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节
回来的时候,听着哗哗的雨声,我撩开窗帘看了看。一看就看见了一个意外。对面唐人杰房里的灯还亮着。我们两家的房子是挨着的,中间只隔了两米来宽的距离供人行走一下,唐人杰的卧室正好和我的卧室是对着的,窗户错开了一点,但喊一声,两个人就可以隔着窗户对话。 以前上学的时候,我只要对着窗户喊一声,唐人杰就会把他的作业从窗户里扔给我,我也会把自己的作业本扔给他。记得有一次就是下雨,地上全是水,我把他的作业本扔到了楼下,这家伙就一整天都不理我。 亮光是从唐人杰房里的窗帘底下透出来的,半夜三更的,这家伙不睡觉在搞什么。 我拿起手机,用qq敲了他一下。只隔了几秒,就看见唐人杰屋里的窗帘撩开了一角,外面黑乎乎的,还下着大雨,我们俩隔着窗户黑黢黢地互相看了一眼,然后他就给我发来了信息,“你怎么也没睡?” 我说:“我已经睡了一觉醒过来了,你半夜三更的,在干什么?” 他说:“手头有点事情,要连夜赶出来。” 我说:“不能白天做么,你这样,你老板给不给你加班费?” 他说:“不知道啊。” 我说:“你那是什么禽兽老板啊,这样剥削员工?” 他说:“你想说什么?”毕竟是这么多年的兄弟,他马上就发觉我的话有点多。 “你搞完了没有?”我问他。 “还有一点,不过不做也可以了。” 我说:“我睡不着了,你要不要过来陪我聊一下天?” 唐人杰说:“有没有啤酒?” 我说:“废话!我家楼底下多得是。” “给我开门。”他说。 我穿好衣服,就来到楼下,把侧门一开,唐人杰就带着一阵风进来了。他一边收着滴滴答答的雨伞,一边抱怨:“你怎么像蜗牛一样,动作这么慢?” 我说:“我不要穿个衣服啊。” 他把雨伞放在门边,我们俩就转到了我家超市摆酒的货架那里,我拿了一瓶葡萄酒,“啤酒喝了涨肚子,我们还是喝红酒吧。” 唐人杰看了看牌子,说:“换一个。”然后就拿了另一瓶。 我说:“你可真会挑,这瓶是我们家最贵的葡萄酒。” 他厚颜无耻地说:“要不是最贵,我干嘛挑它?” 我一边骂他,让他第二天自觉去把钱交给我爸,一边就走到了食品货架那里。唐人杰去找开瓶器,我就拿了几包下酒的零食,什么酒鬼花生,泡凤爪,五香干子等等。 然后我们俩就悄悄地上了我们家的三楼。 三楼有一间屋子是我们小时候经常来的。城中村的房子都盖得挺高的,我们家和唐人杰家都是三层楼,很多人家都把自己住不完的房子租了出去,但我们两家一直没有。我家是因为我妈有洁癖,她不愿意有陌生人在我们家楼下楼下出入,唐人杰家是因为牛rou面馆生意好,唐叔叔没把那点租金放在眼里。所以我家的三楼基本就是空着的。 只有这间屋子,里面摆了沙发,茶几,还有一个台式电脑。以前,唐叔叔不让唐人杰玩电脑,他就经常躲到我们家来玩。现在这个屋子还是老样子,我爸还经常在这台电脑上找人下下象棋。 我们俩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上来的时候,我已经拿了两个玻璃杯。唐人杰把葡萄酒打开了,我们一人倒了小半杯。我酒量不行,每次只是抿一下,唐人杰也不管我,只管自斟自饮。 喝到第二杯的时候,他说:“这酒挺好的。” 我说:“你多会挑啊。”看他又搞了一口,我说,“你慢点来。” 虽然唐人杰没说话,但我觉得他是有心事的。唐笛灵的那些话,怎么可能对他不产生影响。他只是不愿意当面承认而已。唐笛灵就是太着急,恨不得她哥立刻答应她不和袁琳来往才好。 “你看着我干什么?”唐人杰放下酒杯。 我说:“你喝得差不多了吧,该给我讲讲你和袁琳的事了吧。” 他就往沙发上一靠,闭着眼睛,像睡着了一样,半天才说:“小小,我都知道。” 我就一愣,“你都知道,你知道什么?”我差点要告诉他我在徐横舟父亲家里都看见了什么。 他停了一下,才说:“我都知道,袁琳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也知道,我和她是不会有结果的。” 我一听就怒了,“我靠!那你还和她纠缠个什么劲。你既然都知道,你就不能和她了断了么?” “她很可怜。”隔了半天,唐人杰才说了这样一句话。 我忍不住扑哧扑哧冷笑了起来。 “你说谁可怜,袁琳?她可怜?你那只眼睛看见她可怜了。我告诉你吧,我和你妹昨天见到她,你知道袁琳身上戴的那个项链值多少钱吗?至少两万美元,换成人民币,就是十几万,你说她可怜,她那里可怜了?” 说完我才想起来,也许唐人杰说的是以前的袁琳,以前的她是蛮可怜的,冻成那样,也没人管。 我说:“你见过现在的袁琳没有,你完全不知道现在的她是什么情况吧?” “我知道。”唐人杰说。 我怒其不争,“那你还说她可怜。” “她是可怜。一直在追求她得不到的东西,就像一个从没吃饱过的孩子,就算你给了她一屋子面包,她还是会担心明天会没吃的。