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
这事儿,谢嫮也只能听听,不能发表什么,谢钰出嫁的日子还是三月二十,不过,却不能再像从前那样风风光光的嫁出门了,得由侧门而出,坐一顶两人抬的轿子,从侧门抬入太常卿府,从此便是人下之人,除非主母死,丈夫给她扶正,否则这辈子都只能做妾了。而凭太常卿家的作为来看,就算主母真的死了,他们也会再重新找一个条件好的女子来做续弦,怎么看,都不会轮到谢钰就是了。 ☆、第104章 傅双怀孕了,谢嫮第二天便准备了些礼品,带着花意和竹情,亲自回去了归义侯府。 现在主院见过邢氏,邢氏问了些国公府里的事情,谢嫮一一作答之后,邢氏便让她随云氏她们去了二房的院子。 邢氏的情绪明显不太好,谢嫮和沈翕年初三上门拜年,虽然只有小半天,但邢氏还是很高兴的,拉着他们说了好一会儿的话,今天却是兴致恹恹,谢嫮知道她这是为谢钰的事情烦恼,也不跟她多提,送上了礼品就离开了主院。 二房的院子里,今天谢靳正好休沐在家,也是昨天云氏说的,谢嫮才特意赶在今天回来,正好也好久没见过谢靳了。 “这是庐山云雾,这是太平猴魁,君山银针,夫君特意叫我带了这三样茶来给父亲的。” 在书房里,谢嫮将沈翕给她的礼品送给了谢靳,谢靳拿在手里看了又看,才满意的放下说道: “女婿有心了。”这三样茶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谢靳自然知道这份难得价值。 “你今日回来的正好。大概今年五月,我就要去保定府上任了。去熬个几年,回来估计升个总司当不成问题。” 谢靳知道这回保定府的缺让他顶上,这其中多少和他的女婿沈翕有关系,张大人从前荣安郡王府出去的,又是甲子年太尉门生,而荣安郡王府世子和太尉之子都是女婿的好友,若是他们俩人对张大人施压,这个职务才会这样顺利的落在他的身上,而这件事女婿从来没有提过,他也不好直接问,就在这里和女儿说一说,也好让他回去转达一番他的感激。 谢嫮之前是问过沈翕的,父亲调职这件事,确实是和夫君有那么点关系的。 “我从前一直觉得你哥哥不长进,如今他倒是也生出了入仕的心,前儿他接手了一回户部派下来的差事,办的很是不错,户部侍郎贾德忠还特意来找过我,说是问你哥哥愿不愿意在户部领个闲差,你哥哥答应了,我也觉得挺好。就让他去试试。下个月正式上任。” “哥哥不是说他最不爱拘束,永远不入仕途的吗?如今倒是有了志气。” 谢嫮喝着茶,想起当年谢韶指天发誓,这辈子绝不会入官场的情景,不禁笑了。 谢靳也跟着笑了,说道:“如今他也是要当爹的人了,考虑事情就不能那么意气用事,入仕对他来说未必就是坏事,他喜欢和钱打交道,那就去户部,多少替朝廷做点事,也不枉他身在咱们这种勋贵之家了。” 两人正说着话,云氏就进来了,跟谢嫮说谢莘带着孩子也回来了,正和傅双在堂屋里说话,等着谢嫮呢。 谢嫮一听jiejie也回来了,就和谢靳行了礼,随云氏走出了书房。 “回头你去跟女婿说一声,让他五月前看能不能抽空来我这儿一回,我有些话想跟他说说。” 谢靳在后头跟谢嫮这么说道。 谢嫮回头应答:“哎,我回去与他说。” 说完这些,母女俩就一同往堂屋走去。 谢莘圆润了不少,脸色好的很,身姿也颇为富态,蛋儿已经能说会道,能跑能跳了,根本在一个地方待不住,早就跑到院子里和丫头一起追鸟玩儿去了,云氏也没能把他喊的回来,谢莘就挽着谢嫮的胳膊,笑着说: “让他玩儿吧。正好我们娘儿几个,姐儿几个说说话。” 挽着谢嫮入了内,谢莘打量着谢嫮,今日谢嫮穿的是一身淡蓝蜀锦丝缎袄,绣着芙蓉春花,颜色淡雅,气质出众,挽着坠马髻,戴的是一根鸽子蛋大小的珍珠簪,耳间也缀着珍珠坠子,旁的倒是没戴什么饰品,不过看起来却一点都不寡淡,反而有一种淡淡的奢华。 