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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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成就了一场因错误,演变的恋情。 爱,终究是谁爱着谁更深呢…… 如彼翰林鸟,双栖一朝只。 如彼游川鱼,比目中路析。 已是深夜,寡月不知怎么,随着人群出城,冥冥之中就来到这里…… 那个他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那个他与她初见的地方…… 素袍轻动,他翻过高墙,从荒芜的院子里走近正堂,木门吱呀,大堂里积了一层细细的尘土,那棺材依旧孤零零的躺在那里, 红烛燃起,恍若昨日的事情;那日在这里,他握着她的手,不过是一时的相触,终究是乱了流年…… 而那时的他,也不过是在唯唯诺诺间,向众人营造一种假象罢了。 世间,本没有一见钟情的事。 那时候的他,握着她的手,便是极力的凛起双耳,听着众人的议论声声,从一开始,他都不曾在意红绸那端牵着的新娘…… 所以,前几日,上苍才会给他开一个这么大的玩笑,便是因他一开始的不在意给出一个最大的惩罚。 那时候,他的喜欢,他的挽留,不过是留下一个能照顾他的人罢了。 他就是这般自私又记仇啊…… 往昔十六载孤苦,他从没有真正的向人敞开过心扉,从不曾…… 他活的好累,好累,真的累了…… 步步算计,隐藏内心的日子真的累了。 他迈着僵硬的步伐,走进他住过多年的房间,床榻上的被子被整整齐齐的叠着收到了柜子里头,他书案上的书也被整齐的收好。 她便是那么一个细心的人,他伸手打开柜子,棉被上躺着的,还有一件衣袍。 他颤抖的伸手拿起,散开来,是一件衣袍,还留着针,并没有缝完,这件袍子,如今的他,定是穿不得了的,这是他下狱的那几日她给他做的。 他捧着那衣袍,身子颤抖着,泪终究是没有落下。 他开始想着真正为她考虑的时候,该是从什么时候起,或许就是入狱后……或许再早一点…… 他不知道,这世间属于他的温暖太少,她出现的太过突然,他都没有做好迎接的准备,她是大海,而他连江河都算不上,他是山涧小溪,狭隘,却极力的想去颠覆整个世界…… 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 不离不弃,最终却因他丢了性命…… 为什么,不更爱自己一些…… 来世,换我来追逐你;来世,我来寻你;不要再为一个人傻傻的付出所有……来世,换我付出…… 他抱着袍子,坐在柜子旁,许久之后,天空中又响起了无数的礼花,绚烂无比。 这无疑是让他想起那时婚嫁,绯衣似血。 至此,烟火,皓月,伊人,已成为遥不可及的梦…… 夏季,西北的天黑的更迟一些,七月初七,长安是深夜的时候,顾九这里入夜没多时。 听人说,再往北走上数月,或许能看到极光,夏季的极北之地,常日都是白昼,没有黑夜。 顾九坐在院子里,手中不知在编着什么,阿娣嫂的一儿一女坐在一旁的石凳子上,看着顾九。 北地的星空很亮,在院子里还生着火,顾九借着火光编织着。 那三岁大的孩子终于忍不住问出来:“姨姨,这是什么。” “篮子。”顾九淡淡地解释道,唇边带着一丝笑意。 显然女孩对顾九的简短解释并没有多在意,她没有见过用坚韧的草茎编织出来的东西,只是眨巴着大眼看着,一旁四五岁的哥哥在自顾自的玩着,似乎是一个阿林哥从城镇里带回来的可以伸缩的假匕首。 阿娣嫂夫妇还没回来,外出一个多月总是有很多事情要处理的,两个孩子便扔在顾九这里。 顾九不爱说话,白日里将将进村的时候还有很多人来搭理,可是见她不说话,问什么只是“嗯”便没有自讨没趣的再靠近了。 这一路,历经生死顾九,已习惯了沉默。 她讨厌语言,讨厌文字,人心,不是语言能说出的,说出来,一切都变了味道。 她游离的目望了一眼,夏日北方的星空。 于顾九,这一世她亦认清了一个事实:拥有美貌与才干,便要拥有能保护自己的能力,否则美貌与才干只能成为不堪重负的负担罢了。 永远,不要再成为常人眼里的特别…… 敛起光芒,她只是边陲之地上的一个普通女子。 她收回游离的目光,一只手落在自己的腿上,瘸了,不是不好,一个有缺陷的残体,便也不会引起那么多的无谓的争执。 美貌且气质脱尘的阿九,至死得不到爱人的垂青;精明的九儿,步步算计却终失所爱;一个残缺的小九,更不可能得到爱了吧…… 强大,果真是弱rou强食的世界里,必须经历的…… 她撑起身子,托着腿,将火堆里再添了一把火。 三岁的小丫头,偷偷地瞄了顾九一眼,颤颤地伸出手去拿顾九编织的草篮子,她扯了扯惊讶的发现还很坚韧,似乎装鸡蛋都不成问题。 顾九勾唇,似笑非笑,她只是看自己家里什么都没有,闲不住,想动手做些东西。 等过几个月,能走路的时候她便再上镇上赚钱去。 