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召见
喻孤箫恍恍惚惚地被带到了勤政殿,抬头一看,眼前一片模糊,只看见几个人影。勤政殿太亮了,亮得喻孤箫睁不开眼睛。 勤政殿的所有人都转过头去注视着喻孤箫,看着他一步一步挪进来,张力差点儿就冲出去,被陈会永死死地拉住才罢休,咬着牙低下头。 恍然如隔世,这里,似乎许久都没来过了。 喻孤箫木讷地被两人推搡着进去,走到合适的位置,停下来,身后两人低吼道:“跪下!” 喻孤箫抬起头,看着上位的喻泰,喻泰紧皱眉头,也注视着他。 喻孤箫没动,被两人一按立刻跪下来,本就虚乏,再加上身上的伤,喻孤箫完全没有力气反抗,膝盖重重地磕在地上,他忍不住低声呻吟。 旁边的人,都撇过头去不忍看他,不忍看到他那张苍白又肮脏的脸,不忍看他凌乱不堪的头发,不忍看他破烂不堪的衣衫。喻孤箫本就清瘦,这下更显得单薄了。 喻孤箫身上没有力气,跪也跪不好,身子歪斜着,全无往日的风采。 牢狱,真是一个折磨人的地方。 喻泰沉沉地叹了口气,沉声道:“在牢中几日,可有反省?” 喻孤箫微微闭眼,“儿臣知错了·····”声音缥缈得像是一阵烟雾,被风一吹就要消散了。 “大声回话!”喻泰低吼道。 喻孤箫苦笑着,扶住胸口,似乎又有一道伤口挣开了,疼痛已经麻木了,但是渗出血的感觉很难受,喻孤箫很厌恶这种感觉,也厌恶现在的自己。 “陛下!”这是季迎江的声音,喻孤箫低着头分辨着,心想,为何季迎江也在这里······ “请陛下息怒,殿下身上有伤,而且还在发烧,不可能有力气的······”季迎江跪地求情,说着心中有些苦涩,鼻头也酸酸的,强忍着没有流下泪来。 喻泰一愣,目光一凝,盯着喻孤箫看了一阵,轻声叫余方,余方会意,下去朝喻孤箫走过去。余方知道他身上有伤,上次去看他,他还没有换下那身沾满血迹的囚衣,这身想必是沈丘特意给他换上的。 余方知道他的伤在哪,躬着身轻轻抬起他的胳膊,撸起他的袖子,眼前那道鞭痕格外扎眼,余方转身看了看喻泰。 虽然隔了很远,喻泰也能看到那一道明显的伤痕,心一疼,咬牙道:“身上!” 余方会意,转回身来轻声对喻孤箫说:“殿下,得罪了······”伸手去扯开喻孤箫的胸口,喻孤箫闭着眼睛没有反抗。 胸口前一道一道的鞭痕交织着,还有些渗着血,余方皱着眉看了看喻孤箫的脸,轻声道:“殿下受苦了······” 话音刚落,听见脚步声,余方抬头一看,喻泰正走过来,眼睛一直盯着喻孤箫的胸口,嘴唇微微颤抖着,眼里含着泪。 “怎么会这样!”喻泰低吼道,“沈丘呢!” 喻孤箫缓缓地睁开眼睛,抬头看着喻泰满面的怒意。 “就算他是戴罪之身,那也是朕的儿子!谁给你们的胆子!谁!谁允许你们动的刑!”喻泰瞪着喻孤箫身后肃立的两人,两人在盛怒之下慌慌张张地跪下来,头也不敢抬。旁边的臣子们也都噤了声。 “沈丘呢!沈丘在哪里!叫沈丘来!”喻泰吼道。 “父皇······”喻孤箫抬头看着喻泰,喻泰低眉看着他的儿子,喻孤箫微微地笑着,衬的那张脸更显苍白,“不怪沈大人,是儿臣太犟了,是儿臣让沈大人为难,才会如此的。” 余方帮喻孤箫整理好衣服,起身扶住喻泰,“陛下,息怒······” 喻泰闭上眼睛,点点头,“是,沈丘做得没错,也替朕,替那些冤死的亡魂出口恶气!”说着喻泰转身回去坐下,可是心上却像是压了一块巨石,让他透不过气来。 “如果多挨几鞭能告慰那些冤魂,儿臣愿意被沈丘的鞭子打死,来赎我今生的罪孽。”喻孤箫轻声道,缓缓地低下头去。喻泰的心上,又被狠狠地割了一刀。 喻泰看着他,沉声道:“刚刚朕和众位爱卿讨论了一下如何处置,没想到,你是想以死谢罪。” “父皇,儿臣的罪孽死有余辜,父皇如何处置,儿臣都绝无怨言,刚刚父皇能为我发一次火,儿臣已经知足了。” 喻泰的心颤抖着,酸涩着。 在场的朝臣,也都有些动容。在场的,都是喻孤箫提拔起来的新秀,没有一个和沈丘站在一起的人,就连主审此案的沈丘都没有站在这里,明眼的人都看得出喻泰的心思了。只是刚刚祁青陈的道别,让喻孤箫已经心如死灰,虽然祁青陈告诫自己要好好活着,但是现在,活着还有何意趣? “昨日太师来,把案情又跟朕说了一遍,和祁青陈说得差不多,他说你没有参与,说你冤枉,但是你的供词里把所有的罪名都认下来了,朕想问问你,你说的是实话,还是祁青陈说的是实话?”喻泰虽然这么问,但是自从看到他身上的伤的时候心里就已经有答案了,不只是喻泰,在场的所有人心里都已经有答案了。 喻孤箫沉默了,他闭着眼沉思着。 “殿下!您跟陛下说实话啊!您不能背着这样的污名啊!”季迎江小声道。 喻孤箫缓缓睁开眼睛,轻声道:“谁真谁假,还有那么重要吗?就算我现在翻供,还会有人信吗?舅舅和太师素日里就扶植我,这时候定然是拼死维护,不管真假,这件事已经盖棺论定了。” “殿下······”季迎江有些绝望地唤了一声。 “父皇,儿臣知罪,也认罪,父皇如何处置儿臣都认,但是儿臣有一个请求,求您,不要怪罪母后,不要牵连锦妉,儿臣谢父皇隆恩!”说罢,喻孤箫叩首,一颗泪珠从哭肿了的眼睛里掉下来,落在勤政殿的地上。 喻泰沉沉地点点头。 “陛下!”张力跪地,“就算太子殿下有罪,但是殿下这几年兢兢业业为国事cao劳,朝中百官都看在眼里,陛下也看在眼里,求陛下看在殿下的功劳的份上,网开一面!” “求陛下网开一面!”所有人都跪地求情,喻孤箫斜过头去,看了看这些人,那颗冰冷的心突然泛起一阵暖意,他们都还记得的,他们没有忘记那份情谊。他喻孤箫,还是有人肯拉他一把的。 “陛下!”这是徐太尉的声音,喻孤箫循声看去,徐太尉跪在前首,“上次锦元出事,陛下曾说过,锦元年少无知,不能算是过错,殿下比锦元大不了两岁,就算是犯了错,也应该给他一个改过的机会,臣的两个女儿都嫁给了他,因为臣相信他,您给他个机会,他会明白的,请陛下开恩!” 喻孤箫看着徐太尉弯下身叩首,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这么多人帮衬他,信任他,他喻孤箫,到底何德何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