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楚辰露出微笑，心里有些熨帖，没想到在母校c大附中落井下石的时候，刚刚转学不久的一中反而会为他出头，这也证明他的选择没错，c大附中从根子上就已经烂掉了。 “嗯，谢谢校长。” 挂断电话，楚辰看了眼蹲守在房门前与周行峻有牵扯的那些记者，随后从后门驱车离开。 楚辰去的是曾老的家。 大红色的雕花门，黄色的门环，大门两侧是红色喜庆的对联，此时刚过完新年两个月，对联依旧颜色如初。 楚辰上前扣了扣门环，过了一会，只听吱呀一声，大门打开，看着前来开门的曾老，楚辰走了进去。 “小辰，今天怎么有空来？不去上学吗？还是身体不舒服？”曾老带着楚辰向屋内走去，这是快一百年的老房子了，要不是曾老人脉多，在c市还真未必能保得下这么古色古香的房子。 楚辰将路上买的水果递给曾老，本来想买药材，但是想了想自己三脚猫的鉴药功夫，还是别在关公面前耍大刀了，万一买的药材不好，反而会被曾老削一顿。 “嘿，这孩子，来就来，还买什么水果。”虽然这样说着，但是曾老还是眉开眼笑的接下水果，他老头子无儿无女，老伴也在几年前去世了，就剩下他这么一个孤老头子在这大房子里，楚巍和素华虽然常常来看他，毕竟还有自己的工作要忙，此时看到这个小娃娃过来，还知道给他带水果，心里也是熨帖。 “来看你嘛，要是让我爹知道我两手空空来看你，他一准揍我。” “哼！”曾老拿着水果袋翘胡子，“楚巍要是敢揍你，你就来找我，我护着你。” 楚辰露出两个小梨涡，“诶，好，我爸要是揍我我就来找曾爷爷。” 这声曾爷爷把曾老叫的心都化了，人生半百孤苦伶仃的生活，不是一般人能够忍受的，即使有对医术的热爱，也常常孤单，不是没有人给他介绍老伴，但是他都六十多岁的人了还学人家小年轻找媳妇，羞也不羞。 更何况亡妻虽然泼辣，但对他是真心好，他也舍不得她在地底下还受委屈。 对于楚巍，他一向是当儿子看的，而楚辰，可不就是他的小孙子么？眼下听到那声“曾爷爷”，曾老笑的见牙不见眼，直喊“乖”，还到屋里拿了一罐子自己腌的糖姜片，“你身子不好，一天吃三片暖暖身子。” 楚辰心里暖暖的，抱着罐子跟曾老进了屋。 “曾爷爷，我这次来找你是有点事。” 曾老皱了眉头，“把手腕伸出来，哪里不舒服了？你正学习忙的时候要多注意。” 楚辰哭笑不得，“不是，我这身体养养就行，我是想要我上次体检的报告。” 曾老还是把楚辰的手腕拉了过来，仔细把脉确定症状没有变严重之后才松了口气，“你要那个做什么？症状随时都在变，原始的报告就是留个存根。” 楚辰没说要拿它做什么，含糊道，“就是有点用处。” 曾老叹了口气，还是去了里屋，随后拿着东西走了出来。 牛皮纸袋封存的很好，楚辰将报告拿出来，最底下还有医院的印戳和曾老的签名，虽然和楚家关系好，但是曾老也是c市中医院挂名的顶级专家，楚辰身体检查的时候还去了中医院，所以报告也就一起在中医院出了。 楚辰和曾老告别之后就离开了，他的手里拿着牛皮纸袋，心里却是一声苦笑。 如果有可能，他真的不想以这种方式来对抗周行峻，人生的前十八年，虽然已经遥远得连记忆都模糊不清，但是在脱离了对亲情执拗而畸形的渴望后，剩下的不过只是反感和仇恨而已。 而且这样的报告，虽然能让楚家一举翻身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但也不吝于将楚辰的保护层完全扒开，将他十八年的痛苦和疤痕暴露在所有人面前，而获得的也不过是或怜悯或叹息的目光而已。 如果是楚爹和楚妈在，他们一定不会同意楚辰这样，他们宁愿背着这样的包袱，也不想揭开儿子的伤痕，剖开他少年的自尊，他是他们最钟爱的珍宝，他们舍不得他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但是楚辰又怎么忍心楚爹和楚妈因为他而背上骂名？更何况，他也想要和周家做个了断，这一份报告，足以达成他的目的。 