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林园一会儿没说话，似乎觉得很难以启齿，最后叹了口气道：“我是真的不想说，但是是你，我也不该瞒着。我mama前一阵被她一个朋友一劝，把家里的所有积蓄外带在外面借的钱全部用来做投资了，现在投资失败不说，还欠了一屁股债。我妈现在已经崩溃了，我怕她胡思乱想，只能一直陪着她。我爸你也知道的，平时就不成器，家里一直是我妈撑起来的，到现在还只知道怪我妈。”林园说着已经带上了哭音。 陆芸听完她的话也跟着愁眉不展起来，陆芸mama是典型的女强人，一直是她们家的顶梁柱，她爸爸是个游手好闲的，夫妻俩经常吵架，前一阵还闹着离婚。林园家算得上家境优渥，可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现在又发生这样的事，陆芸都一时不知道应该怎么劝。 林园好不容易找到能说话的人，更是一股脑的朝陆芸抱怨：“你说我爸爸平时那样就算了，怎么到现在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不懂事？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应该做的是想办法解决。我妈现在那样，我还不敢表现脆弱更不敢对她有一丝埋怨，我心里才真是有苦说不出。” “林园，有什么都和我说，我能帮的肯定都帮，你……” 陆芸话都还没说完，那边林园mama又在叫她，林园忙说了声空了聊就挂断了电话。 之后回家的路上，陆芸一直心神不宁。人生有时就是这样，谁都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但只能头也不回的继续走下去，别无他法。 陆芸到了家门口一打开门就察觉到不对劲，她听到家里面还有其他人的声音，疑惑的顿住了步子。 陆母听到了动静，连忙到门前来接过了陆芸的包，拉着她就往门里走。 沙发上坐着一个五十左右的女人，穿着朴素，面带笑意，她旁边还有一个三十左右的年轻男人，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面容温雅。 陆母带着陆芸走到了沙发前，指着两人笑着介绍道：“芸芸，这个是你宋阿姨，小时候还抱过你的，她旁边是她儿子吴皓，大你三岁，现在在市政府里工作，还真是年轻有为。” 陆芸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根本没想到陆母提前什么都不说就来了这么一出。 吴母连忙谦虚道：“都快三十的人了这点事没什么好拿出来说的，反倒是芸芸从小读书就厉害。说句不怕你笑的话，我一直就想要个女孩儿，可是就生了这么个儿子，为了他的事cao碎了心，尤其是到现在也没个结婚对象什么的。”说着就来到了正题。 陆父适时从厨房走出说开饭了，趁着一众人不注意偷偷把陆芸拉到了一边：“我都是昨晚上才知道你妈的打算，当时就想给你打电话，可你妈凶我又一直盯着我的手机，我就没找到电话给你通风报信。”陆父向来觉得陆芸的对象还是自己找的好，相亲最是不靠谱，没哪个介绍人不是把相亲对象夸得个天上有地下无的，这件事上他倒是和陆芸在同一战线。 陆芸心里是不太舒服，但事已至此，她也只能顺着陆母。 饭桌上，陆母和吴母你来我往说话一直没断过，话题全是围绕着陆芸和吴皓。吴皓这人的感觉和他的外表差不多，话并不多，却十分有礼，连陆奶奶也在桌上夸赞吴皓不错。 饭后，陆母和陆父很快洗完碗，陆母换了身衣服就来拉吴母说到附近的茶楼去打麻将，陆奶奶也推说要去附近找人唠嗑，陆母走之前还不忘把陆父也叫走，说昨天去茶楼的时候就有人说三缺一，让她今天一定把陆父给叫上。 几个长辈的用意昭然若揭，陆芸心底默默叹气，看着他们离开。 屋里很快就只剩下陆芸和吴皓，吴皓见陆芸满脸苦相，笑着道：“我也是被我妈逼着来的，现在这些老人就是这样。”