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节
苏幕遮看了眼好奇不已的众人,缓缓道,“这个嘛,苏某得先去后台看看方能知晓。” 于是,夜半之时,一众人都毫无睡意,各怀心思地赶到了唱戏的后台。 后台挂满了戏服与道具,梳妆台上更是乱成一片。苏幕遮径直走到其中一架梳妆台前,问道,“这是?” 金四娘连忙道,“这是为潘二小姐准备的梳妆台。” “那为何干净整洁,似乎没人用过?” “这个,”金四娘也一脸奇怪地回道,“潘二小姐许是觉得后台脏乱,来的时候便已经自己画了好妆容,连衣服都是自己准备的。” “哦?”苏幕遮抬了抬眉,眸中暗光一闪,沉声道,“如此说来,潘二小姐来和走的时候,都是画着妆容,穿着戏服的?” “的确。” 苏幕遮若有所思,顾不上身旁许夫人、太子妃人等的盘问,又停在了一堆箱子旁边。箱子一个挨着一个摆得很整齐,里面尽是些衣物用具。 他环顾了下四周,最后指了指中间一处,道,“此处怎么是空的,原先放了什么?” 金四娘看了眼那空处,正好是一个箱子的大小。于是,转身问了身边之人,才回身道,“此处原本放了一只木箱子。” 苏幕遮再次环顾了四下,道,“那么,那只箱子呢?” “箱子,被抬回了潘二小姐的院子。” 此言一出,场中众人都是精神一震。轩辕彻沉声道,“箱子怎会被抬去潘二小姐的院子?” 此时,金四娘身侧一老人颤颤巍巍地上前一步,轻声道,“回殿下,这箱子原本就是潘二小姐差人抬到我们后台的。后来唱完了戏,她回来还武器,同时交待了我们帮她把箱子再抬回去。” 苏幕遮与轩辕彻对视一眼,继而问那桂香,道,“真有此事?你家小姐为何将箱子送过来,又抬回去?” 桂香躬身一礼,回道,“确有此事,小姐原本准备了服饰去后台装扮,后来怕有外人吵闹,又想给殿下一个惊喜,便自行装扮了。至于这箱子,恐怕是觉得无甚用处,便吩咐他们帮忙抬回去的。” 苏幕遮仔细看了几眼桂香,点点头,又道,“你在潘二小姐身边服侍多久了?” “回公子,奴婢跟在小姐身边五年了。” “唔,不错。”苏幕遮点点头,转而回身朝轩辕彻一礼,道,“殿下,苏某还需要去潘二小姐暂住的客院一探,恳请殿下恩准。” 轩辕彻含笑看了看太子妃,道,“准!” 当一众人浩浩荡荡进了潘宁暂住的院子,时间已经过了子时。别说那许夫人和太子妃,便是阿四也是哈欠连天,困得受不住。迷糊间,有人蓦地撞了她一下。非常时期,惊得阿四寒毛直竖。可是待她回眸去看,却并没有发现异常。她甚至谨慎地检查了一遍,却发现浑身上下分文不少,甚是奇怪...... 她在那边一惊一乍,苏幕遮这边也忙得不不亦乐乎。他两眼炯炯有神,先是将整个院落排查了一遍,最后才领着众人停在了那口木箱子边上。 木箱子被放在了卧房,梳妆台的边上,不知为何呈打开状。箱子里是五彩缤纷的戏裤,胡乱地堆在一起。 苏幕遮只是看了一眼,便想起了白日里那件事。两个男人抬着木箱子,却莫名掉了几条裤子出来。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裤腰带。确认毫无异常,才掩饰般地咳了咳,然后蹲下身去检查。 令人失望的是,箱子毫无异常,除了裤子,便还是裤子。 苏幕遮摇摇头站起了身,正要走开,却发现箱子的一个角上竟沾了些泥。他心头一跳,用手指碰了碰,暗道:泥,新泥? 房中的众人原本疲惫不已,见苏幕遮猛然间面目肃然,也跟着紧张起来。 轩辕彻道,“苏公子,可是发现了什么?” 苏幕遮沉默了半晌,忽然问那丫鬟桂香,“潘二小姐的房间,多久打扫一次?” 桂香莫名其妙,但还是认真道,“回公子,一日两次,若有例外便要随时清扫。” “这就怪了,”苏幕遮眉间微蹙,又转眸问道,“这个房间,今日有哪些人进来过?” 