而且很快，他就有机会能亲手报复周家了，只要再等等，再等等，这一点时间，他等得起。 # 而很快，在继“养子十八反咬一口”“养子寻回生父，竟狠心污蔑养父”等热门话题之后，又一条消息席卷了整个c市，周家居然虐童！ 而消息的来源则是一份体检报告，上面有中医院的印章，没有ps的痕迹，可以证明报告有很大可能是真实的，而报告上的名字更是让人目瞪口呆，因为他的主人居然是楚辰！ 毫无遮挡，就是前段时间沸沸扬扬的那个楚辰。 而报告的内容也让所有人都触目惊心，胳膊，小腿，内脏，骨骼，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虽然已经痊愈，但在拍片里仍旧能看出陈年旧伤的痕迹，而附带的几张照片更是让人目不忍视，深仇大恨也不过如此了。 报告最后的结果显示出与寿命有损，不同程度的风湿，还有气血两虚等中医名词，虽然有些看不明白，但是严重性却还是能看出来的。 而在检查报告爆发之后，楚家更是报了警，并把周家告上了法庭，将事情推向了巅峰。 c市议论纷纷，这段时间可算是好戏连番开场，让人看得目不暇接，两大豪门你来我往的对撕的场景可不常看到，更何况这里面还狗血遍地，神展反转应有尽有呢？ 而此时，这件事情的主角，楚辰却正耷拉着脑袋站在客厅里。 楚爹和楚妈坐在沙发上，客厅里的气氛几乎凝固，许久，楚妈有些疲惫的开口，“小辰，这就是你说的办法？” 看到楚辰点头，楚妈更难过，“早知道是这种方法，我们宁愿你不做！如果要告周家的话，早在报告出来的时候就告了，我们宁愿你一直快快乐乐的，把周家的日子完全忘掉，而不是将这个放出来，让所有人看到你的伤痕。” “我们舍不得！” 楚辰眼眶一热，鼻尖有些酸，他知道楚爹楚妈是为了他好，可是，他其实并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在乎这些，他又固执又小心眼，眼睛里脑子里只装得下眼前这么几个人，至于别人，与他有什么关系？ 似乎看出了楚辰的不以为然，楚巍紧抿着唇，“你现在还小不懂得，但是等你长大，掌控楚氏，创造出更多的辉煌，所有关注你的人都能够挖掘出这段历史，被所有人看到伤疤，你受得了吗？” 楚巍心里难过，如果不是他的势力不够大，连孩子都护不住，怎么会让小辰承受这些？想到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人怜悯看待，没有人比他这个被人白眼了二十年的暴发户更明白这种感受了，他更恨自己，怎么就忘了小辰才十八岁，将事情交给了他呢？ 早知道，即使是多花些钱，多欠一些人情，也要将事情压下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让小辰出面承受一切。 楚辰看出了楚爹楚妈的难过，心里也不好受，“没关系的，爸，妈，我已经准备好大学去b市读了，等四年回来的时候，将网上的信息删删减减，也就没人记得这些了，放心吧。” “而且，这样做也是一劳永逸，周行峻再也没有理由将事情跟我扯到一块去了，我也能和周家彻底断了关系。” 楚辰没有说如果把周家拖垮，那么再也没有人会因此对他指摘什么，此时说难免有大话的嫌疑，但是楚辰相信这一天的到来并不会太过遥远。 楚巍和楚妈颓然叹息，只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楚辰已经将路给他们铺好，他们也只能按照楚辰的计划继续下去了。 楚辰感受着楚爹和楚妈温暖的怀抱，轻轻翘起嘴角，有这样的爸妈，他有什么可怕的呢？老天又给了他一次幸福，他决不允许任何人破坏它。 ☆、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而就在又一轮爆点沸沸扬扬的时候，而事件的中心，周行峻却并不像众人以为的那样的焦躁不安或者阵脚大乱。 