之前已经被吴母逼着相亲过几次，吴皓和前面几个相亲对象无一例外的再无联系，之前一听吴母说了陆芸的学历，还害怕陆芸是个眼高于顶的姑娘，真见了面发现和自己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陆芸听他这样说才稍微放松了下来，也跟着笑道：“我是事先都完全不知道这事。” 吴皓笑了笑，见陆芸第一面她脸上的错愕已经告诉了他这个事实，他又笑着找话题：“听说你现在在地铁公司上班？” 陆芸忙摆手道：“也就是个临时工而已，听着好听。” 吴皓点点头，两人一时无话。 陆芸很想找理由出门，可她一走家里就只剩下一个外人，要是被陆母知道，她不被骂死才怪，可这样和吴皓相处又让她觉得浑身不自在。 吴皓见陆芸乖巧漂亮，外表完全不像25岁的姑娘，心里存了继续交往的想法，见她局促立刻提议道：“最近有几部评价不错的电影上映，要不我们一起出去看电影？” 陆芸实在没什么心思和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深交，可一想到陆母又觉得心里发憷，想了想道：“我不太想出门，我们就在家里看电视吧。” 吴皓也不好勉强她，心想还是循序渐进的好，“嗯”了声答应了下来。 陆芸昨晚回家太迟，一整晚没睡好，看着电视没一会儿就靠在靠枕上昏昏欲睡。吴皓一见忙叫醒了她：“陆芸，你想睡的话回房间睡吧。” 陆芸蹙眉有些为难，吴皓忙笑道：“去睡吧，也没其他人，没关系的。” 陆芸笑了笑，起身回了卧室，瞬间觉得浑身轻松了不少。 陆母几人回来时陆芸自然已经起床，陆母和吴母相视一笑，都很满意今天的安排，两个小辈看起来相处的很不错。 吃过饭后，吴皓和吴母要走，陆母忙拉上陆芸一起去送。 在陆母的监督下，陆芸和吴皓又交换了联系方式，还说好了下次再见的时间。 ☆、第八回 在陆母的监督下，陆芸和吴皓又交换了联系方式，还说好了下次再见的时间。 等吴皓母子一走，陆芸一回家就变了脸，皱眉看向陆母：“mama，你做什么之前是不是应该事先告诉我一声？” 陆母一听也不乐意了：“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rou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要是我和你说了，你今天绝对会找理由不回家。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你说你前几年在北京一直单身我只能算了，现在已经回了家，还是要快点找个伴才好。你今年就25岁了，不年轻了，你以为再过两年你还能随随便便的去选别人吗？” 陆奶奶也连忙帮腔道：“芸芸，这件事我支持你mama，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该找个对象处处了。” 陆父见陆芸低着头委屈的模样，忙开口道：“孩子好不容易才回来，你们别逼她逼得太紧了，她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陆母侧首瞪陆父：“就是有你这个当爹的，芸芸才会这样。” 陆父摇头失笑，当真不知该说什么好。 陆芸见时间不早，起身道：“奶奶，mama，我先回市区了，不然明天早上怕赶不及去公司。” 陆母一听更是火大：“芸芸，mama说你两句你还不高兴了？”她以为陆芸是在发脾气才要走。 陆芸头疼得很：“妈，有没有今天这事儿我现在都该回去了。” 陆父这时拉住陆母一只手笑道：“好了，孩子也就随便说了两句你倒是气上了。”说完又连忙准备去拿外套，叫住陆芸道：“芸芸，爸爸开车送你回去。” 周日傍晚正是返程高峰期，因为地铁施工没多远就有路面被围住需要绕道，明明不远的距离，却大部分时间都被堵在了路上。 陆父开着车对陆芸道：“你不想你mama给你找对象，自己平时就多留意点。我现在觉得比起来同学还是相对靠谱的，至少比较了解。” 陆父也是怕陆芸心里不舒坦，想着给她出主意。 陆芸忙笑着让陆父别担心，却自嘲她过去七年都在北京，现在江东市对她来说认识的人都不多，更不说什么多年未联系的同学了。