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
而当沈琰七点多叫孩子起来吃饭时，豆包醒来刚一听到“吃饭”俩字儿，就条件反射的瞪大了眼睛，眼睛里竟然还带了一丝惊恐。 沈琰没有弄明白是什么，豆包已经扑到了她怀里，小手紧紧抱着她的一只胳膊。 沈琰被孩子抱的很紧，笑着说：“喂，小伙子干嘛呢？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豆包“嗷呜”一声，在她脸上“咬”了一口表示愤怒，沈琰哈哈笑着毫不在意，拉着孩子去吃饭。 而豆包在看到桌子上简单的两菜一汤时，那脸上的小表情才放松下来。 沈琰这会儿才明白了孩子刚才的惊恐是什么，想到这里，她心里怜惜更深。 沈琰把豆包抱上椅子，说：“豆包啊，mama跟你上两个事情啊。” 豆包低着头正在弄筷子，茫然的说：“啊？” 沈琰一本正经的说：“小孩子嘛，就该有小孩子的样儿，你这样成熟懂事也不是太好呀，要卖萌，要装可爱，知道不？要幼稚，幼稚一些，懂不懂？” 豆包再次皱起了他的小眉毛，说：“……不懂。” 沈琰：“……” 沈琰轻轻叹了一口气，在豆包不解的目光中，缓缓说：“在mama这里，你什么样mama都喜欢的……听话的，不听话的，懂事的，不懂事的……mama都喜欢。但是……” 沈琰顿了一下，说：“我是说如果，如果将来有一天你离开了mama，去了另一个地方生活，你就不需要这么成熟懂事了，你要多笑，多向长辈撒娇，知道吗？” 豆包说：“豆包不会离开mama，为什么要那样做？” 沈琰语塞，这个孩子不仅成熟，而且聪明，他几乎是一下子就找到了话中最致命的一点。 沈琰说：“所以我说的是如果啊。” 豆包垂下眼帘，说：“老师说没有发生的事情都是不存在的，mama，我又不会离开，才不要听你说这个呢。” 豆包显然是不喜欢这个话题的，沈琰眼神暗了暗，豆包抬头的时候看到了，但说真的，他并不太明白。 沈琰说：“嗯，不想听，mama就不说。但是……mama还是希望你能记得这一点，好不好？就当是听mama的话？当个乖孩子。” 豆包没有说话，手里拿着筷子低着头。他在思考。 过了好几分钟，豆包才说：“好吧。不过我还是觉得我不会离开mama。” 沈琰点点头，脸上露出笑容，说：“乖，吃饭。” 豆包脸上也露出笑容，只是大大的眼睛里满是不解和困惑。他还小，这两天的事情已经让他的小脑袋里所有能用的脑细胞都占满了。 睡觉的时候，沈琰难得没有如往常那般调笑逗弄豆包，这让豆包还有些小不习惯呢，竟扭扭捏捏的说：“mama，你要和我一起睡吗？” 沈琰点点头，说：“是啊。” 然后把枕头摆正一些，躺下，豆包想了想，挨着她躺下。 房间的灯已经关掉，沈琰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今晚没有星星，月亮也是月牙形的，十五团圆月亮圆，现在已经是月末了，仿佛上天能都在可怜她与儿子即将到来的分离。 豆包靠在沈琰的怀里，沈琰揽着她，出声道：“豆包，你想不想和爸爸一起生活？” 豆包“啊”了一声，似是被这个问题吓了一跳。 而沈琰面色镇定，看不出什么表情。 豆包黑暗里琢磨了一会儿，说：“想、想啊……” 沈琰愣了愣，笑了一下，哑声说：“这样啊……” 豆包又说：“我要和爸爸mama一起生活，和壮壮小诗他们一样。” 沈琰脸上苦涩的笑容僵住，说不出话来。 豆包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以为她睡着了，晃了晃她的胳膊，喊道：“mama？” 沈琰回过神，忙说：“我在。” 豆包嘟囔道：“mama讨厌。” 沈琰侧过头亲了亲他的额头，说：“对不起。” 豆包说：“原谅你啦。” 漆黑的夜色让他们彼此都看不清对方脸，这仿佛给了沈琰莫大的勇气。她斟酌一会儿，轻声说：“豆包，mama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我是说如果……将来如果要你和爸爸生活，没有mama，只和爸爸生活，你愿不愿意？” 黑暗中豆包正经的表情一变，眉心狠狠皱起，仿佛生气了，他大声说：“不愿意，我不愿意！mama你不要问我这个，老是说了——这是不存在的！” 沈琰吓了一跳，忙安抚孩子。可豆包还是没忍住，眼睛突然就红了，泪水一颗颗的掉下来。 豆包哽咽的说：“mama你好奇怪……豆包害怕……” 沈琰心头狠狠被戳了一下，她忙把孩子抱住，红着眼哄他。 豆包被她抱在怀里，哭着不停，显然是从昨天开始就吓着了，却一直忍着没发泄。 她的宝贝太懂事了，沈琰怎么忍心把他给顾承铭。 沈琰心里不停的挣扎，几乎有那么一刻想抱着豆包从窗口跳下去，或者带着他再次离开，就如六年前那样。可是……她现在深深的明白，因果报应，有因才有过，她所想的都是不可能的，她离开，顾承铭一定还会找到她，而那时，恐怕她与豆包以后连见都见不到了。 想到这里，她心里就一抽抽的疼，完全说不出话来。 豆包自然是察觉到她也哭了，孩子心里的恐惧越来越大，他从沈琰怀里出来，小手摸上沈琰的脸，摸到了一手的泪水。 豆包呆住了，沈琰再也忍不住，抱着他的小身子哭。 豆包吓坏了，愣愣的掉泪，没有说话。 