谢莘穿的是一身淡紫色云纹杭绸碎花纹长袄,手上戴着两只白玉镯,头上戴着花钿细钗,虽不华贵,但却也是上等官夫人的打扮了,想着赫峰在吏部也有所高升,如今已经是正经的六品官,这回谢靳去保定上任,赫峰就升为验封司副司正,他会说话,会做事,又有谢靳这个岳父在前,升起来倒也不算慢就是了。 “你刚成亲那会儿我还担心,毕竟是那样的鼎盛人家,怕你嫁过去受委屈,如今倒是我多想了。” 谢嫮笑了笑:“姐夫对你才是真好,瞧你这脸色红润的。” 谢莘一脸甜蜜,对自家相公那是一百分的满意,说道:“他呀,霸道的很,我什么时候睡觉,什么时候吃东西他都要管,家里的事情也全都揽了去,倒是把我养的越来越懒,今后只怕都不会做事了。” 云氏今天心情不错,女儿媳妇全都回来了,和乐融融的,只是傅双的脸色有些苍白,谢嫮对她问道: “嫂子今儿是不舒服吗?” 傅双抬起头来,对谢嫮笑了笑:“也没有不舒服,就是头几个月都会犯恶心,饭也吃不下,有时候一起来就想吐,有些难捱。” 谢嫮看了看云氏,云氏说道:“可不嘛,女人怀孕就这样,等过了头四个月就好一些了。” 傅双点点头,突然又觉得恶心了,丫鬟立刻送上了银盆,不过她也只是干呕,顺了顺气,喝口茶也就好些了。 外头有丫鬟来通传,说是二公子回来了,听说二姑娘和五姑娘都在,正往堂内赶来。 正说着话,就见谢韶从外头走了进来,先对云氏行了礼,看了看傅双,这才坐到谢嫮身旁,说道: “我还想寻个机会去定国公府找找你,你那些分红利钱我那儿可都存不下了,要是你再不取走,我可要用了啊。” 谢嫮给他递了杯茶,说道:“你用就用呗,反正我也不等着急用。” “这些日子,店铺全都是你嫂子在打理的,我过些天就要去户部了,虽然是个七品的闲差,但好歹也算是入了朝,今后这商户上的事,就真是沾不得了,以后就只能全靠你嫂子了。” 谢韶话语间充满着对傅双的信任,傅双听了也是笑着,偶尔两人对视一眼,也是情意相接的,谢嫮和谢莘看着也觉得高兴。 傅双说了会儿话,觉得头有些疼,就让丫鬟扶着去了西次间,云氏给她扫好了床铺,让她就在这里歇一歇。 她才进去没多一会儿,外头就有丫鬟来传话,说是倩媃姑娘求见,傅双的脚步停在了西次间的门口,谢韶的脸上也露出了不自然,云氏也冷了脸,谢韶飞快的瞥了一眼傅双,见她只是停顿片刻,然后便掀着帘子入了内。 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头上戴着一小朵红花的美貌女子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小丫鬟,端着一只木制托盘,看见谢韶就过来请安: “听说二公子回来了。妾身熬了雪梨菊花茶,二公子日前有些上火,喝这个是最好的。” 谢韶支支吾吾的说了一句,然后就对她说道:“行了,你放下吧,以后没事儿别到这里来。” 倩媃姑娘环顾了一圈,看见谢莘和谢嫮之后,就咬着唇走到她们面前见礼: “妾身安氏,给大姑奶奶,小姑奶奶请安。就此告退了。” 说完这些,那姑娘也就如来时那般,干干脆脆的退了下去。 她走之后,谢莘才问道:“这是谁啊?怎么自称妾身?头上还戴着红花,是你的妾吗?” 谢韶摸了摸头,支吾着点了点头,谢莘瞪着眼睛说道:“你什么时候纳妾的?如何我们都不知道?你……你叫我说你什么好!弟妹才刚有孕,你就这样伤她的心,实在是……” 谢韶被谢莘说的不敢开口,只是一脸无奈的坐在那里,云氏也跟着叹了口气,说道: “唉,这也不能怪韶儿。那倩媃是双姐儿的陪房丫头,随着双姐儿一起嫁进来的,之前倒还安分,可是双姐儿一怀孕,她就等不及爬上了韶儿的床,被韶儿赶了出去,她还不死心,竟然告诉了郡王妃,你们也知道双姐儿在郡王府只是个庶女,她的姨娘也不算得宠,凡事被郡王妃压着,倩媃就是郡王妃的人,用来辖制出嫁庶女的,庶女一旦怀孕,就要把这个陪嫁丫鬟开脸抬成姨娘给丈夫送去,双姐儿怕她若是不做,她姨娘在府里日子不好过,就只好妥协了。” 