桂香首先道,“回公子,小姐的卧房需及时清扫打理,桂香与桂花、凝香、梅兰都时常进入。” “没有其他人了?”苏幕遮此时已然站起了身来,一脸沉重地扫向房中众人。 许夫人见状擦了擦泪痕,对着轩辕彻道,“殿下,臣妇之前担忧家妹,硬拉着太子妃娘娘进来看过,这箱子,也是臣妇无意打开的。” 言罢,场中便静了下来,连苏幕遮都眯着眼睛看向许夫人。 太子妃见状咳了一声,轻声慢语道,“许夫人所言属实,当时还有柳大人陪行在侧。” 话落,轩辕彻也朝许夫人安慰般笑了笑,“许夫人心忧宁儿,人之常情。”又回首望向苏幕遮道,“不知苏公子所言何意?” 苏幕遮并不答话,而是借着昏黄的灯光,看向场中数人。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如此说来,进过此房间的,有桂香等侍女,太子妃娘娘,许夫人,还有,”顿了一顿,接道,“还有,太子太保柳大人?” 轩辕彻听到此处脸色一变,道,“苏公子,此言何意?” 此时夜风忽来,吹得烛光一晃,将苏幕遮完全掩进了黑暗里。 恍然中,听得他幽幽道,“无甚,只是这箱子里,味道有些古怪......” ☆、第97章 意料之外 冬月映帘笼,悬光入厅堂。 铜壶滴漏嘀嗒轻响,时间,过得非常慢。 阿四偷偷瞄了眼神色严肃的一众人,忍不住捂嘴打了个哈欠。 太子妃兴师动众,又是请戏班子,又是请潘家大女儿许夫人,为的便是能将潘宁大大方方地送回去。结果几个眨眼,人没送回去,还莫名其妙地失踪了。 这下可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急得行宫上下人心惶惶,连着太子和太子妃都强打起精神,亲自连夜追查。而作为潘宁亲姐的许夫人,更是哭得两眼肿成了核桃儿。 全场最淡定从容的,恐怕要数苏幕遮了。 这厮领着一众人东走西晃,又是看戏台,又是查箱子,最后更是兜兜转转回到了寝宫。紧接着,袖子一撸,亲自带人围着寝宫溜达了不下两遍。 待他再次回到厅堂的时候,一众人早已濒临崩溃的边缘。正要问一问有无新进展,却见这位苏幕遮苏公子,优雅伸出了沾着泥的手,“唔,有点脏......” ...... 于是,金盆洗手玉碗漱口,苏幕遮甚至还慢条斯理地抿了两杯龙井。阿四见这厮舒服得眯起了眼睛,真是佩服地五体投地。 太子殿下轩辕彻却没有如此好的耐心,见状轻咳一声,道,“苏公子,不知可否有新的线索?” 话落,连着阿四在内的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在了苏幕遮身上。 苏幕遮也不慌,不急不缓地放下手中茶杯,行了一礼,才道,“回禀殿下,有一些进展,但最终结果,还需等到场外各位大人排查完毕,才能再做定论。” 轩辕彻闻言微微点头,许夫人却是忍耐不住,急切道,“苏公子既然说那箱子颇有古怪,为何不将那木箱抬来再做详查,反而跑回寝宫里来呢?” 这问题问得好,连阿四都跟着瞪圆了眼睛,坐等苏幕遮如何回答。 却见苏幕遮勾唇一笑,缓缓道,“夫人莫急,容苏某再喝口茶解个渴,然后为各位慢慢道来。” 说完,他也不待其他人回应,自顾自地倒水沏茶,最后饮完一杯,才舒了口气道,“唔,殿下所赐果真好茶,回味甘甜,清香扑鼻,总算将苏某鼻尖那股怪味儿给压了下去。” “怪味,哪里来的怪味,本宫怎未闻到?” 苏幕遮朝太子妃躬身一礼,道,“回娘娘,并非这寝宫有何怪味,而是适才那口放在客院的木箱子。” 太子妃庄瑶疑惑不已,许夫人更是摸不着头脑,“那口箱子,仅是放了些戏服而已,除了樟木的味道,哪里来什么怪味?” “樟木味道甚浓,娘娘与许夫人又因身份尊贵离得较远,闻不出来,也在情理之中。” 