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这不可能！”叶康平又激动地一拍桌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然后，他又被李信然吼回了椅子上。 左易脸上的笑容依然如春风般温暖，却看得叶康平心里大雪纷飞：“说明叶太太比你更明事理。按照她的供述，一切都是你逼她干的，她完全是身不由已。” 叶康平差点在心里骂娘了，果然夫妻都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要不是她天天在自己耳边念叨他们只有两栋房子，他会这么心塞吗！ “哦对了，搜查令已经申请下来了，我们的同事做事还真有效率。”左易看着叶康平，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 叶康平还没从上一个打击中恢复过来，又掉入了这个打击之中。那份协议他就放在书柜的抽屉里，要找到简直没有任何难度！ “叶先生，你现在交代，我们还可以算是你主动投案自首，等找到了那份协议……” “我招，我招还不行吗！”叶康平都要哭了，老头子从小就教育他，不是你的始终不会是你的，现在看来，简直特么地太对了，“你猜的都差不多，但是我没有杀我父亲！” 左易看了旁边的李信然一眼，李信然点了点头，开始飞快地做记录。 事情还得从三个月前说起。 三个月前，叶康平因为一个项目要到d市出差，d市是个旅游城市，着名的旅游景点有很多，所以他也就想忙里偷个闲，带着孙倩一起来了这里，打算谈好项目就顺便旅游几天。 那个时候叶洪生的身体已经越来越不好了，叶康平看着他的样子便知他最多能再撑个一年。到时候，叶家十几亿的家产就要全部落到叶蓁蓁那个丫头手上。一想到这里，他就急得嘴上长出了一圈水泡。可是老头子脾气倔得很，说什么也不肯更改遗嘱，他拿他也没办法。 说句心里话，叶蓁蓁是挺可怜的，小小年纪就遭遇那么一场惨烈的车祸，父母双亡，老头子心疼她也是应该的，但……也不能把所有财产都给她啊！这不科学啊！ 他软硬皆施，嘴皮子都磨薄了一层，老头子就是要一意孤行。就在他要绝望的时候，他却在d市遇到了叶蓁蓁——不，应该是一个和叶蓁蓁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刚开始他和孙倩都以为那个人是叶蓁蓁，看她偷偷到d市，觉得一定有什么阴谋，便一路跟着她。结果发现她只是拿着画板在公园里写生，一写就是一下午。 叶康平和孙倩都迷惑了，叶蓁蓁以前喜欢画画他们都知道，只不过车祸后她就再也不愿意画了。现在看到她画画也没什么值得惊讶，但大老远的从a市跑到d市来画，怎么看都是脑壳有包啊！ 他和孙倩交换了个眼色，就让孙倩上去试探。结果这一试探，吓得他们两个都不好了。 这个人竟然根本不是叶蓁蓁！ 叶康平当时脑袋里就有灵光一闪，他觉得这个人简直就是上帝派下来的救兵。不是没想过两个人怎么可能长得这么像，只是当时的他急于想得到遗产，便不愿意想得太多。而且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出现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好像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 于是他就这么接受了。 本来想先调查一下她的底细，再跟她谈合作计划，但他第二天就得返回公司了，没那么多时间慢慢调查，便决定放手一搏——虽然有风险，但他不想白白错过这个机会。 叶康平并没有把完整的计划告诉她，只说让她假装成叶蓁蓁，等到叶洪生死后把遗产留给她，再分个一百万给她。他觉得一百万对普通人来说还是很有诱惑力了，不过对方并没有马上答应，而是要了他的电话号码，说是要考虑一下。 叶康平是久经商场的人，通常这种需要考虑的事情都是因为给的钱还不够多。于是他又把价钱涨到了150万，让她考虑清楚就给自己打电话。 果然，他回到a市的第二天，对方就打电话来了，说是愿意和他合作。