云氏说完之后,谢韶也跟着叹了口气,谢莘和谢嫮对视一眼,说道:“有这样的事。哪里还有人逼着旁人的相公纳妾的道理呀。郡王妃也太霸道了。” 云氏点头:“谁说不是呢。就算是怕庶女嫁了人之后不受控制,可也不能这样把手伸到别人家来呀。可是若不纳她,双姐儿的姨娘只怕在郡王府里就要受苦了。双姐儿和韶儿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就把倩媃纳了,反正韶儿是不会去她房里就是了。” 谢韶跟着放下了茶杯,恨恨的说道:“哼,郡王妃确实霸道的很。这也就是欺负傅双和咱们家了,要我说,把那贱婢打出去,我就不信那郡王妃还能把咱们怎么着。” ☆、第105章 “若是打出去,双姐儿的姨娘只怕日子就难过了。唉。你说这叫什么事儿,我一辈子不许你爹爹纳妾,偏偏到了你这儿,还有人逼着你纳。双姐儿心疼她姨娘,咱们也不好多说什么。” 云氏的话中透着无奈,谢嫮和谢莘也是听明白了的。 傅双的母亲本身就是郡王府的姨娘,她从小耳濡目染,也觉得男人纳妾没什么,毕竟这世上有几个男人能忍住不纳妾的,她这还是对谢韶没有信心,想着今后也许还得要郡王府帮衬的地方,姨娘也不至于难做,只能咬牙忍下了郡王妃的这个无理要求,而她这里同意了,谢家其实也没什么不同意的理由,更何况,谢家也不能直接拒绝,因为傅双已经明说了,如果不纳安倩媃,她姨娘在郡王府的日子会难过。 正堂的气氛一度凝滞,老太君又派了人来请谢莘和谢嫮过去主院,说是谢衡回来了,马上要动身去甘肃,回来与众姐妹告别。 谢嫮想起来李臻的事,他比上一世要晚了几个月去陕甘,她记得上一世,李臻是年前冬日的时候出发的,她顶着风雪在城楼上目送了他好久,直到看不见他的车马队伍才垂头丧气的回去,回去之后就大病了一场。 当谢嫮她们去到主院的时候,谢衡正跪在大夫人膝上哭泣,肚子已经显怀,可能有五六个月了,脸色苍白的厉害,也不知是刻意的,为了在大夫人面前看起来可怜,还是真的血气不好。 谢嫮她们来了之后,邢氏就对谢嫮招了招手,让嬷嬷在她身边给谢嫮安了一张座,谢嫮对大夫人和三夫人行过礼之后,就坐到了邢氏身旁,抬眼正好看见立于三夫人身后,一脸嫉妒的谢钰。 谢嫮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谢钰的肚子,嘴角露出一抹似笑非笑,谢钰的脸唰一下就红了。她身后站着亭亭玉立的谢绰,比之小时候的样貌,谢绰如今也是花儿一般的容貌了,一点都不输谢莘,谢嫮的品貌,嘴角总是带着一抹笑吟吟,让她看起来更加讨喜。 谢绰今年也有十四岁了,只不知为何三夫人还不替她寻亲事,反而越发栽培她,琴棋书画,样样都为她请了先生回来教授,养的谢绰如今是越来越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再没有小时候那样蹩脚小可怜的感觉了。 谢衡被丫鬟们扶了起来,眼角红红的,像是真的在大夫人面前哭过,身上穿的是一袭霜色开襟绣吉祥如意纹的对襟褙子,湖蓝色百褶裙,头戴简簪,虽然怀着身子,但全身上下似乎只有肚子看着大了些,其他地方依旧纤瘦,一缕发垂在她洁白的面颊,水汪汪的大眼睛里盛满了柔弱,我见犹怜。 走到谢嫮面前,用帕子掖了掖眼角,然后才小声的对谢嫮说道: “五meimei,从前是三jiejie不好,没有善待你,如今三jiejie要虽夫君去到陕甘之地,怕是三五年都没法回来相见,咱们姐妹一场,你能原谅三jiejie从前的不好吗?” 谢嫮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笑了,说道:“都是一家姐妹,哪里有什么好和不好的。三jiejie别这么说了。” 谢衡听了,又抬眼看了一眼谢嫮,邢氏听到这里,也不禁插嘴道:“还是咱们瞳姐儿大度!