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不过现在也不晚，等到周谨行将一切都爆出的时候，也就是他在c大附中转学之时，想到升学率永远第一的c市一中，以及c市一中那个顽固清高的老校长，周辰淡淡的笑了，更何况，方雨薇还在那里。 周辰一路平安的回到了家，另一边周谨行却是几经心理颠覆，整颗心仿佛掉进了油锅里，正被油煎火烧着。 恍惚间，曾经与周辰相识的一切都历历在目，就像周辰知道学校里有个常年第一的人一样，他也同样知道学校里的‘万年老二’，只是由于对方有钱有势的身份，周谨行其实对周辰是相当不屑的。 即使周辰的成绩一向很好，在他的眼里也是享受父母余荫的纨绔子而已，一想到自己明明这么优秀，可是在学校里却要对那些纨绔低三下四，周谨行的心里就浸满了不平与嫉妒……可是人生就是这样，有的人天生含着金汤匙，而有的人，只能拿着一块破石头，周谨行愤懑过后，在遇到那些找麻烦的纨绔的时候，却还是要继续弯腰。 没办法，这些纨绔折腾得起，他却折腾不起，之所以来到c大附中就是因为校长不仅减免了学费，每次考第一还有丰厚的奖金，更甚至于，只要他高考考了第一，那么就会有一比不菲的奖励，足以支撑他念完大学，到时候天高凭鱼跃，他相信他不会永远都是一个贫家子，他能用自己的双手赚来更多的财富。 所以对于这些纨绔，他能退让就退让，不然只要这些人的父辈一个招呼，就足以将他的希望毁灭，更何况c大附中虽然名声不好，但是无论是教学质量还是教学设施都是一等一的，周谨行也只好暗自忍耐。 而对周辰的改观则是在他唯一一次屈居第二的时候，看到卷面上扣了足足十五分的作文，周谨行忍不住冷笑，没想到才不过一个学期就忍不住了，原本以为周辰还算是磊落，没想到也是这种小人。 但是转折随即就来了，批改作文的语文老师仅仅半天时间就被辞退，而后周谨行的卷子被重新批改，他再次成了第一。 看着重新下批的卷子，还有同学传闻，说是周辰亲自发话，周谨行闲听之余对周辰也多了几分关注，而由于周辰在同学间还算可以的人缘，他也能陆陆续续的得知他的许多情况。 比如他是周家的二公子，上有一个在c大念书的哥哥，爸爸是知名的企业家，母亲是c市有名的贵妇，而除了家世，则是周辰在同学间几乎可以说是奇怪至极的人缘了。 周辰是出了名的冷傲不理人，除了必要的说话和厕所，几乎一整天都可以泡在教室里学习，十分刻苦，但是偏偏这样的周辰在男生之间的人缘不错——男神不勾搭妹子，他们就有机会了;)，在女生之间则是怜爱之心大起。 是的，就是怜爱。 那些女生总说周辰外表的冷酷其实是在掩饰内心的脆弱，一起嘻嘻哈哈说笑时总是以周辰能不能记住她们的脸为荣，在听到一个女生说她曾经在周辰面前掉过四次笔两次本一次书，周辰仍然没认出她的时候，就是周谨行也忍不住失笑，对于那些女生呆萌的说法有些赞同。 他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听她们说周辰的喜好，周辰的偏科，周辰的眼睛和头发，以及他偶尔的脸红，有的时候他路上看到周辰想起这些就忍不住笑，当然，某人目不斜视的离开，对他视若罔闻。 周谨行的关注悄无声息，原本以为只是闲暇之余的兴趣而已，但是没想到他们还有交集的一天，在他最狼狈的时候。 周辰救了他，这毋庸置疑，可是狼狈被看尽自尊被戳伤，却也让他颇感侮辱，他本不想再交集，可是就在那天过后，足足一个月，再也没有人来打扰他。 周谨行初时诧异，后来才知道，他传闻正在被周辰‘罩’，所以才没有人敢来招惹他。 这一个月过的十分惬意，以至于再次被纨绔堵住的时候，他已经不想再妥协，所以他拿出了周辰的名号，扯虎皮做大旗，暂时喝退了那些纨绔。 但是这只是暂时的而已，周谨行十分清楚这份清净是有时效的，为了之后的两年不被打扰，他选择了接近周辰。 如果这份接近换做是其他的二代，他肯定早已经失败了，每个层次都有属于自己的圈子，他不过一介贫家子，甚至还需要学校减免学费才能读书，在这些子弟的眼里就是个乐子，即使凑过去，得到的也不过是侮辱而已，可是他没想到，自己的接近居然成功了。 他不知道周家究竟是如何教导子弟的，但是周辰并不是一个合格的世家子，真正的上流社会的人，应该学会审时度势，交流人脉，围观抱团，乃至落井下石，就像是那些纨绔一样，对于周辰谄媚，即使周辰不理他们，也不能得罪人，对于他则极尽打压，因为他没有反抗的能力。 