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节
连夏被弗兰克超乎寻常的自信心震了一下，当然，由此反映的不仅是连夏一个人，剧组所有工作人员都被少年的说法给雷得天昏地暗。 从大家的反应中，连夏猜想，少年大概在不同场合，不止一次说过类似的话。 都很难想象，电影史上，注定会留下或者是已经留下极为绚烂一笔的戈达尔，某一天会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痞子嫌弃，最重要的是，这臭小子除了一张脸，没有半分可取之处，不少人认定，这小子连马克思是谁都不知道。 很多人都为此愤怒，觉得应该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地小子一点颜色看看，在法国，至少在电影领域，戈达尔和上帝，只差一座天堂。 没有人可以，没有人能够对这位大师的作品指手画脚，哪怕是最权威的电影影评人，也没有资格对戈达尔评头论足，这个被幸运女神眷顾的臭小子竟然还敢嫌弃导演？！ “相信我，那黄毛小鬼很快就会倒楣了！”剧组化妆师用英语幸灾乐祸对连夏说道，谁能想到，不久之前，这个化妆师还对金发弗兰克产生过浓厚的兴趣，想知道对方介不介意和同性春风一度，但是当弗兰克说出“演戈达尔的电影很委屈”后，化妆师似乎懒得和这样没文化的小子有什么交集，不仅如此，化妆师大人还产生了某种厌烦情绪，看弗兰克极为不顺眼，并轻蔑地称呼他为“黄毛小鬼”。 后来连夏才知道，化妆师本人，是戈达尔导演的超级脑残粉，在金发少年口出狂言，最想揍少年的那批人里，就有化妆师。 即使是连夏身边从中国跟来的，原本不怎么了解戈达尔导演，在这段时间，感受到戈达尔身为电影大师强大魅力后，也觉得少年的话很过分，连夏的随行翻译甚至用“井底之蛙”这种苛刻的成语去形容弗兰克，外人尚且如此激动，更何况法国人。 不得不说，这个叫弗兰克的少年犯了众怒，除了当事人不知道，所有人都对这小子充满了厌恶和敌意。 额，不对，有一个人除外。 那就是戈达尔导演本人。 若说整个剧组，还有哪个人是真正喜欢少年的，那恐怕就只有导演本人。 即使是最温和的摄影师也盖章弗兰克一无是处的时候，八十岁的戈达尔导演却觉得金发少年很有意思，他似乎还挺乐意有个人将他当作没什么名气的糟老头，而不是什么“新浪潮大师”。 他会和少年聊天，问少年喜欢什么电影，老实说，连夏真心认为少年提不出来什么建设性的意见，连夏敢打赌，这个叫弗兰克的少年恐怕就看过几部好莱坞爆米花电影，事实也确实如此，看到这样一个对电影好无了解的人，不懂装懂地站在真正大师面前愚蠢的班门弄斧，挥斥方遒，连夏就觉得没蛋也疼。 连夏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宽容，连夏三十年来，似乎没怎么真正讨厌过一个人，但是这个十七岁的少年，绝对是她平生接触过的，最难产生好感的男孩之一。 连夏有时候甚至怀疑，是不是戈达尔导演岁数大了，喜欢这种长得特别孙子或者曾孙子的小男孩，然后把这小子看成自己家玩泥巴的晚辈。 好吧，除了这个答案，连夏可看不出，这孩子未来有什么巨星潜质。 想到一个说出“我十四岁就和荷兰少妇419”这种话的男孩，有一天会站在奥斯卡颁奖台，拿着最佳男主角的奖杯时，连夏整个人都不好了。 虽然连夏非常不待见弗兰克，但是作为一个职业的、专业的演员，她是不会将这种个人情绪带到工作中的。 很快，电影正式开机的日子到了，连夏在开机前一天，拿到了她入组第一天要拍摄的内容，一张简单潦草的纸，上面写着一些简单的场景，这张薄薄的纸张上，有一组几乎看不出来写得是什么的法语单词，“la sauveuse”， 中文，拯救者。 ******* 七点，连夏准时到剧组化妆，连夏的造型有些复古，白色雪纺蕾丝衬衫搭配蓝色过膝筒裙，头发是用卷发棒卷成了大卷，然后梳了一个蜈蚣盘发，整个造型优雅古典，显得连夏本人无比高达上，若不是李青的剧本连夏肯定不会认为，自己出演的角色是一个妓女。 而片中另一位主演，弗兰克则更简单，t恤搭配格子衫，下面一个宽松休闲裤，看起来和法国街头踩着滑板的少年没有任何区别。 拍摄这部电影前，因为导演要求，连夏学习了几道没什么难度的法国菜和甜点。 第一天拍摄，连夏就在拍摄地厨房里制作甜点。 老实说，若不是六个方位架着摄像机，连夏完全感觉不到这其实是一个拍摄现场，戈达尔导演并不像连夏所知道的任何一个导演一样，告诉连夏，她应该怎么演怎么演，作为演员，连夏拍戏首先要知道导演要什么，然后给导演呈现什么，但是戈达尔导演却没有和连夏有过类似的沟通，连夏不知道导演究竟让她怎么演，她只能按部就班的做她的甜点，一个片场，明明是用来拍电影的，愣是给了连夏美食明星真人秀的感觉。 不过连夏很快就明白，这不是美食真人秀，而确确实是在拍戏，因为她被ng了。 戈达尔对连夏这段表演，只有一个简单的评价，“真无聊。” 用更通俗的话就是，镜头里的连夏，看上去让人昏昏欲睡，没有一丁点美感和萌点，若是电视剧，导演要拿出遥控器换台了。 连夏被导演的评价囧了一下，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打算重新开始，这一次她做甜点的时候，用了一些小技巧，动作比之前花哨了一些，具有一定的观赏性，不过这一次，她再次被叫停。 “这里不是博古斯。”戈达尔又开口。 连夏愣了一下，片刻后才意识到，导演的意思是这里不是博古斯世界烹饪大赛现场，连夏也不是竞选厨王的选手…… 连夏真的是囧的不成，导演，你这么毒舌，真的好吗？ 在连夏专注认真将第六个甜点做出来的时候，导演终于宣布这条通过，连夏觉得自己手都酸了，而之前做的那些甜点，剧组的工作人员已经开始享用，戈达尔导演并不能吃特别多的甜食，但是他还是尝了一口，并对连夏的手艺大加称赞，“你做点心的技术比你演戏好很多。” 听着老人家真诚实意的话语，连夏：…… ☆、第一百七十七章 哇哦中国功夫 导演对演员要求严格，本身似乎没有什么错误，但若不能一视同仁，那么就非常让人郁闷了。 连夏做了一天的甜点，从早晨一直拍到下，中间又有几场戏莫名其妙的ng，累得腰酸背疼，好不容易熬到男一号的扮演者弗兰克独角戏，连夏可以休息一下。 别说三十岁的人心理很成熟，连夏因为频频ng被导演吐槽，想法已经有些扭曲，她竟诡异的希望男孩出更多错误，让导演训斥他，平衡自己被吐槽了一天的悲惨境遇。 但是连夏没有想到，她想要的吐槽并没有出现。 弗兰克第一场戏，ng了十来次，ng到周围很多围观的工作人员都不耐烦了，导演似乎仍在饶有兴致地拍着，当事人，金发小子弗兰克自己都有些不耐烦了。 这场戏的内容是吸毒后的金发小子第一次闯入女人的家中，女人正要享用她辛劳的果实，一顿丰盛的晚餐，弗兰克饰演的街头男孩，粗鲁地闯进了女人的家中。 他砸开女人家别墅的玻璃，然后在女人的家里大肆搜索，最终来到餐厅，见到了拿着刀叉，恐惧地躲在门后，战战兢兢的女人。 老实说以专业人士的眼光来看，连夏发现这个金发小子在演戏上确实有可取之处，让这么年轻的一个小男孩演戏，演得还是吸毒人士，没有想到这小子竟然刻画的入木三分，看起来真像是毒瘾犯了一样。 在摄像机外围观的连夏吐了一口气，然后用英语对英国人出身的场记说道，“这小鬼有点天赋啊。” 没想到场记神色古怪地笑了笑，然后不屑地笑了笑，“也许是本色出演。” 连夏一愣，从场记的话中，她推测出一个惊悚的结论，金发小子弗兰克生长环境特别复杂，他本人曾经有吸食毒品的经历。 “后来听这小子说，他因为自己的母亲脱离了那个小团体，并且克制自己不碰那些东西，不过谁知道这小子嘴里哪句话是真的，戈达尔竟然相信了，就是这么见鬼！” 因为弗兰克本人目中无人，性格恶劣，他在大家心中已经是个坏小子，任何人都讨厌他，场记也不例外。 对于不喜欢的人，又有那样不堪的经历，很少有人认为弗兰克能浪子回头，绝大多数人，和场记一样，认为弗兰克是个糊不上墙的烂泥，戈达尔眼睛被shi糊了，才会看上这么一个一无是处的小子。 不过连夏深谙中国人中庸学说，对于这种富有争议性的话题，她并没有参与，万一弗兰克说的是真的，他们这些人岂不是统统打脸了？ 戈达尔对金发少年的偏爱，在连夏和弗兰克饰演对手戏的时候表现的尤为明显。 若是连夏ng，戈达尔会无比幽默地吐槽连夏刚才的表现，若是连夏表现得好，导演给予的都只是“辛苦了，还不错”这样的评价，不过他对弗兰克就不一样，弗兰克演的差，他会鼓励弗兰克说再来一次，若是弗兰克演得好，导演会毫不犹豫地说“非常出色”。 若非自己是导演亲自选出来的，又坚信导演本人的人品，连夏真的要为此愤愤不平一番，被好莱坞的明星踩一脚也就算了，这个毛头小子是哪里跑出来的。 戈达尔的夫人敏锐察觉到了连夏内心的不爽，这位智慧非常低女性，非常温婉慈祥地对连夏解释丈夫的行为，“连，不要误会，他很欣赏你，他对不喜欢的人可从来不加以颜色……弗兰克，弗兰克还是个孩子，当然，你在我们面前也是孩子，不过他年龄更小，他似乎认为，对那孩子应该给予更多的鼓励。” 连夏再幼稚也不至于和大师翻脸，更不会和一个孩子斤斤计较，放古代金毛小鬼的年龄足可以当连夏的儿子，她犯得着和一个不怎么讨人喜欢的外国小鬼一般见识吗？ 不过说来也奇怪，或许是弗兰克在剧组呆的时间长了，知道戈达尔是什么样的大人物，态度竟然比以前谦逊了一些，不过也只是一点点。 “嘿，连，导演明显更喜欢我，你肯定看出来了，别哭鼻子啊，女人！”弗兰克用浓郁法式口音的英语对连夏肆无忌惮地调侃。 跟随连夏从中国到法国的工作人员，在听到对方毫无礼貌地话语时，无一例外，全部青了脸，这死小孩，竟然敢挑衅连夏。 连夏对此倒是不以为然，她根本不理睬少年若有似无的挑衅，因为这实在是太掉价了。 连夏的退让似乎助长了弗兰克的嚣张气焰，金发少年似乎认为连夏怕了他，他对待连夏的语气更加嚣张讨厌，而且动不动跑到连夏刷新存在感。 最直接的表现就是少年再一次蹦蹦哒哒到连夏的面前，第二次提出了约会邀请，这一次他不光是嘴上说说，还动手动脚。 金毛小鬼大概也怕连夏恼羞成怒对他实行报复，所以采用了比较下作的手段，他并不是私下对连夏进行sao扰，而是在片场，六台摄像机堂而皇之地对准之下。 这一幕正好是连夏饰演的女人在厨房里忙碌，年轻的闯入者恶狠狠地吓唬女人，在戈达尔潦草凌乱的小纸条里，这场戏可没有什么肢体接触，但是弗兰克似乎料定连夏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怎么着他，于是抓住了连夏的手腕，或许在这小鬼眼中，柔弱的不堪一击的中国女人，像一朵孱弱的茉莉花一般。 恐怕，有这个想法的人还不在少数，这一瞬间，片场许多旁观的工作人员也皱起了头，他们认定连夏会被弗兰克占便宜。 可是，让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就在弗兰克抓住连夏的手腕，意图将她搂在怀里调戏的时候，连夏一个转身，后背对着金发少年，快准狠用手肘往上对着少年的下巴就是一击，与此同时，就在少年因为疼痛松开连夏的那一瞬间，连夏脚下的高跟鞋狠狠地猜到少年的脚面上。 只听金毛小鬼弗兰克一声惨叫，“啊——”英俊立体的五官瞬间扭成在一起，白皙的脸因为尖叫缺氧瞬间变成了猪肝色。