虽然幅度并不是非常大，但是终于一改往日的惨绿跌至停板的下滑模样，李歆泽的心情一时之间竟是难以形容，她的脑海里容纳了太多的思绪，这一瞬间的交错回想，竟是让她自己也有些分辨不清。 在最初那种由于兴奋激动而不断心跳加速的感觉过去之后，李歆泽的心里清晰闪过的第一个念头，竟然不是自己最终能在这一次的捞低cao作中赚到多少的问题，而是接下来，不管普丰实业的股价能够回涨到什么程度，无论如何，自己也不会亏本了…… 关掉股市交易平台的页面，李歆泽并没有第一时间去回复岑思尧之前那个满是感叹号情绪似乎很是激动的短信，而是去各大门户网站翻看林远市“歪楼事件”的新后续。 林远市政府派出的那个调查团队，正式公布那个即将作为林远市地标性建筑的“歪楼”的事故原因，责任被归结于那场地震，而普丰实业旗下那家做房地产开发的子公司负责的大楼则并没有质量问题。 虽然网络上不乏有一大批人在讽刺或者是谩骂调查团队肯定是收了普丰实业的贿赂才会这么偏向他们，但是，即使是在普通的民众之间，地震这种完全属于不可抗力的天灾所能造成巨大影响，即使是把楼房全部震得倒塌都不奇怪，这种十分明显的“歪楼”，虽然罕见，但是，说是地震造成的，也不是特别让人无法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