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节
殷少昊抬起眼眸,“我带她退后三百里。”然后拔出利剑,指着副将等人,“谁也不许多言一个字!本王心里自有打算,你们听命即可。” 副将等人都是恨恨不已,却不得不领命。 昭怀太子轻轻笑了,“这就对了。”然后抬手,“请罢。” 所以说,情字误人。 只有楚王这种浑身热血的蠢货,才会为了一个女人,不惜放过斩杀自己的大好机会!不过也多亏了他的愚蠢,不然的话,自己就没有这个翻盘的机会了。 长孙曦被人抬了出来。 太子妃抱着雪里,一步步,跟着出来,然后静静的看向昭怀太子。 “琼华。”昭怀太子眼中闪过一抹愧疚,柔声道:“你先跟他们走。三百里外,孤会让人拿解药去换你们回来的,放心,孤等着你们。” 太子妃轻轻的笑,“这么说,太子殿下千金之躯是不亲自去了。” 昭怀太子闻言尴尬一怔。 太子妃笑道:“妾身明白太子殿下的权宜之计,也知道太子殿下的担心,更知道那颗解药有多重要,一定会把妾身和雪里换回来的。”目光讥讽的看向丈夫,“太子殿下,就在东宫等着好消息罢。” 呵呵,自己不仅要被欺骗,还要被算计,更要被狠狠利用,这些就是自己和雪里对他的价值。棋子就是棋子,能利用你就是看得起你了,当然不能让太子殿下以身犯险。他等着,他会在东宫等着,自己还真是感谢他啊。 太子妃抱着雪里,再也不看丈夫一眼擦肩而过。 昭怀太子的目光掠过太子妃还能忍住,但看到雪里,忍不住手指动了动,只不过最后又缓缓握成了拳,缩回了袖子里。 他垂下眼帘,不想犯楚王一样愚蠢的错。 楚王等人走到东宫门口时,再次抬起眼眸,深深的望着太子妃和雪里的背影,直到他们消失在门外,再也看不见了。 昭怀太子的心空了一下。 虽然计谋成功了,但……,心情却像是蒙上了一层阴霾雾气,久久挥之不去。 ☆、第81章 离京 消息一一传来。 楚王点名要带走太医院的章太医,昭怀太子则点名了两名兄弟李太医,前者为了给长孙曦看病,后者为了照应太子妃和雪里。 不管昭怀太子对太子妃有多少感情,雪里都是他的亲生儿子,更何况,眼下的他还需要辅国公许家的支持。因而不能流露出对太子妃的薄情,只能把一切推到“楚王劫持太子妃和雪里”上头。当然这只是表面文章,给大家留最后一层薄面罢了。 试想楚王只要不是有病,都肯定会选择杀了昭怀太子,而不是劫持太子妃和雪里,自然里面藏着弯弯绕绕,见不得光。 这道理,有点心思的人都想得到,许家的人自然不是傻子。 但是除了许玠要傻乎乎的跟着女儿一起走,别的许家人都选择沉默。毕竟许家已经和太子府捆绑,知道归知道,眼下也不可能再换一个太子。 皇帝在太极殿听着消息一一传来,轻声叹息,“不亏是朕悉心栽培出来的太子。”他没有上火动怒,因为不想驾崩正中太子的jian计,反而吩咐周进德,“去,传太子进宫。” “皇上。”周进德不明所以,“这个时候,怎么能让太子殿下进宫呢?他……” “难 道朕不让他进宫,他就不进宫呢?”皇帝冷笑,“你要知道,今天是楚王进了东宫‘劫持太子妃和皇长孙’,太子围了东宫,那是情急之下营救妻儿的无奈之举。眼 下宗人府那边的罪证还没落实,太子仍然是一国储君。朕要是直接把他杀了,就算说他谋逆造反,百年之后,也难免落一个暴君弑子的污点。” “这……”周进德着急道:“那便是皇上不让太子殿下进宫,他也不能逼宫啊。” “你确定他不会逼宫?” “就算会!”周进德一跺脚,“禁卫军自然会护卫皇上的安危的,太子逼宫,那就是他谋反篡位的证据啊。” “证 据?”皇帝笑了,“都这种时候了,还讲什么证据?那些党附太子的东宫之臣,就算不为太子,也要为自己着想,必定一番血雨腥风。到时候朕和太子撕破了脸,便 只剩下你死我活一条路了。朕不想留个弑子的恶名,太子为了活命,肯定不惜背上弑父之名的,朕太了解少旒了。” “皇上有天威襄助……” “罢了,何苦闹得两败俱伤?何苦闹得朝廷不稳?”皇帝摇摇头,“别忘了,眼下回鹘、突厥那边刚刚平定,中原朝廷若是内乱动荡,边关必定再起战事,到时候岂不是内忧外患一团糟?朕虽不是尧舜明君,却也不想把祖宗基业给作践了。” “可是,皇上……” “别担心,翻不出天去。”皇帝眼中闪过一丝冷厉,“朕不再痴心妄想,在皇家找什么父子天伦、骨rou亲情了。”从前几番举棋不定,不过是怜惜他们都是自己的骨rou,现如今不要这些儿女,便就再无牵绊。 