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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羡词不知哪里惹了庄主生气,只好面色惴惴地退下了。待他下山后,那片投影便消失了。 他一个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回了临河镇。回到临河镇自己的居所后,他又做贼似的往外偷偷瞄了瞄,然后冲着怀里道:“朱jiejie,那位神君走了吗?” 他的衣襟微微敞开,露出怀里一株火红的重瓣朱槿,那妍丽的花瓣微微颤动,传出朱槿柔和的女声,“放心,他已经走了。” 闻言,陈羡词大大松了口气,就在他刚刚,他走出临河镇时,一直感觉到有个人在后面跟着他,吓得他头也不敢回,直到见了庄主才安定下来,幸好幸好他撑住了,要是刚刚不小心露出破绽,被那位神君发现了,自己非被庄主削了不可。 他在屋里灌了一大口水,拿袖子擦了擦嘴角沾上的水渍,对朱槿道:“庄主看来是真的很喜欢那位神君啊,我可从来没见他用心到这个地步。” 屋内顿时陷入了沉默之中。 陈羡词心里又打起了鼓,不晓得自己又是有哪里说错话了。 不久后,只听朱槿冷冷道:“主人只是骗骗他,不会当真的。” 骗!陈羡词吓了一跳,朱槿是庄主身边最亲近的人,连傅绥在庄主跟前都没她有分量,她说的话,肯定是不会有假的。这么说,从头到尾,庄主都是在演戏? “要真是这样,那……那廉贞星君也太可怜了……”陈羡词不知不觉说了出来,但立刻他就后悔了,因为听完他这句话,朱槿的反应变得十分激烈。 她厉声道:“他可怜?那是他活该!当年如果不是他们把主人的心……” 心?陈羡词捂住了嘴巴,虽然朱槿那句话没有说完就戛然而止,但是他感觉到自己好像无意中知道了一个大秘密。幸好如今在他怀里的只是朱槿用来传音的工具,并不是朱槿本身,否则他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保持镇定。 朱槿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但他很快又冷静了下来,淡淡道:“做好你自己的事,其他的不用多管。” “是是。”陈羡词早盼着她说出这句话了,闻言立刻点头称是。 屋内顿时又陷入了寂静之中,而放在陈羡词怀里的那株花,缓缓收拢了花瓣…… === 廉贞在陈羡词下山之前就离开了,那座极乐山以及呆在山上的临诀都只是一道投影,感知能力远远低于本体,呆在山上的临诀不知道,他对陈羡词说的那番话,都被廉贞听了去。 正是因为听了那番话,他此刻心里乱成一团,临诀这个人,为什么总是改变他的认知?当他以为他是个恶人时,他总是令他频频生出好感,当他以为他对界内的百姓毫不在意时,他却早就派人向百姓传授自救的法子。 事到如今,他简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临诀了。 此时天已经微微发亮,他站在原地踌躇了片刻,遂转身回了他之前呆过的那几个村镇。被他点化出来的几个童子还呆在那里,他把在临河镇见到的那些抵抗行尸的方法教给了他们,再让他们教授给那些百姓,这种凡人也能用的法子无疑令那些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惶惶不安的百姓安心了不少。 廉贞站在街上,见那些百姓欢呼雀跃地奔走相告的模样,目光柔和了几分。 乡下村镇比不得大城防卫严密,遭到行尸侵害的机会也越大,廉贞在附近停留了几日,就地摘了树叶折成飞鸟散到界内各地,这些绿叶折成的飞鸟遇到人烟密集之地就会停下散开,将叶片上对付行尸的方法扩散到各个地方。 见到界内各个地方城镇都收到了飞鸟上的法子,廉贞心中才彻底放松了下来。 他离开这片贫瘠的村庄,前往最近的一个大城。 凡人要快马行上好几日才能到的地方,与他而言不过瞬息之隔。 等廉贞在那处大城的城郊处显出身形,远远看清城门上写着的“定海”二字时,不由怔了怔。 这是他和临诀最初相识的地方。至今过了不到两个月,可现在回想起来,却好似隔了一世。 他定了定神,抬脚往定海城里走。 同一个多月前相比,如今定海城的守卫明显森严了许多,城外甚至围了许多流民。 廉贞一身白衣纤尘不染,人又生得俊美贵气,身上也没有任何伤口。看着就像是上京来的大人物,守城的官兵不知其身份,也不愿招惹,只是简单问了几句就让他入城了,但他身后的那些流民,待遇就没这么好了。 廉贞神识一扫,便见到他身后那些衣衫褴褛的流民在太阳底下被守城的士兵拿着绳子绑着手,十人一列立在城外的阳光下暴晒。 好在如今已是秋末冬初的时节,就算是叫正午的太阳多晒会儿也不碍事。 因而这些被绳子绑着的百姓脸上倒看不见多少不满,只有一个渴极了,忍不住向守城的官兵讨点水喝。 廉贞见到那官兵点了点头,随后那个满身风尘的人就被带到了城门口的一张八仙桌旁。 那桌上摆着一个放水的木桶,旁边站着一个守城兵,廉贞看得出这个守在水桶旁的士兵明显身怀内力,武功比在前面排查的那些人高出不少。 守城兵拿瓢子舀了一勺水。 那人嘴唇苍白干裂,接过陶碗时手都在颤抖,却还不忘说声多谢。 廉贞的目光多停留了一会儿,只见那人一口水下肚,身体忽然剧烈颤抖了起来,水中的陶碗端不住,啪的一声摔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