看着就是个有福气的,要我说句实话儿,你们几个姐妹,可真是没有一人比得过我的瞳姐儿的。” 谢嫮看着邢氏无奈的叹了口气,谢衡倒是没什么反应,低眉顺眼的站到了大夫人身后,她始终都是大房的庶女,若是嫁给人家做的正妻倒还好,可如今,她的身份太敏感尴尬,所以就算她挺着肚子,也不敢在大夫人面前放肆。 倒是谢钰有些不屑,最近也是遭遇了太多事情,心情始终不能平衡下来,忍不住站出来刺道: “她有什么福气,我怎么没看出来。嫁的是状元郎又怎么样,她的相公根本就不得圣宠,还没有衡姐儿的探花郎相公,如今都要去做陕甘四品官,而她相公却什么都不是。” 别说是谢衡的相公李臻了,就是她即将要嫁的太常卿家的嫡次子,下半年也能入仕,做个六品官了,可她谢嫮的相公有什么?才学再高有什么用,帝王家根本不买账。 谢嫮但笑不语,就像是没听见谢钰的话一般,邢氏听了脸色大变,她本来对谢钰这样的行径就十分不齿,在她眼里,谢衡和谢钰是一样的,都是那种不检点的下贱胚子,活像是没有男人要,一个个上赶着倒贴,太不知廉耻了。 当即骂道:“这里谁让你说话了!瞳姐儿和莘姐儿嫁的都是正妻,你们嫁的是什么?自己不要脸就滚回房间去,别站在这里碍眼。” 也难怪邢氏生这么大的气,实在是谢钰做的太过分了,邢氏原本还觉得谢钰的这门亲事挺好,可她不自爱,搞出这么一出来,打的她的老脸那是啪啪的作响,现在正在气头上,能对谢钰有多好的嘴脸呢。 因为邢氏对谢钰的训斥,把厅里的气氛给弄僵了,后来好一阵子之后才稍稍缓解,一行人就在邢氏的主院花厅中玩了一个下午,谢嫮倒也觉得定心,今天早晨她还没有睡醒,夫君就在她耳边说,今天他要出城去一趟,晚上不一定能回来,所以谢嫮才决定今天回娘家看看,顺便给傅双送些补品过来。 因为知道她就算现在回去了,夫君也不在家,所以谢嫮在这里玩儿起来也不觉得心焦。 邢氏又留着吃晚饭,把三房的人都聚在一起,坐了满满当当三桌,老侯爷难得也在家,跟子孙媳妇一起吃了一顿团圆饭。 饭后,谢莘,谢嫮,谢衡都是要回各自家的,云氏和大夫人送她们出门,谢钰也挽着谢衡的胳膊,两人凑在一起依依惜别。 云氏牵着谢莘和谢嫮的手,说道:“以后要是得空了,就常回来,把女婿也带回来。” “知道了,娘。” 那边大夫人也在和谢衡话别,大夫人终究还是没忍住,塞给谢衡一叠东西,不放心的叮嘱道: “陕甘困苦,不比京城,这些你留着傍身,有时间就多写家书回来。” 谢衡又是一副泫然欲泣的神情,又往大夫人怀里钻了钻,不管再如何,谢衡终究是在大夫人膝下长大的,若说没有情分,那是不可能的,气归气,却也不会真的看着她走投无路。 “女儿不孝,不能常年在母亲膝下伺候,女儿必晨昏定省,对着京城的方向给母亲请安,祈求母亲身体康泰。” 谢衡捧着肚子对大夫人行礼。又和谢钰凑在一起说话,谢钰的神态倨傲,不时对谢莘和谢嫮投来目光,谢莘和谢嫮只当没看到。 巷子口传来马蹄声,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三匹骏马就停在了归义侯府门前。 沈翕高坐马背之上,身后跟着聂戎和赵三宝,风尘仆仆,却无伤他俊逸出尘的外表,一袭鸭卵青斜织纹绣竹长衫,罩紫檀松鹤氅,束紫玉簪,清俊绝伦,贵气逼人。 他从马背上翻身而下,来到云氏面前,行礼作揖:“婿给岳母大人请安。” 云氏惊喜的将他扶起,沈翕这才走到谢嫮面前,对她伸出一只手,两手交握,谢嫮觉得沈翕的手有些凉,便用自己的两只手掌将他的手包裹住,替他取暖,神情娇羞的问道: “你不是说今日出城,晚上不回来吗?” 沈翕反握住她的手,说道:“事办完了,回去后得知你来了岳母这里,就来接你回家去。” 谢嫮看着他,就有止不住的笑容,娇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