脑子里猛的又窜出沈初辰这个人来，却在想起他和陈雨涵的关系时，慌忙摇头打断了自己的荒唐想法。 陆芸回了市区的家洗漱完就躺到床上看美剧，没看一会儿又睡着了，接近半夜时猛的被手机铃声惊醒，陆芸迷迷糊糊的摸到手机接了起来。 “陆芸，我妈刚睡下，我现在才有时间给你打电话。”林园的声音异常疲惫，显见也是被折腾了一天。 陆芸一下子精神起来，问道：“林园，现在一切还好吧？” 一向开朗的林园竟是低落的反问她：“怎么可能好？” 陆芸只能说话来安慰她：“你心放宽，一切总会过去的。” 林园摇头叹气：“我们家三套房，除了现在正在住的这一套，我妈都在想办法卖掉了，有一套写的还是我的名字，我妈让我自己找找买家。我以前一直觉得我的家境不错，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突然一贫如洗。” 陆芸听着林园难过的话，却从她的话语里感觉到她似乎一夜长大了，以前的林园总是自私的想着自己，现在却要顾及着家里其他人，还不能让自己表现出脆弱来。 “我之前也和你提过，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我现在的工作，本来还想着再干一阵找到另外合适的工作就辞职，可家里现在突然这样，我什么也不敢做了。还有胡远峰……”林园说了前面一大通话一直还在佯装坚强，一提到胡远峰时却忍不住掉下眼泪来，“我最近两天给他打电话他一直没接，我现在都这样了，身边连个依靠的人都没有。” 陆芸也跟着心揪住一般的疼，她一开始就反对林园和胡远峰在一起，可到了现在她也说不出责备林园的任何话来，还只能找理由安慰：“说不定他最近刚好很忙而已，你也说他去年研究生毕业现在事业正在起步期，很忙也是正常的。” 林园哪能不知道陆芸的话有多牵强，就算再忙也不可能两天时间都没空给她回一个电话，又不是干什么机密工作被拿走了手机。林园如今脆弱不堪，却也没有太多精力去想她和胡远峰的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林园想说的话都说了，开口说再见。 陆芸还是不放心的又劝了她几句，这才挂掉手机。 刚才睡了一阵后现在被惊醒反倒睡不着了，陆芸想起林园和胡远峰在一起分分合合的这几年，心里有个可怕的猜测，林园家一垮掉，胡远峰恐怕也会和林园彻底断掉，胡远峰这个人功利心和目的性都太强，他或许对林园也不是全无感情，但这份感情在林园家负债累累之后恐怕如同泡沫般易碎。她真正担心的还是林园，家里遇上这种事，要是胡远峰再在这时候和她闹分手，林园恐怕真的会崩溃的。 可是该来的还是会来，不会因为人的逃避就不会发生，最多只是推迟它的发生而已。 陆芸一晚上都在做梦，梦里面光怪陆离，好像回到了高中的时候，可一醒来就什么都忘掉了。她也来不及回想，忙起身洗漱，又到上班时间了。 陆芸刚到办公室，景玉和简瑶都在了，景玉是财务部分管主管，下面带的人就简瑶和陆芸两个。 陆芸在办公室里呆了快要一个月，渐渐也摸出些门道来，景玉这人是真不错，做事宽宏大度，遇到工作上有问题时都是担在自己身上。至于简瑶这个人，倒不是说她没能力，事平时也在做，但是凡事都喜欢居功，比如对外的事情几乎从来不做，对内找领导签字汇报什么的事最是擅长。这样一来，外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们三人里就简瑶平日里做事多。 景玉这人脾气好，也不喜欢多说什么，觉得能把手上的工作开展顺利就行了。反倒是三人私底下的时候，简瑶时常颐指气使，景玉对她也颇为忍让。陆芸对景玉这样的做法很是奇怪，依照她与景玉相处时的感觉，景玉这人虽然好说话但也不是没有原则的人。 这天景玉叫上陆芸一起到税务局办事，路上的时候，景玉状似无意的对陆芸说道：“简瑶平时要是你做什么完全可以拒绝，虽然你现在还是临时工，她有编制，但是职位是一样的，她并不是你的领导。我知道你这小姑娘平日里做事谨慎不轻易得罪人，但有些事还是不能让。” 陆芸没想到景玉会对她说这样一番话，经过在北京的事，她现在心态变了很多，不管谁让她做事都是做事，总之不是领导安排她晚上和周末上班她绝不会加班，不过在正常的工作时间她并不怕事多，反倒觉得这是好的学习机会。