叶康平很开心，用150万换十几亿，简直不能更划算。他很快又找机会去了次d市，和对方签了个协议，至于对方签的名字是不是真名，他也不在意，因为他知道她是假的，这就是他最大的王牌。 只不过真的叶蓁蓁，还得找个机会除掉。他思来想去，最后把动手的日子挑在了3月13号。 这个狸猫换太子的手法要实现，那么叶蓁蓁必须要消失，他一狠心，就决定一不做二不休。 叶家地处偏僻，周围又没有安装摄像头，这在无形中为他行凶提供了便利。按照他的计划，在3月13号的那天晚上，他找个理由把叶蓁蓁约出来，然后神不知鬼觉地杀了她，再让假的叶蓁蓁回去。这样就不会有人发现，叶蓁蓁已经被掉了包。 叶家的周围都是一些荒山，这附近又没有其他的什么居民，埋个尸体在山上，估计过个十年八载都不会有人发现的——当然，前提是坑得挖得够深。 叶康平为了计划的顺利实施，可谓是劳心劳力，甚至还提前了一天去山里挖坑藏土，就怕第二天出个什么意外来不及。 为了不留下什么记录，他特意让孙倩开车去d市把假叶蓁蓁接来的。对方也问过如果她假扮叶蓁蓁，那么真的叶蓁蓁又在哪里。孙倩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他们当然不会让对方手里也握着自己的把柄。 叶康平的叙述到这里就完了，审讯室里一时之间安静了下来，左易和李信然都看着他不说话。叶康平在他们的注目礼下有些喘不过气来，果然坦白从宽什么的是骗人的！ 终于，左易往前倾了倾身，声音有些低沉地问道：“所以，3月13号那晚，你就按照计划杀死了叶蓁蓁？” 本来以为只是叶洪生被杀，没想到现在被害人竟是凭空多出了一个。 叶康平听完了他的话，激动得差点又站起来，忙不迭地矢口否认：“没有！我们到的时候，叶蓁蓁已经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 ☆、第30章 身份 李信然有一股想哭的冲动，这个案子绝对是他办案以来遇到的最一波三折的案子,没有之一。 左易看了叶康平一阵,语重心长地道：“叶先生,编出这种借口就想脱罪不太现实。” “我真的没有撒谎！我们赶到的时候,她真的已经死了！”叶康平有些急了,这就是他之前一直不愿意开口的原因，因为他知道一旦说了,他就很可能被污蔑成杀人凶手，“那天晚上，我们本来准备按计划约叶蓁蓁出来,结果刚到大厅,就看她躺在地板上,地上还流了一滩血。我们当时都吓坏了，我过去试了试她的呼吸，已经没有任何气了。” 左易皱着眉头，他的直觉告诉他，叶康平没有撒谎：“仔细说说当时的情况，有没有发现其他的人？” 叶康平抿了抿唇，回忆道：“当时我们太过震惊了，所以也没有留意楼上是不是有人。但是当时叶蓁蓁的手上握着一把刀。” 李信然正在做记录的手顿了顿，卧槽该不会是叶蓁蓁杀了叶洪生然后失足跌落楼梯吧！ 他快要被这个案子搞得崩溃了。 左易的眉峰一动，追问道：“刀呢？”这把凶器，他们到现在还没有找到。 叶康平垂下了头：“不见了。” “不见了？”左易重复了一次，声音里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叶康平顿时悲从中来，他就知道，他就知道他这么说他们肯定不会相信！可是那把刀……真的不见了啊！ “我们发现叶蓁蓁的尸体后，又去了二楼我父亲的房间，结果发现……他也已经被人杀害了。我当时很乱，倩倩都快急哭了，这个时候，我们突然听到客厅传来一声尖叫，我们跑出一看，发现那个长得和叶蓁蓁很像的女生晕倒在了叶蓁蓁的尸体旁。我们在离开前本来是让她等在车上的，可是不知道她为什么偷偷地跟了进来。当时情况太复杂，我也来不及考虑那么多，于是决定还是按照原计划执行。我们把叶蓁蓁的尸体抬了出去，埋在了后山上，这个时候我才突然想起，凶器被忘在了现场。我担心是叶蓁蓁杀了父亲，如果被查出来，假的叶蓁蓁也不能继承遗产了，所以我飞快地赶了回去，可是……凶器已经不见了。” 左易的眉头紧锁，如果叶康平说的话全都属实，那么有两种可能——一是凶手还滞留在现场，趁他们走开拿走了凶器；二是，他们离开的时候，有第三者到了案发现场，拿走了凶器。