轩辕彻听到此处也是好奇不已,问道,“不知是何味道如此古怪,竟然苏公子如此挂心?” 苏幕遮闻言眉头一拧,神色蓦地严肃了起来,好似适才淡然微笑并非他本人一般。 他说,“那口箱子,有股腐臭!” 话音一落,厅堂之中倏地静了下来,个个都毛骨悚然地站在原处。那许夫人更是倒退几步,惊呼道,“腐......腐臭?!” “是,腐臭,很淡很淡,却绝不会错。” 许夫人猛地泪水连连,哆嗦着唇瓣半天,磕磕绊绊道,“那箱子,难道是......难道是......” 苏幕遮此次很干脆,斩钉截铁地回道,“那箱子,定是装了尸体,或许是牲畜,或许......是人......” 厅堂再次一静,阿四甚至能听到齐齐倒吸冷气的声响。 半晌,还是太子轩辕彻斟酌道,“苏公子的意思,莫不是宁儿她......” 苏幕遮摇摇头,若有所思道,“殿下莫要忘了,箱子被抬去客院的同时,有人亲眼看到潘二小姐孤身一人往这寝宫赶来。” 轩辕彻又道,“既然如此,那口箱子乃是重要证物,苏公子为何弃而舍之?” 苏幕遮闻言先是停了一停,扫了眼场中各人神色,才道,“木箱子之上的破绽既有所查,便无甚大用。更何况,那味道风吹便散,过不了多久定是消失不见。苏某更在意的是,潘二小姐离开戏台后台,便径直来了这寝宫,然后就此人间蒸发,再也不见了踪影。” 许夫人声音哽咽,颤抖道,“苏公子,这是何意?” “意思就是,潘二小姐特意嘱咐戏班伙计将箱子送回,本人却独自来了寝宫。如此,这里便有两个关键点,一是这箱子对她至关重要,甚至比她卸妆后去见殿下更重要;二是这寝宫有她必须要见的人,或者必须要做的事。而这人或事,甚至比那口箱子更重要。” “不可能,”许夫人脸色苍白,此时也顾不上什么忌讳,语带哭腔道,“宁儿倾心殿下久矣,在她心中,恐怕连父亲母亲都不能与殿下比肩。所以,哪里来什么更重要的事情?” 苏幕遮眸光一暗,直直盯着许夫人,一字一句道,“哦?那么,如果此人根本就不是潘二小姐本人呢?” 此言一出,一众人背后汗毛直竖,许夫人更是惊得瞪圆了双眼,嗤笑一声道,“简直荒谬,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其他人不提,我潘玉怎可能连家妹都认不出来?” 苏幕遮闻言认真点了点头,笑道,“倒也是,那么还有一种可能。” “什么?” “潘二小姐的确有非来寝宫不可的理由。” 轩辕彻听后眉头一挑,环顾了一番寝宫厅堂,道,“所以,此处才是整个事件的关键所在?” 苏幕遮微笑点头,道,“越是关键所在,越是容易找出更多的蛛丝马迹。” “但是,孤已经将这寝宫搜了好几遍,并未有何异常。” “殿下莫急,过不了多时,行宫护卫必有所获。”苏幕遮胸有成竹,道,“不过在此之前,苏某要给各位看一样东西。” 众人大惑不解,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翘首以待,却见苏幕遮慢慢踱到了适才洗手的地方。 他将那擦过手的白布拿起,摊开,然后摆在正中的桌上,道,“各位请看。” 阿四随着众人一同去看,便见那雪白的布上沾了泥,还染上了些花花绿绿的颜色。 这颜色,哪来的? 思忖间,只听苏幕遮气定神闲道,“诸位恐怕会觉得这颜色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吧?” 他见一众人齐齐点头,笑了笑,才道,“此乃油彩,时常被用于戏子妆容。而潘二小姐在失踪前,便是油墨重彩,满脸都是这些颜色。” “啊!” 众人齐声惊呼,纷纷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