周进德问了一句,“真的要去传旨?” “当然。”皇帝颔首,然后缓缓起身打开带锁小抽屉,拿出小匣子,“你把这个……”附耳低声,细细交待了一番,“……就可以了。” 周进德脸色变了几变,郑重点头,“是,奴才明白。” 皇帝又道:“把月华门的腰牌交给太子,不然的话,他是不肯放心进宫的。” 月华门和日晖门,乃是皇宫前部的左右两道大门。皇帝分其一给太子,便是将门户的一般分给他,进退随意,的确是一粒很好的定心丸。 很快,昭怀太子进了皇宫。 说实话,他已经做好要攻打皇宫一场恶仗的准备。毕竟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不发,身后的将士们担心局面不明,也肯定会代替他发的。但是没有想到,皇帝竟然主动召见自己进宫,父皇这么快就妥协了?虽是好事,但是来得有点太快了。 “少旒。”皇帝躺在床上,散着头发,一副病歪歪的样子,“朕老了,身体也不好。”当然了,多亏这个不孝子让傅祯下毒,“眼下回鹘、突厥那边尚未平定,中原朝廷不宜动荡,你就……,暂且替朕监国坐镇罢。” 原来如此。 昭怀太子顿时眼前一亮。 人都愿意往好的方面去想,特别是那个垂涎已久的帝位,近在眼前,唾手可得,心中怎么能够不兴奋激动?原来父皇是顾全大局妥协了。 皇帝又道:“朕不宜挪动,最近也没有力气上朝。等到元宵节过了,依旧暂停朝会,你和大臣们就在启元殿的后殿议事,但凡决策,拿来回禀过朕,再由你代行御笔朱批。” 好消息一个接一个,昭怀太子不由欣喜若狂,但脑子里还保持着一丝冷静清明,强行压抑住兴奋之情,“父皇,还有什么要儿臣办的吗?” 皇 帝心中明镜儿似的,知道甜头给得太多,是时候该给点头疼的事了,不然太子是会疑心的,因而叹道:“只有两件事。”伸出指头比了比,“第一,不要难为楚王和 楚王妃。朕会下旨,赐藩沧都给他,让他留守在沧都藩地无诏不得入京。第二,不管过去有什么仇怨,朕都不追究了,但是必须保全江陵王。” 昭怀太子握了握拳,“是,儿臣领旨。” 说真的,眼下并不想打一场血雨腥风的恶仗。 楚 王是带过兵上过战场的大将军,这次他离京,又带走了八万兵卒,纵使朝廷军的人数要更多,打起来也不会好过的。而且还要防着当年越王之祸再现,若是 自己这边正跟楚王打得激烈,那边回鹘、突厥又动乱了,腹背受敌,岂不成了困局?而且,眼下把父皇这边逼急了,也不好。 父皇是做了几十年帝位的君王,有的是手段,真的要互相对峙起来。 自己未必是父皇的对手。 既然父皇都肯妥协一步,自己为何不呢?先把权力一点点捏在手里,坐稳位子,然后再慢慢平稳回鹘、突厥边境,一点点削弱楚王,也不失为一条稳妥之计。眼下自己起事只有三、四成胜算,等稳妥到七、八成胜算的时候,再动手也不迟啊。 皇宫势力、兵权、朝中大臣、京城权贵,自己要忙活的事情太多了。 昭怀太子看了看皇帝,问道:“父皇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父皇的身体,不像是能活多久的了。再等等,再忍忍,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登上帝位。到时候不管是杀了楚王,还是杀了江陵王,还不全都看自己的心情?不必急于一时,帝位要紧! 皇帝缓缓摇了摇头,“没有了。”像是说会儿话就疲乏不已,挥手道:“你退下罢。” 昭怀太子领着亲信侍卫退了下去。 自此以后,先是赶在上元节之前各种忙碌安排,等到上元节一过,便开始在启元殿的后殿和臣子商议朝堂大事。而新官上任第一把火,便是先将宗人府两名查证东宫的官员,给弹劾下狱了。 皇帝并没有驳回这道折子,扫了扫,便撂开了。 当昭怀太子第一次提起御笔,沾上朱砂时,那鲜红夺目的颜色,仿佛是这世界上最最绚烂璀璨的美景,让人目不转睛。几乎堪称痴迷的足足看了一刻钟,方才落下,一个“准”字写完,好似整个世界都明亮起来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而眼下,楚王的人马才刚刚出了京城。 因为长孙曦是个病号,殷少昊怕马车颠簸震动到她,让人把宽大马车铺得好似棉花堆一样,还吩咐慢慢的走。太子妃和不足半岁的雪里,倒是沾了光,一路慢行不算辛苦。只不过太子妃和许玠的脸上,也没有任何欢愉之色。 