可还是有很多地方解释不通。 他抬头看了叶康平一眼，问道：“你们埋好尸体之后，假的叶蓁蓁清醒没有？” 叶康平摇了摇头：“没有。虽然凶器不见了，但我们也没有时间去找，我们打扫了一下客厅的血迹，然后……把假的叶蓁蓁抬上楼梯，推了下去。” “呵，你们做戏倒是会做全套，就不怕把她摔死了吗？” 叶康平噎了噎，道：“我就是怕把她摔出个好歹来，所以从楼梯一半的地方把她推下去的。” 左易又冷笑了一声：“那看来她还得谢谢你的体贴了。” 叶康平：“……” 他闭上嘴巴不说话了。 警方连夜带着叶康平找到了藏尸的地方，果真挖出了一具尸体。尸体已经腐烂了一部分，但还能辨认出是叶蓁蓁，上级召开了个紧急会议，将这个案子又升了一个等级。 左易他们小队忙活了一晚上，连眼睛都没有合一下，又被抓去开会，从会议室里出来的时候，个个都跟一具干尸似的。 “行了，你们先回去休息一下，下午再来。”左易看着他们那副样子，也不忍心再让他们继续加班。李信然打着哈欠拍了拍左易的肩，含糊不清地道：“头儿，你也休息一下吧。” “恩。”左易对他点了点头，就转身回了办公室。坐在办公椅上，他揉了揉太阳xue，沉思了一会儿，还是拨通了叶蓁蓁的电话。 昨晚叶康平被警察带走以后，便再没有回来过，今天早上叶蓁蓁醒来后才得知，孙倩也被带走了。她隐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果真没多久就收到了左易的电话。左易在电话里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她立刻去警局一趟。叶蓁蓁胡乱地吃了几口早饭，就坐着吴叔叔的车赶往警局。 办公室里依旧只有左易一个人，他看上去很疲倦，正靠在椅背上假寐，桌上还放了一杯冒着热气的黑咖啡。叶蓁蓁走上前，小声地叫了句：“左警官？” 左易的睫毛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看见面前的叶蓁蓁，心情突然有些复杂。叶蓁蓁看他这样，心里也有点没底了。她认识左易虽然不久，但他给自己的感觉一直都是犀利果断的，能让左警官露出这般表情……她觉得自己可能摊上大事了。 左易给她倒了杯水，把叶康平昨天对他说的事复述了一遍给她。叶蓁蓁听完后脸色就跟昨晚的叶康平一样苍白，她想过可能自己真的不是叶蓁蓁，但没想到真的叶蓁蓁竟然已经死了。 她双手捧着面前的纸杯，似乎是想从上面汲取一点温暖。把左易的话消化了一下，叶蓁蓁终于小声地问道：“你现在是不是要把我抓起来判刑啊？” 如果真的是……她还想在临死前去见一眼季医生。 左易突然就被她逗得有些想笑，他站起身来，像上次在面店时一样弹了弹她的脑门：“这些都是叶康平的片面之词，并不能完全还原事实，我们不会全盘相信。另外，虽然你涉嫌巨额诈骗，但并没有既成事实，我们现在没闲功夫管这件事。” 叶蓁蓁抿了一小口水杯里水，没有再说话。 “不过你不能离开a市。”左易沉默了一会儿，又突然补充了一句。叶蓁蓁扁了扁嘴角，果然还是怕她畏罪潜逃了吗。 她一口气把水杯里的水喝完，正准备起身离开，却又被左易叫住了：“你难道没有想过，为什么你和叶蓁蓁长得那么像吗？” 叶蓁蓁抿着嘴角没答话，左易提议道：“你可以去验dna。” 叶蓁蓁笑了笑：“验出了结果又怎么样？” 叶蓁蓁的父母早已过世，现在叶洪生和真的叶蓁蓁也死了，她和叶家的所有联系都已经断了。而且，她不想得出一个自己一出生就被叶家抛弃的结果。 左易被问得一噎，眸色也跟着沉了沉：“你知道我小姨叫左千曼吗？” 叶蓁蓁的眉头动了动，疑惑地看着他。 “我是跟我mama姓的，我爸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丢下我们跟别的女人跑了，我mama一个人把我养大，吃了很多苦。我小六的那一年，家里来了一个入室行窃的小偷，被我mama发现了，然后他杀了我mama，逃走了。” 叶蓁蓁愣了愣，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对面的人。如果左易自己不说，她真的看不出来他还有这样的过去。