这些父辈应该早就告之，可是周辰居然对此一片空白，看着他接受自己委婉的补课，周谨行在内心里感激着这份另类。 起码对他有好处的不是么？ 而且周辰实在是太好懂了，对于他来说实在游刃有余，两个人很快推心置腹，看着他自以为不着痕迹的帮助着自己，为自己遮风挡雨，周谨行在享受之余也会觉得周辰实在是蠢。 比如他那个爹，有这种父亲还不如没有，居然还念念不忘；他那个哥，摆明了是怕他争夺财产，居然还濡慕期待；还有他那个妈，别以为他不知道周辰手腕上的伤就是被他妈弄的，这样的妈他还为她掩饰……在周谨行看来，周辰简直蠢爆了。 可是为什么……周辰这么蠢，他居然会为此心疼，还动了心？ 周谨行第一次做梦梦到周辰的时候是惊吓的，他足足两天没有去学校，结果却被周辰找上门，还带了一堆的药——因为他请假的理由是感冒，看着周辰忙前忙后的给他量体温喂药，最后还勉强做了一顿白粥，周谨行简直说不清楚心里什么滋味。 他妈都没对他这么照顾过，在五岁以后，就是他给他妈做饭了，只是没想到有生之年，居然会有这样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为他下厨。 即使粥煮的有点硬，他却还是一口不漏的喝下去了。 他很想扯着周辰的领子让他别对他这么好，他接近他只是为了他的名头是别有用心，他能不能别这么蠢，起码有点看人的眼光啊，可是这些话，最后却只是化作暖流酸酸涨涨的流入他的心脏，迅速的发酵成一种不知名的情感，填满他空虚的内心。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是他知道，他再也不会放手了，谁让周辰这么蠢，招惹了一头欲壑难填的野兽，却不自知呢？ 只是这样的感情终究不容于世，而且他现在不过是个一文不名的穷小子，而周辰却是周家的二公子，彼此之间相差太过悬殊，更何况周辰对他并没有之外的情感，他也只能将两人的关系一点点从友好刷到至交，慢慢腐蚀周辰的心。 但是万万没想到，事情会转折的这般离奇，就在周辰被绑架的那天，他听到绑匪的话之后亲自去找周行峻，可是在商店的橱窗里，他见到的居然不止是周行峻，还有他的母亲苏瑾！ 他从没想到苏瑾和周行峻居然是认识的，而在被他撞破之后，周行峻才对他曲折的身世娓娓道来，说他其实是周行峻的二儿子，当年偷婴事件致使他被遗失，无奈只好收养周辰安抚产后抑郁的林惠芝，这些年多亏了苏瑾心善养育了他，他十分感激苏瑾，并且愿意将他带回家里正名，给苏瑾500万的补偿款。 他当时已经惊呆了，周辰被绑架、周辰是养子、他才是二公子等等事情纠缠在一起，即使是他周谨行，也有着片刻的怔然，但是随即想到周辰的危在旦夕，他要带周行峻走，可是周行峻依然在纠缠让他归家，还有他那个胸无大脑的母亲一直在旁边起哄，时间不等人，他只好先行答应。 可是到的时候天桥上已经空无一人，听到周围人议论说那少年跳江了，他的脑袋瞬间空白，心脏仿佛一瞬间被击空，满心想的，都是他来晚了，周辰死了？ 他不信，也跟着跳了江，大雨滂沱，他却感觉不到寒冷，最终，才在凋零的石块中找到周辰。 还有气，那一刻的狂喜，周谨行直到现在还记得。 可是不过三天，当他再次来到医院看他的时候，一切就变了，周辰的眼神是那么的陌生，以至于隐藏着淡淡的厌恶，他不知道他是怎么了，只以为在闹情绪，而直到刚刚那道晴天霹雳，他才恍然明白。 他知道了。 他居然知道了。 他知道他是周行峻和林惠芝那两个人的儿子，而他自己，则是养子。 想到周辰平时对周家一家子的依赖，他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呢？他夺走了他最想要的一切，怎么会不招致厌恶？ 想到周行峻和他商量的一个月后的认亲仪式，那时候周辰的心里会有多么的难过，周谨行的心脏就蓦地抽紧，如果这是必经之路，那么不如让这份感情消失的彻底一点。 等到他看清了周家的真面目，就再也不会伤心了吧，他会陪着他走过所有的路，哪怕周辰恨他，他也相信那不过是暂时的。 毕竟他那么心软。 而此时正这样想着的周谨行，不会知道那离去的背影已经是二次归来，而他的前路，注定坎坷无比。 ☆、第五章 第五章 周辰没想到周谨行的行动力这么快，不过短短三天，周行峻就已经将他带到家里。 