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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春加大力度,五根手指齐上,使劲摇晃了一下陈景明的胳膊。 “真的,我这人吧,别看平时挺聪明的,”郝春大言不惭地自吹自擂。“但一写作业吧,就头疼!我这儿,恐怕遗传了我妈。”他手戳了戳太阳xue。 “别瞎说!”陈景明脸色一沉。“别自己咒自己!” “哟嗬!你还忌讳这个?年纪轻轻的,活的跟老头似的。” 那天大概也是个阳光很好的下午。郝春记得那时的光线不是很明亮,大概傍晚六点多,明黄色的光透过玻璃窗爬进来,毛毛的,像起了一层朦胧的雾。 雾光里的陈景明最终也没答应他,反倒是一把捏住他后颈的小软rou,挠的郝春笑瘫在课桌前,身子趴在桌面上,手还勾着陈景明的胳膊。一摞书胡乱地摊开,风吹动书页,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一笔一笔,所有的难点重点,陈景明都帮他标注好了。字迹清劲颀长,晕漾在黄昏的光线里。 雾越来越淡,十五岁的陈景明与十五岁的郝春,并排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埋头沙沙地写作业。 “这题我不会。” “我教你。” “这题也不会!” “……郝春你动动脑子!” “我妈生我的时候就没给我这玩意儿!陈景明你他妈烦不烦!老子不做了!” “……是我不对,阿春,咱们再重新来过。” ☆、05 12 “郝春,郝春!你醒醒!” 有人在大力摇晃他。 烦。 郝春不想搭理,可是那人摇晃的越来越厉害,声音沉沉的,很有威严。不知道是谁,这么在乎老子的死活!郝春心里冷漠的笑了一声,继续装死。 “阿春!阿春,我只有你,你别吓我了!” 嗓子带了点哭音。 郝春心里莫名一悸。他挣扎了一下,手指蜷缩着动了动。 “阿春,你醒来!你醒过来,我不逼你了,行不行?” 那人的眼泪滴在他脸上,很热,烫的郝春一个哆嗦,脸皮抖了抖,眼睛终于睁开一条缝。 一个利落的平头埋在他怀里。一扬头,眼泪砸下来,沿着唇蜿蜒地流入郝春齿缝间,很苦。 这人哭了。 郝春笑了一下,嘴角微动,开始剧烈咳嗽。“咳咳!” “阿春你醒了?”那人慌慌张张转过脸,郝春也终于彻底睁开了眼睛。 三十五岁的陈景明站在他面前,眼圈通红,哭的像个傻子。 “陈景明……”郝春压着嗓子叫了一声他的名字,随后又剧烈咳嗽,唇皮裂出血来。 陈景明忙抬起手,从旁边取过一杯温开水,小心地滴了两滴粘在郝春唇边。“喝点水,小心伤嗓子。” 还是这么唠叨! ……都二十年过去了。 郝春淡淡地笑了一下,脸上表情却动的艰难。“你怎么在这儿?” 这刺鼻的消毒水气味,十年来郝春已经十分熟悉,有时是发病,有时是叫钱瘪三打的。但是在病床前见到陈景明,却是这十年来他做梦也不敢想的美事。 他耷拉着眼皮,想多看这人几眼,又不敢看。——看多了,心里头念着,更加舍不得了。 “这地方不适合你,你还是早点走吧!” 陈景明皱眉。手中握着那杯温开水,嗓子也沙哑的厉害。“怎么就不适合我了?你有病为什么一直瞒着我?医生说你这病史都有十年以上了,是不是咱们当时在一起,你就一直瞒着我?” 话很长,郝春刚清醒过来,消化的有些吃力。他艰难地将这陈景明这一大段话在脑中过滤了一遍,筛出两个关键词——十年前,他有病。 “没有!”郝春说的理直气壮,因为这句是真话。“当年和你在一起真没这事儿!” “真的?” “真的!陈景明,我什么时候骗过你?”郝春呲牙笑,大大咧咧的。 只可惜脸上颜色太惨淡,两颊削瘦,颧骨支楞出来。 陈景明深深地将他看着。“阿春,我不知道你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 郝春视线抖了抖,随后笑了一声。 陈景明沉默,俯身望着他,手指爱怜地拂开他额前碎发,然后突然顿了一下。“你这伤是怎么回事儿,谁打的?” 郝春一愣,随即想,坏了,他只顾着用额头碎发遮伤,却忘了陈景明这人向来观察仔细。先前在民政局前若不是心绪过于激动,想必当时第一眼就该看见他脸上尚未完全消散的巴掌印。 郝春略有些不自在的别开脸。“没事儿,自己碰的。” “你还想骗我?”陈景明大力呼吸,双眼赤红。“刚刚还说你从没骗过我!” 郝春沉默。 “你到底有多少事瞒着我?阿春,当年为什么要分手?是不是也是……在骗我?” 最后几个字语调上扬,带着点颤抖,听着莫名带有一丝乞求的意味。 郝春心中一悸,千万言语卡住咽喉,令他几乎不能呼吸。 太久了,他和陈景明这人纠缠在一起,实在太久。哪怕陈景明一句话,都能在他心里反复掂量着。今日与陈景明说了这许多话,待会儿这人走了,恐怕他又得反复思量上许多遍。一年半载,这些话都会反复回响在他脑内。 “脑袋疼。”他嘟囔了一句,别过脸,索性不搭理陈景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