他说这番话，是为了安慰她吗？可是……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她抿了抿嘴角，声音有些艰涩：“所以你才当警察的？” “恩。”左易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忽然笑了一下，“我本来想亲手抓住杀我mama的那个人，可是还没等我过完小六的暑假，他已经被警方逮捕了。”那个时候在他的眼里，警察叔叔就是无所不能的英雄。 叶蓁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觉得也许左易根本不需要她的安慰。 “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叶蓁蓁被问得一愣，她还真没什么打算。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家在哪里，她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 左易看着她暗淡下去的脸庞，抿了抿嘴角道：“如果有什么困难，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 “谢谢左警官。”叶蓁蓁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他笑了笑，便走出了警局。 大门外，吴叔叔的车还等在那里，可是她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坐这辆车了。她让吴叔叔自己开车回去，然后有些茫然地站在原地。 她不知道该去哪儿。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就想起了季医生。中心医院离这里有一段距离，她不想花叶家的钱打车过去，便自己走了起来。 这一走就直接走到了中午，她坐在医院大门外的长椅上，给季哲彦打了个电话。听到季哲彦声音的一瞬间，满腹的委屈和不安似乎都膨胀了开来，眼泪真的就像泛滥的洪水似的，争先恐后地往外涌：“季、季医生……” 那泣不成声的三个字，吓了季哲彦一跳：“你怎么了？” 叶蓁蓁没有说话，只是抱着电话不停地哭。季哲彦皱了皱眉，声音也跟着冷了下来：“你在哪里？” 也许是被季哲彦吓住了，叶蓁蓁老老实实地答道：“我、我在医院门口……” 电话没有挂断，叶蓁蓁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没过多久，季哲彦就从医院里面走了出来。他一眼便看见了坐在马路对面的叶蓁蓁，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叶蓁蓁哭得跟个小花猫一样，季哲彦蹲下.身，用纸巾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水：“好了，没事了，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季、季医生，我、我无家可归了……”叶蓁蓁说到这里，眼泪又掉了下来。季哲彦皱了皱眉，他刚才过来的时候，并没有看见叶家的车：“你怎么来的？” “我、我从警局走过来的……”叶蓁蓁想到这里，哭得更伤心了，“季医、医生，我好、饿，腿、腿也快断了……” 季哲彦眉头拧在了一起，从警局走到这里，至少得走好几个小时。他帮叶蓁蓁放松着小腿的肌rou，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休息一下就带你去吃饭。” 警局里，李信然风风火火地拿着一份文件跑进了办公室：“头儿，找到叶康平说的那份协议了！” 左易从办公椅上站了起来，朝李信然走去：“她签的名字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