正相反的，周行峻对于楚家的报警和上诉高兴极了。 如果是最开始的非法收养，周行峻可能还要受到些许的道德方面的谴责，可是对于虐待未成年人，周行峻表示毫无压力，因为这与他完全没有关系啊。 确实，所有的虐待都是林惠芝所做的，与他有什么关系呢？他只是一个体贴爱人的丈夫，在养子和妻子之间左右为难，最终选择了妻子，可是对于养子，他给了他能给的所有，衣食住行，无一不精，他有什么可被指摘的呢？ 甚至还有可能收获到一批中了爱情至上的毒的脑残圣母的拥戴。 或许你可以说他是帮凶，可是周氏这么大的一家企业，他从早忙到晚，哪里有时间常常陪着妻子和养子呢？有所疏忽在所难免。 以至于周行峻对于这轻飘飘的反击完全不屑一顾，而且这正和他的心意，帮了他的大忙。 对于林惠芝，如果说十几年前他还有所顾忌，那时候周家与林家的合作正在蜜月期，林家握有一部分周家的命脉，而林家对周家也有所倚仗。可是当年林惠芝精神病骤然爆发，林家为了保住林惠芝，更确切的说为了保住林家的名声和地位，以及林家很可能有精神病基因的这个秘密，割让了许多的利益，再加上那时候不宜与林家翻脸，周行峻也就半推半就的保下了林惠芝，对外仍旧说她是周家的主母，甚至不惜抱养了一个孩子缓解林惠芝的精神状况。 而林家自然也投桃报李，正巧这时林家的靠山调往d市，林家作为嫡系势力也趁机跟了过去，留在c市的势力便便宜了周行峻，因着林家的势力不小，与周家也有一些牵连，更有一些大儿子周时的原因，周行峻这些年也就忍了林惠芝，反正不过是一个摆设而已。 可是眼下他有了更好的选择，又怎么会再去忍受林惠芝这个精神病呢？ 就算周时，在一个聪明的、来头更大的、能帮助他得到更大利益的、并且没有精神病遗传基因的儿子面前，两相比较，也是要退避三舍的。 只是碍于当年与林家的协定和手中的把柄，周行峻不好明面动手，只能偷偷弄一些小动作，本来他准备等到说服了苏瑾那个女人之后，再干净利落的打发了林惠芝，眼下楚辰给了周行峻一柄更加锋利的刀，周行峻怎么会不高兴？ 而且这样抽身而出，对他没有丝毫影响，周行峻简直要大笑三声了。 他第一次觉得楚辰这个养子也是有点用处的，不枉费他花点小钱养了他十八年。 # 而事实也正像周行峻所预料的那样。 中国对于虐童并没有明确的刑法规定，诸如漠视、冷暴力等在虐待里的界限十分模糊，虐童如果想要量刑只能以故意伤害等罪名上诉，而作为虐待楚辰的主要元凶，林惠芝意料之中的成了警方调查的重点对象。 而在发现林惠芝居然长期患有精神病的时候，事情只能以一种令人不甘而遗憾的方式落幕。 因为林惠芝患有间歇性精神病，并且虐待行为都是在其精神病发时的不自主行为，所以法庭认定她无罪，但是因为她的监护人也就是配偶监管不当，所以法庭判决周行峻需要支付楚辰医疗所需的所有赔偿，并且林惠芝将被强行送往精神病院医治。 楚爹楚妈异常不甘，而这次几乎可以说在所有人眼睛中结束的大戏更是引起了众人的热议，对于刑法中虐童的界定，对于精神病人的无罪论，对于领养儿童的规范化，乃至对于林惠芝‘失子’打击过大才罹患精神病的怜悯……如此种种，引得众人议论纷纷。 而对于此，楚辰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失望，这个结果他早有预料，这次的事件只不过是对上次周行峻出手的反击，或者说防守而已，附带的结果就是无论是在私底下，还是明面上，楚辰都和周家再也没有了众人所以为的亲密关系，没有任何人在遭受长期虐待的情况下还会对虐待者拥有好感，楚辰之后无论对周家做什么，都不会再有人以忘恩负义等名词来形容他，也算是一个额外的小福利吧。 当然，虽然法律上无法界定，但是舆论上楚辰却并不会放过周行峻，对于舆论导向方面，虽然周氏的公关已经算得上是优秀，但是又怎么比得上站在时光的肩膀上俯瞰他们的楚辰？ 一些小小的引导，似是而非的知道和听说，几句疑问，自然就有聪明的网友顺着疑问往下捋，当众人集思广益一同解谜解到最后的时候，所有人都对周行峻的面貌有了新一层的了解。 