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震惊了，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出声的，但听一声“中国功夫”，口哨声，掌声，不怕死的工作人员大概仗着戈达尔导演年纪大了，脾气越老越好，开始肆无忌惮表达自己此刻针对被打倒的弗兰克的幸灾乐祸。 “中国功夫！”“酷——” “连夏，帅呆了！” 唯有被连夏打倒的弗兰克，嘴里不断的哎呦哎呦，这小子恐怕想骂人，不过看到连夏杀人的眼神，他又怂了，毕竟刚才连夏那一连串的动作，实在是太疼了。 这女人简直不是人，竟然出手这么重！ 她到底是怎么嫁出去的！ 弗兰克为连夏在中国的爱人点一根蜡烛，他起身的时候，已经脑补了无数个连夏虐夫的画面。 每一个都是r级的。 兔子当久了，总是让人家忘记这家伙原本是老虎，就拿连夏说吧，如今她在娱乐园早已成为刷奖的代言词，大家都当她是文戏咖，忘记了连夏原本是个武术替身。 很多人甚至怀疑连夏本人到底会不会功夫。 要是有人问连夏，她肯定要实事求是地告诉别人，她恐怕不会什么硬功夫，中国功夫博大精深，她也就是学个皮毛。 不过要是真遇到不长眼的，连夏会让你知道，这是这点皮毛，也足以让你喝一壶，打不死至少也可以打个半死。 当年的萧文轩如今的弗兰克，都是因为小看女人受到了教训。 连夏用她自己教给别人一个道理，别小瞧女人，尤其是你们认为的娇滴滴的漂亮女人… “连，真是太厉害了！” “简直不敢相信，我以为自己在看功夫片！” “上帝，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所有人七嘴八舌地围着连夏表示惊叹，没有人，没有一个人去关系被连夏教训的弗兰克，呵呵，那小子又不是块豆腐，要是真摔出来个好坏，那是那小子活该，谁让他爪子贱！剧组想要教训那小子的多了，连夏简直是为民除害！ 欧洲人其实是很排外的，中国人在法国也没那么受欢迎，可怜有道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一旦大家有了共同讨厌的对象，原本关系一般般的，如今也成盟友了。 或许除了戈达尔导演，没有人会把一个十四岁就告别男孩身份的家伙当孩子。 于是这一刻，弗兰克就被打倒亡灵法师，连夏成了打跑恶魔的英雄，所有人都在惊艳连夏那迅雷不及掩耳的反击，真是太漂亮了！ 老实说，连夏打完了人，才开始感觉后怕。 她倒不是害怕弗兰克的报复，而是担心这件事传到国内，不知道会传出什么样子，尤其是巫家那样的家庭，肯定觉得面上无光，自己是一个孩子的母亲，就算和巫家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连夏还怕影响孩子。 因为各种各样的担忧让连夏脸上的表情不甚美妙。 很多人都以为连夏是担心导演的训斥，事实上真的不是，连夏将这次拍戏当成了进修，能和大师在一个片场呆上两天，已经是受益匪浅，连夏根本没指望更多，哪怕是现在把她扫出剧组，她也没什么好说的，毕竟在剧组打架，教训的还是一个比自己小很多的孩子，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事实上，连夏多虑了。 没有不透风的墙，连夏的随行人员，不少就是婆婆王春艳的眼线，婆婆虽然照顾孙子，但是耳聪目明，什么也瞒不住她，她很快知道连夏在剧组做了什么，对于连夏的行为，王春艳就一句话，“做得好！就该这样！” 然后，就没然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