方形的餐桌上，平时只有周辰与林惠芝两个人的地方此时多了另外三个人，正坐在主位上的周行峻、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周时，还有就是周家正牌的二公子——周谨行。 “你来啦。”周行峻搭了周辰一眼，“来了就坐吧。” 周辰走到自己的位置前，看着一脸严肃的周行峻、温和看着周谨行的周时、一脸安然全无陌生的周谨行，以及皱着眉头似乎对于周谨行这个外人万分不满的林惠芝，缓缓坐下。 今天这场戏他早有预料，甚至可以说是期待已久，只是没想到周谨行的速度那么快，不过这正合他意，也不枉费他上次故意刺激周谨行一番。 林惠芝看到周辰坐下，将自己手边的姜茶递给他，“初春正凉，喝点姜茶。” 周辰接下握在手中，缕缕的热意透过杯壁温暖着掌心，可是他却只觉得心冷。 只要再过一会，她就不会再是这个态度，想到第一世她满是憎恶的脸庞，周辰缓缓吁出一口气，没事的，他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他，也不会再那么愚蠢的依赖于亲情的热度。 “惠芝，今天让大家一起过来，是有事情想要跟你说。” 林惠芝皱眉，狐疑的看着周行峻，“什么事？” 周行峻递给林惠芝一份文件，趁着林惠芝打开看的时候娓娓开口道，“惠芝，这件事，首先要和你说句对不起，我想要说的是，周辰其实并不是我们的亲生孩子，谨行才是。” “这件事一直瞒着你是我的错，当年你生下谨行之后就罹患产后抑郁，精神状况一直不稳定，我只好将你和谨行一同放在医院里，由医生就近照顾，但是没想到c市影响范围最广的偷婴事件正在那时发生，谨行不幸被那些拐子偷去了。这件事并没有瞒你多久，你很快就知道了，而且精神状况更加严重，这时偷婴事件被破获，许多婴儿都被找了回来……只可惜，那里面并没有谨行。 我不敢告诉你这个消息，那时候的你十分糟糕，自杀倾向太过严重，而那些找回的婴儿里面有些并未被父母领回，我只好从中领养了一个孩子，骗你说这就是我们的孩子。而那之后你的状况好了很多，我也只好一直瞒下去，我也想过将周辰一直当做我们亲生的孩子，只是没想到居然遇到了谨行，在看他的第一眼的时候我就觉得我们有缘，在dna鉴定之后他果然是我们的孩子，如今我们的孩子回来了，我想，还是将这件事告诉你。 我知道你可能无法接受，自己养育了十八年的孩子居然不是亲生子，我对不起你，你有什么怨言就冲着我来吧，只是孩子是无辜的，我想为谨行正名，他才是周家的二公子，你不知道这孩子有多懂事多优秀，可是这些年却一直在吃苦受罪，我实在是不忍心再让他受苦下去，惠芝，请你原谅我。 文件里有我当年的领养证明，还有dna比对图……你若不相信，可以看看，我没有骗你。” 林惠芝此时已经完全呆住了，她拿着手中的dna比对图，收养证明零散的放在一边，整个脑袋都嗡嗡作响，周行峻原本清晰的声音此刻仿佛遥远的像在天边一样。 小宝居然不是她的孩子？林惠芝想笑，她曾经看着他从那么一小团长到这么大，她看着他第一次会爬，第一次会站，第一次会走，第一次会叫mama，第一次给她戴花，第一次喂她吃饭……小宝怎么可能不是她的孩子呢？ 可是手上dna证明里血缘可能性lt0.01%却刺痛了她的眼睛。 经鉴定没有亲缘关系……经鉴定没有亲缘关系……经鉴定没有亲缘关系…… 林惠芝的脑海里回荡着这句话，只觉得眼前倏地模糊，变成道道血红，头痛的仿佛要炸裂，她只觉得身体里有一股挥之不去的暴戾感觉左冲右撞，她“啊”的一声，突然将面前所有的东西都挥下桌去，包括旁边的茶杯。 茶杯碎裂的瓷片崩的满地都是，但是此时却没人注意那些，周行峻前去制住林惠芝，对着周时吼道，“快去叫白医生来。” 而林惠芝不断挣扎着，嘴里喃喃自语着，“小宝！小宝！mama的小宝哪去了！小宝！mama在这里，你快来看看mama啊！” 周辰垂下眼眸，眼前的一切他曾经看过很多次，而每一次伴随而来的，都是不可控的暴力冲突，他大一些的时候还好，小的时候被推下楼梯、花瓶砸到都是常事，有时候林惠芝认出他的时候会将他锁起来，说这样就不会跑了。 那时候他对林惠芝其实是很畏惧的，只是后来林惠芝的病越来越好，不常犯了，又有周行峻和周时在一边衬托着，温暖的母亲和冰冷的父亲，周辰本能的亲近林惠芝，毕竟这是家里他唯一能够感受到温度的热源所在。 