陆父对她说的话有一句没错，不管到哪里能力最重要。 陆芸点点头，感谢景玉的好意，见她将话说到了这份上，也忍不住说出自己心里的疑问来：“玉姐，既然你这么看，平时为什么还对……” 陆芸话都没说话，景玉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笑着道：“你可能觉得平日里我在让她，但她做的事并不少，她喜欢抢功就抢，在我眼里是我们三个人都好才是好。”刚好遇到路口，景玉开车转弯以后才继续道：“而且公司里的传闻你恐怕也听了不少，我打心底里喜欢你也有这个原因，从来没见你参与过这些事。” 陆芸已经猜到她话背后的意思，吃惊的反问道：“难道简瑶真的公司里的……” 景玉并未让她把话说完就连忙阻止了她，有些事还是心照不宣的好，“我不是胆小怕事的人，但我在这个公司上班，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陆芸点点头表示认同，人要在这个社会上立足，尤其是女人，真的很艰难，毕业前还想着自己出来工作后要多么正直，真正到了那地步才发现有很多事都很无奈。陆芸和景玉接触这么久，也看得出她家里并没有什么背景，丈夫的工作也很一般，地铁公司这份工作对她来说真的很重要。 “陆芸，你觉得秦蔚然这个人怎么样？”景玉又笑着问。 陆芸想了想回道：“做事公事公办，为人特别严肃不留情面。” 景玉点头笑道：“就是这么一个人也只能容忍简瑶在我们办公室存在，不过简瑶也是个聪明的，并没有因为有靠山真就在我们办公室什么都不干，反倒让秦蔚然找不到错处来。不过你也很不错，就这个特别严肃的人还在我面前夸奖过你说你不错。” 陆芸不太相信这样一个不苟言笑的人会夸奖她，却也知道景玉没必要骗她，嘴角勾起会心一笑。 “凡是有要出来办的事我都带你来一次，你自己留意着记地方记人，下次就只有你自己来了，不过这些事我不说你应该也明白。”景玉到最后还是不忘说到工作上来。 陆芸忙道：“玉姐你对我够用心了，我都知道。”景玉要是人懒或者刻意想为难她，真是一次不带她来都可以，她心知自己遇到景玉这个领导算是运气好，不知比她在北京跟的那一个好了多少。 “你会不会开车？”景玉笑着又问。 陆芸笑道：“正在学，不过也快了。” 景玉好意道：“虽然公司里有公车，但我们这种小职员去要，就算能顺利要到也基本上会受到冷脸，自己会开车是最好的。”这就是这种单位的通病，关系户太多，不做事的也太多，一个司机可能都是上面某个大领导的亲戚。 陆芸点头记下，心中也十分认同。 ☆、第九回 转眼又到了周五，陆芸拒绝了陆父要来接她的好意，下班后准备直接坐公交车回家。 陆芸才刚走出地铁公司就接到了吴皓的电话，忙接了起来：“吴皓，有什么事吗？” 吴皓笑道：“我今天刚好在你们公司附近办事，你现在应该已经下班了，你今晚回家吗？”吴皓想的是陆芸要是回家的话他就送她回去，要是住在这边他就约她吃个饭然后看个电影。 陆芸虽然对吴皓的印象不差，但也没有和他真有进一步的打算，于是想也不想就说了谎话：“不好意思，我现在已经在回家的公交车上了，我们下次再约吧。”到底也不敢完全拒绝对方。 吴皓的车这时恰巧停在了地铁公司对面，一侧首就看见了站在路边的陆芸，好笑道：“我已经看见你了。” 陆芸一时讪讪，不知该怎么接话，撒谎果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吴皓反倒十分坦然的说道：“我就是想着我们俩现在都还是单身，互相多了解一下也没什么，你总不能这样的机会都不给我吧？” 好话都被吴皓说完了，陆芸也想不出继续拒绝下去的话，只能硬着头皮回道：“那麻烦你了。” 两人挂掉电话，吴皓停好车就从车里走出。 陆芸正抬头东张西望，很快就看见吴皓在过马路过来，而这时又有人在身后叫她。 陆芸一听就知道是谁，顿了顿才转身看过去招呼道：“沈初辰，今天不是周一你怎么也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