比如“周行峻在亲生儿子流落在外的情况下，为什么要非法收养楚辰？”“林惠芝是怎么患上精神病的？”“周行峻既然知道妻子有精神病，为什么不送往精神病院进行治疗，隐瞒妻子的精神状况？”“楚辰这种情况不是一天两天，周行峻真的如他所说不知道吗？”“一样都是儿子，为什么楚辰伤痕累累，而周时却毫发无伤？”“楚家找儿子人尽皆知，当年也曾经找上过周家，周行峻为什么要隐瞒楚辰是收养的情况？” 这些问题不断叠加，网友们集思广益，寻找最贴合事实和逻辑的答案，最后居然拼凑出了差不多的‘真相’。 周行峻当年亲生子失踪，误以为死亡，为了安抚精神状况失常的妻子，所以匆匆收养了没有血缘关系的楚辰，并且交由妻子抚养。妻子因为失子精神病突发，所以长期虐待楚辰，周行峻当然知道，但是他视而不见，并且隔离了大儿子和母亲之间的关系，所以周时毫发无伤，而楚辰却伤痕累累。而为什么隐瞒林惠芝的精神状况，当然是因为对妻子的爱，不忍心妻子在精神病院受苦的缘故。当年楚家找上门的时候，周行峻也是为了妻子，所以自私的选择了隐瞒情况，没有告诉楚父楚母。 这个结论一出，果然有一些*脑残键盘圣母出现，表示周行峻的不容易，和他伟大的爱，当然，这些脑残都被喷回去了，更多的人则从字里行间中看出了周行峻的冷血自私和伪善。 这种种事情之间，最无辜最可怜就是楚辰和楚爹楚妈了，一个被长期虐待，认贼作父，本该幸福的人生被全盘打乱，另两个则东奔西跑心碎神伤十八年，方才找回自己的亲生儿子，其间种种血泪，简直难以表述。 而舆论在一些人逐渐爆料楚爹楚妈这些年所做的事情的时候达到了巅峰。 因为楚辰的失踪，楚爹和楚妈常年给c市大大小小的福利院捐款，资助贫困家庭困难学生，建希望小学，而捐款的时候虽然出面的是他们，但是最后落款的时候写的都是“楚家子”——楚爹楚妈当年犹豫不决，并没有给楚辰起好名字，所以就一律以楚家子为落款，很多福利院的负责人和那些被他们捐助的学生儿童们都知道楚爹楚妈的执念，也常常为他们留意着，只可惜这么多年并未找到。 而随着爆料越来越多，最后合计的时候，人们发现光是站出来的福利院就有几十所，贫困学生估测有几千人，希望小学有六所……这还是爆出来的，没爆出来的又会有多少呢？ 而在这样的爱对比下，周行峻的凉薄和自私也就被衬托的更加丑陋而惹人厌恶。 所以即使周氏的公关部不断的力挽狂澜，雇佣水军cos键盘圣母想要以爱情为掩盖，周行峻的名声还是臭了起来，甚至比林惠芝这个直接凶手还要令人厌恶和鄙薄，周氏的股票再次下跌。 周行峻为此大发雷霆，还让律师联系网上的那些论坛什么的将帖子删掉，可是悠悠众口又岂是那么容易就能挡得住的？最后也不过是徒劳而已。 而这才不过是开始，当事情沸沸扬扬了一个多月，周行峻废了好大力气拿到了东郊的开发案并开始行动的时候，他才发现，开发案里最关键的几个点居然统统都不在他的手里。 而当找人去查，发现那几个点的所有人都是同一个名字——楚辰的时候，周行峻忍不住狠狠的掀了桌子。 楚辰！楚家！他周行峻和他们势不两立！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楚爹这个月一直在为周家的事情奔波，上诉，量刑，扯皮，赔偿，安慰妻子，关怀孩子，撑起企业，稳定人心，可谓是忙得团团转，之前投了五十万的事情早已经抛之脑后，想不起来了。 也是，在他的心里，那五十万就是打水漂给孩子玩的，投进去听个响也就完了，至于赚钱？楚爹表示，这种中彩票头奖一样的事情还是不要期待了吧。 所以在楚辰将足足二百五十万的卡交给他的时候，他的神色还带着呆滞。 “你说什么？”楚巍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更显得这张方正的脸炯炯有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