许玠叹道:“灵犀早就说了,你和许家将来或许会有祸事,担心你难过,还让我暂时先瞒着你不要说。可惜她还是低估了太子的狠心肠,居然这么快,就让你和雪里颠沛流离,根本没有半分情谊可言。” 太子妃脸色木木的,没说话。 许玠又道:“太子殿下现在都这样了,将来……,还能有好吗?”忍不住怨怼,“要我说干脆别回京城了。把这太子妃和皇长孙的位置让出来,让给白家,咱们就跟灵犀一起住在沧都好了。” “爹。”太子妃凄婉一笑,“那有这么容易的事?我倒是舍得这个太子妃的位置,也不愿意雪里掺和那些血雨腥风,宁愿过清清静静的日子。”反正丈夫薄情如斯,也没什么好眷恋的,再眷恋,指不定要把自己和儿子的性命都搭里头。 “那你担心什么?”许玠问道。 太子妃一声嗤笑,“太子殿下现在根基不稳,正是需要辅国公许家支持的时候,就算我愿意不做太子妃,他也不会愿意失去许家的。” 许玠咬牙道:“难道非得等他把咱们的价值榨干净了,然后再卸磨杀驴?!” “那一条路都不好走啊。”太子妃凄惨摇头,“太子胜了,咱们要放着他将来扶植白家的人,和帝王作对。太子败了,楚王便是新帝。而我和雪里的身份又太招人眼,便是灵犀想护着我们,新帝也放心不下,同样要跟帝王作对。” 许玠张了张嘴,竟然找不到话出来反驳。 太子妃眼眶有几分潮湿,轻轻抚摸正在安睡的小小雪里,“早知道就该生个女儿,或许还能彼此保全,可偏偏……,是个儿子。不管是将来的楚王,还是将来的白家,都是容不下他的。”忍不住掉下眼泪,“我可怜的雪里。” 许玠亦是红了眼圈儿,说不出话。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太子妃擦了擦眼泪,说道:“眼下最要紧的,是灵犀平安无事就好。”否则别说什么姐妹情谊,单说楚王之怒,自己和儿子、父亲就承受不了,肯定会被一起给焚烧了。 自己活到这个份儿上没什么意思,和灵犀一起去了也好,但是父亲和儿子何其无辜?再说灵犀是为了救自己,被太子所害,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自己就是去了地下也是没脸见她,真是越想越苦。 另一辆宽大舒适的马车里,摇摇晃晃。 殷少昊拧着眉头,看着旁边昏睡不醒的长孙曦。 不知道太子给她下了什么鬼东西,太医看了,根本就没有应对的办法。虽然已经猜到会是如此,但还是失望,更多的则是担心不已。 此刻她恬静的睡着,好似再也不受任何世俗烦恼困扰。 殷少昊在她脸上摸了摸,轻叹道:“你可要好好儿的,我都想过了,将来咱们要生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再给你娶三房孝顺听话的儿媳,生十来个乖巧可人的孙子孙女。到时候一大家子的人,围在一起,热热闹闹乐乐呵呵的。” 他从小生母早逝,和养母也不亲近,兄弟姐妹更无手足之情。 内心深处,便渴望一个属于自己的热闹之家。 其实和长孙曦成亲以后,哪怕没有圆房,也因为有一个可以完全信任的人陪伴,而冲淡不少杀戮戾气。若不然,便不会在江山美人之间抉择的时候,被柔情所牵绊,最终还是儿女情长的选择她了。 因为赶路走得很慢,加上吃饭、睡觉,以及走走停停,一直到第三天下午,才走到了太子约定的三百里之外,一处小小城池。 果然,有人奉命送来了解药。 “太子殿下说,解药一共分三次送,再三百里,再送一次,等楚王殿下到沧都就藩,就会把最后一份解药送来。” 殷少昊听了勃然大怒,“回去问问太子殿下,将来本王归还太子妃和皇长孙时,是不是也分成三节送给他?!若不是,就赶紧把剩下的解药一起送来!” “殿下息怒,奴才这就回去禀告。”送药的人吓得屁滚尿流跑了。 殷少昊赶紧章太医过来检查药丸,问道:“有没有问题?” 章太医仔细辨认了,“没有,都是一些常用的药材,搭配在一起也没有毒副作用。”然后让人化了水,自己先尝过,确认无事方才让送进去。 长孙曦被人灌了药以后,手指头动了动,然后依旧沉睡过去。 太医诊了诊脉,“气血瘀滞的情况有些好转,不过药效还是不够,差了份量。”又赶紧补道:“虽然下官辨认的出大致药材,不过份量比例,先后顺序,以及熬制时间,却是没有办法确认,实在不敢拿王妃娘娘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