重抄旧业了啊,不知是卖混沌,还是再做点别的,总之饿不死她,她想活着,活着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草原的日出很美,草原的成群的羊群奔逐的景象她还没有见过…… 听人说从天山来的女子各个貌美,甚至从极北之地来的男人,还有一头银发的,美的宛若神祗……生命,还有诸多的期待,为何,不好好活着…… 卑微的活着也罢,只要活着就好,即使她从不曾惊才艳艳过…… 伤心的中原之地,那里的人们,婚嫁论的是门楣,入仕看的是出生,结交看的是钱财。她没有,终于,什么都没有了,没有让众人倾羡的出生,没有带着荣誉而生,试问这世间又有几个萧槿?几个郎凌霄? 她微微勾唇,手中依旧不停的编织着,不由的轻叹一句:命,还真是贱呢…… 就如手中的蒲苇一般,明明是最低贱的,任人践踏着,却这么坚韧…… 她将手中编织好的篮子有放在一旁,小女孩一个一个替她数着,笑着朝她道:“姨姨,十个啦。” 看了一眼她冷凌的脸,小女孩又低下头去,继续扒拉着兜兜里,母亲给她从南方捎来的石子。 阿林哥回来的时候抬了一头野猪,原来是他挖的陷阱里,不知是何时掉进了一头野猪,看野猪不过是近几天的事情。 这里人很节约,只要不是死的时间太长的野兽,都会留着吃。 顾九也分了一杯羹,她得了一大条的猪蹄子,是后蹄。 顾九毕竟是行动不便的,次日顾九便将猪蹄上的肥rou弄下来炸了猪油。 野猪的肥rou不多,因此能得到猪肚子的人不多,这里还是缺油的…… 弄了半天顾九也只炸了一小碗,装进油罐子里,算了算自己能吃几日。 顾九终是没有等到一百天腿好就开始赚钱了。算了下加上路上行走的半月,她一共也才休息了一个月,只是一个月,从悬崖上摔下来,她便开始“谋生”了。 日子过的很艰苦,她不想让周围的人笑话,懒惰的人走到哪里都不会受到尊重,即使阿林哥一家对她照顾有加,她也看得出来,她在这村子里是个累赘。 一个月,她的腿压根就没好,她就开始赚钱了。 编了半个月的草篮子一个没留,八十来个,全卖了,换了区区十几个铜板。 草篮子每天依旧在编,她想着亲自去镇南买些面粉,因为镇南的面粉最便宜,她要在这里生活,就要挣钱,恩情,必须给还,这是顾九铭记的,她从不欠人情。 这样宁静又繁忙的日子,让她渐渐淡忘一些事情,一些她不愿意再去回忆的事情。 可是,人生明明经历了,又该已怎样的姿态去忘记? 谁都没有错,不过是命运弄人…… 在璃王查出当年顾氏遭姚氏与几个江南商家联手陷害的时候,顾九已能瘸着腿赶路了。 璃王正准备着手刑部,给姚家定制罪名的时候,来了几道奏折,请求惩治姚家当家人,留姚氏子女。 夜帝只是挥挥手,示意这事交与璃王处理。 卿泓低垂着头,他深知夜帝之意,夜帝并不想留的,罪臣女能去哪里呢? 桃阁? 姚家女可以送往桃阁,姚家的嫡子如何,那逃了的姚氏庶出子女,他便不追究了吗? 姚氏夫妇的问斩期定在秋后,姚家女得圣上怜悯,入桃阁。姚家一岁大的幼子被来自洛营的人持洛战枫亲笔书领走,一岁大的孩子终是好教育一些的。 至于姚家的其他奴仆,获圣上怜悯男的充军,女的送往军营或者官妓坊。 姚思珩的人在长安一直逗留至八月,托无数人寻问,从桃阁至军营都问过,耗了不少钱财,都没有问到红绫的下落。 姚思珩等不下去了决定混进军营看看,或许能遇上以前姚府的丫鬟,再问问红绫情况。 叶营里来了一批女子,从天牢而来,被送往了叶营最脏乱的营帐。 军营里大多是没碰过女子的从军男子,有的已过中年,有的将将入营。 这些女子方一送进来,就战上了,大部分都是原来的姚家奴。 她们是给从军的男人的慰劳品,不得当人,虽然都已是残花败柳。 没碰过女子的军中人,大多残暴,有些军中妇是在玩弄中一命呜呼的,有些人则是染上重病,等待着她们的便是一张草席将尸身一卷,扔往乱葬岗。 “公子,你真的要进去吗?”军营外放风的落日问道。 姚思珩坚定的颔首,早已经套上了一声大雍军人的袍子,他等着这天很久了,查了许多日才查到大部分的姚家奴被送往了叶营里。 因为叶营如今小有所成,所以上头下来的犒赏便多了,本来有几个生的特别好的要送到慕营去的,可是慕将军一发话全部送到夜营里来了。 落日担忧的看了眼自家少爷,主子为了那红绫姑娘真的是连命都不要了呢!若是日后那女人敢负了他主子,他定是和那女人同归于尽。 落日咬着牙将自家少爷扶着,姚思珩翻过军营的外栏。 落日从外栏外递进一把匕首,颤声道:“少爷保重,落日等着你。” 姚思珩点点头,不再多说,进了营。 姚思珩找到了营帐,也遇见了他想要找的人,虽然见到红袖的时候她是一命呜呼的样子,浑身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臭味,却依旧没有忍住他心中的欣喜,他寻的太久了,已经一个月了,他没有见到姚府的人,如今遇上了,能不欣喜吗? 他手中的匕首抵着红袖的脖子道:“别出声。” 红袖苦笑,她这样生不如死,还倒不如死了痛快,她没有想到这个庶出少爷会出现在这里,当他说出下一句话后,她便知道了他的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