沈琰哭着说：“如果你以后和爸爸一起生活，要是想mama了，就给mama打电话，爸爸不让……你就求他，mama会经常去看你的，你想吃什么了，mama会给你带……还有，还有他们家的人，你要多撒娇，不要惹他们生气，有什么事就去找爸爸，爸爸会帮你的……” 对于顾家的其他人，沈琰是不能肯定的，但是顾承铭……她相信这个男人会爱豆包，会保护他。 豆包是顾承铭的孩子，他既然要了他回去，就一定能照顾好他。顾家只有她这一个孙子，必然也会好好疼爱的。 顾家人对她的恨，不会转移到这个孩子身上，沈琰笃定这一点。 可她还是不放心，不舍得。 “你要多给mama打电话，多向爸爸撒娇……不要忘了mama，mama爱你……”沈琰语无伦次的说，眼泪落在豆包的后背的睡衣上，早已浸湿一片。 豆包始终在呆住的状态，他没有说话，安静的听着沈琰说，可到底听懂没有，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沈琰将多年来的情绪发泄在豆包身上，她知道这样很不对，可她控制不了，后天……后天顾承铭就要带豆包去做dna检查了，那时候豆包的身份就会暴露，顾承铭就有了明确的立场和身份来带豆包，即使她挣扎、阻拦，后果也是一样的。 并且……豆包跟着顾承铭，的确是好太多。 沈琰因为自己的自私，让豆包在没有爸爸的情况下出生，在他没有爸爸的情况下成长，从没见过顾承铭，从没享受过父爱，有的只是跟着她这个母亲吃苦。 ☆、第53章 城 沈琰语无伦次的哭着，豆包安静的听着，眼泪也一颗颗的往下掉。等沈琰哭了很久，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事情。 她怔怔的把孩子松开，把台灯打开，豆包一张小脸白白的，没有什么表情，但眼睛是红的，脸上有泪水的痕迹。 沈琰很想补救，很想笑着告诉孩子自己刚才是在开玩笑，或者找其他任何的借口来骗孩子。 但她发现，直到这一刻，她竟什么都说不出来。欺骗的话说不出来，弥补的话说不出来。 母子两人就这么安静的对视，过了好久，豆包才开口说：“mama，我好困……” 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瘪着嘴打了个哈欠。 沈琰愣了一下，忙把灯关掉。等她躺下后，豆包一咕噜滚到她怀里，小声说：“mama我不找爸爸了，你跟他说，不要来看我了。我跟你说，其实我在骗你哦，我一点都不想爸爸啦，宝宝有mama就好啦，mama我明天想吃咖喱饭？” 沈琰征愣中，说：“好……好。” 豆包在她怀里找了个位置靠好，说；“其实我有一点不高兴的，mama我不喜欢你那样说，我不喜欢，你以后不要说了，我会生气的，真的。” 沈琰怀里靠着小小的孩子，心里蓦地一震，眼泪险些再次掉下来。 她心头酸涩，轻轻拥住他，轻声说：“好……以后不说了。” 豆包重重点头，在她怀里沉沉睡去。 这天晚上，豆包睡的怎么样，沈琰不知道。只是孩子在她怀里一动都没有动，非常的安静。 但是第二天早上，豆包没有在平时那个点儿醒，沈琰因为已经给幼儿园那边请过假了，所以也没有叫他。 而豆包直到快八点时才哼了两声醒过来，趴在床上喊mama。今天早上沈琰只热了牛奶和油条。 沈琰听到豆包的声音，来到卧室。豆包表情和平常无异，说：“mama我今天又不用去幼儿园了吗？” 沈琰说：“嗯，等会儿mama送你去干妈那里好不好？” 豆包神情一下子警惕起来，说：“为什么要去干吗那里？mama你去哪里？” 沈琰心疼极了，轻声说：“啊……mama有点事情要去办，你到干妈那里玩一天，mama晚上就接你回来了。” 豆包说：“一天啊……” 沈琰不看他的眼睛，点点头。 豆包慢吞吞的“哦”了一声，没再说话。吃过早饭后，沈琰就带着豆包去秦筱那里了。 她事先没有给秦筱打电话，这个点儿对方应该还在睡觉，今天不是工作日。 一路上，沈琰没有说话，豆包竟也没说。母子两人气氛很沉默的来到秦筱的公寓下，坐了电梯上去，沈琰抬手按下门铃。 里面没有动静，沈琰低头看了豆包一眼，又按了几下。里面才传来拖鞋的声音，伴随着秦筱嘟嘟囔囔的骂声。 门一开，她看到门口的沈琰和豆包。秦筱有一瞬间的征愣，她甚至都忘了让他们进来，呆呆的说：“你、你咋来了？呃，还有豆包？” 她抬头看了看时间，才九点啊。 豆包小声叫了一声“干妈”，秦筱这才清醒过来，忙说：“诶？进来进来。” 沈琰却没动，豆包也没动，孩子脑袋垂的低低的，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 秦筱心下疑惑。沈琰说：“秦筱，我今天有点事情……你能帮我照顾一下豆包吗？” 秦筱呆呆的说：“可以啊……不过你为什么不进来说啊？” 沈琰笑了笑，把豆包往她的方向轻轻推了一下，说：“我不进去了，麻烦你了，晚上我来接他。” 说完她就转身打算走，秦筱呆了呆，忙抓住她的胳膊。 沈琰说：“怎么了？” 秦筱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低头看了看蔫蔫的豆包，说：“你们吵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