可惜……这一切都在第一世磨灭了，剩下的，只有厌烦。 周辰仍旧坐在原地，对林惠芝的举动置若罔闻，而旁边端坐着的周谨行却是惊呆了。 他来之前想过林惠芝究竟是怎样的人，她是周氏当家的主母，c市有名的名媛贵妇，外形举止无可挑剔，在周谨行看来，她应该是一个优雅从容的妇人，而一见之下，果然很符合他的想象。 只是想到周辰之前曾经受过的莫名其妙的伤，他本能的对林惠芝没有好感，认为她是个两面派，也许私底下还有虐待的癖好，对儿子也不尽心。 但是他想到了开头，却没想到结尾，林惠芝确实是个两面派，但却不是他以为的那种，这是真·两面啊，再联想到周行峻提前跟他说的林惠芝有些特殊，周谨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原来……周氏的当家主母，周辰的养母……居然是个精神病么？ 周谨行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震惊压下，他终于知道周行峻之前说过的精神状况不太好究竟有多不好了，而这样的情况还不送到医院治疗，一直放在家里……想到周辰之前的伤，周谨行心中划过一丝心疼。 他知道周辰过得不好，但是没想到过的这样不好，他向着周辰的方向望去，却只见一个漆黑头顶，小小的发旋点缀其间，让这个人凭空多了几分惹人怜爱的脆弱。 周辰……是在伤心罢。 心脏难以抑制的抽紧，随即却又点燃起一丛丛怒气，对于这样的家人，有什么舍不下？周辰居然还要为他们难过。看着那边乱成一团的三人，周谨行缓缓起身，也许，打破周辰的幻想要尽快了。 周谨行收拾好自己的表情，向着乱成一团的三人走去，林惠芝此时已经被周行峻强行制住，只是此时周行峻身上的狼狈却是未曾见过的。 周谨行也上前帮忙，想到刚才林惠芝发病的原因，也跟着念叨“小宝在这”“小宝没走”等话。 林惠芝的神色中闪过茫然，挣扎的力度小了很多，周行峻松了口气，平时他不常在家，林惠芝这种情形当真是好几年没见到过了，此时保姆不在，他也只能亲自动手了。 周谨行尽心尽力的扮演着失散的儿子这个角色，安抚着突发病情的母亲，周辰看着眼前的一切，只觉得万分讽刺。 而不过一会，白医生前来，看到乱成一团的场景也不诧异，只是心里奇怪今天周行峻居然在家，不过主人家的事情他也不好多问，看到餐桌旁正襟危坐的周辰，十分自然的露出一个微笑。 相对于周家众人，虽然周行峻才是他的老板，周时是他的继任老板，但是在他心中，反而是周辰更熟悉些，毕竟每次伴随着林惠芝的发病，受伤的都是周辰，这么多年下来，两人已经颇有默契。 周辰愣了一下回了一个微笑，白医生拿出医药箱，十分熟练地拿出镇定剂，对着林惠芝的静脉注射进去，看着林惠芝陷入昏睡之中，三人一同将她送到楼上房间，而楼下大厅里，只剩下周辰和白医生。 “最近怎么样？我给你的药用完了吗？不够我今天带了些，给你。” 白医生要掏医药箱，周辰连忙制止，“没事，不用了，我那还有。” 白医生没有听周辰的，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此时应该没有了才对，还是从药箱中拿出止痛的喷雾和消肿化瘀的药油，杀菌的双氧水也备了些，还有消炎的药片，零零散散一小堆，都推给周辰。 周辰苦笑，再过不到一个月他的身份就应该人尽皆知了，此时也不瞒白医生，“我以后都用不到这些了，我其实是周家的养子，大概再过不久就要离开这里了。” 白医生陡然听到主人家的*愣了一下，不过周辰话里的意思他还是明白的，他看着周辰，发现对方的表情并不勉强和隐忍，也没有难过，这才松了一口气，“你离开也好，要我说周家也没有什么好的，你在这里也是遭罪，也别伤心，也许外面更有一番风景呢，你会找到真正值得你对他好的人的。” 周辰有些恍惚，似乎这些白医生曾经对他说过的，只是当时的自己太过固执，最后却只是惨淡收场。 他抿了抿唇，这大概是周家里第二个给他一点温暖的人吧，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药片，他还是心存感激，“谢谢你白医生，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