小小,你和她不一样,你从小是在一个温暖的环境里长大的,她的遭遇,你不会懂。” 这下我对唐人杰是真的刮目相看了。 我说:“她遭遇了什么?难道你懂?我知道她小时候父母离婚,继父对她家暴,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你说出来,我看我懂不懂。” 唐人杰低着头,又喝了一口酒,才说:“她的遭遇比你知道的还惨,她继父不光是对她家暴,在她十一、二岁的时候,就□□了她,所以那时候,她周末才不敢回家。还有,说出来你都不敢相信,袁琳她mama,她几乎是默许她继父□□她。所以,小小……她的遭遇,你是不懂的。” 我哑然了半天说不出话,看着唐人杰,过了好一会儿,我才说,“这些,你都是从哪里听来的?” 他又喝一口酒,“是她自己告诉我的。”说完他抬起头,“你不信?” “我信。”我说,“但问题是,袁琳为什么单单告诉了你,她还对别人说过吗?” “没有。她说她从没对别人说过,她还要我发誓,永远不告诉别人,但今天我告诉了你。” 我好半天才说:“那我是不是应该说,我很荣幸。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你也一起告诉了我吧。” 唐人杰就苦笑一下,“我怕你接受不了,你和我妹,都太单纯。” 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小伙伴这么复杂,我说:“你说吧,现在是什么年代,我有什么没见过的,你只管说,我都能接受的。”我想着袁琳在徐横舟父亲家里的样子,或许我已经想到,只是有待于证实,而徐横舟是因为难以启齿,所以不愿意多说。 我等了至少半分钟,唐人杰才说告诉我。 “她当初出国,就是因为跟了个年纪很大的画家,现在她在给这个画家做助手,就是你和我妹去看的那个画展的作者。” 我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猜测被证实,我一点都不吃惊,我吃惊的只是唐人杰的态度。“你连这种事情都知道,你还对她念念不忘。你妹说的一点都没错,你真是走火入魔了。你能不能醒一醒?唐人杰。” 他抬头看着我,“我很清醒,小小,我没想和她怎么样。” 我心里万马奔腾,我说:“你没想怎么想,你还一天到晚和她联系,那你告诉我,唐人杰,你爱袁琳吗?” 他竟然摇头,“我也不知道。” 我被他气得笑了起来,我说:“好啊,唐人杰,你真是好样的,你连爱不爱袁琳都不知道,你就可怜她。你把自己当成什么了。那你告诉我,对袁琳来说,你是她的什么人,你让我明白一点好不好?” 他长久地不说话,再开口,就说:“小小,我很庆幸你爱上了别人。” 屋里霎时就剩了雨声,我看着唐人杰,我说:“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他张一下嘴,似乎想重复一遍,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我打断了。 我说“去你妈的,滚你妈的,老子什么时候喜欢过你,你□□吃多了才会有这种自作多情的想法吧?我告诉你,我已经有男朋友了,你以后说话注意点。” 他就像个苦情男主一样地看着我,“小小,没人能代替你在我心目中的位置。只是我也搞不明白,为什么我会关心袁琳。如果重来一次,我想很多年前的那一天,我不会把酸奶送给袁琳,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哪怕后来你还是会爱上别人,我也会这样做。” 他说:“小小,你相不相信我对你说的这些话?” 我从来不知道,我和唐人杰的这场深夜谈话会进行得这么惨烈。不光袁琳,就连我们俩之间的陈芝麻、烂谷子都被他拿出来叙说了一番,等我想明白过来的时候,唐人杰已经走了。 门开着,外面的雨还在哗哗地下着,我听着雨声,觉得他真是蠢不可及。同时也有巨大的挫败感,唐笛灵让我劝劝她哥,我不但没劝成,还差点被唐人杰安利了,只是一直搞到最后,我都没明白,唐人杰到底把自己当成了袁琳的什么。 是备胎么?不是的,是比备胎还备胎。他就没想和袁琳怎么样,他什么都明白,他什么都知道,但他对袁琳还是一如既往。有这么蠢的人么,有的,我看见了,就是我的小伙伴,那个愚蠢的唐人杰。 作者有话要说:我以为会虐的,结果却甜了。完全不受我控制。上一章最后我要改一下,最后的那个吻,是小小主动的。徐老师还是很淡定。这样是不是虐了一点。 谢谢各位小天使的地雷。感谢。更完继续去码字。 ☆、第三十九章 我回到楼下,去看了看门,门关好了,只有门旁的一滩水渍,说明唐人杰是曾经来过的。然后我回到我的房里,继续睡觉。闭上眼睛,我却仿佛看到那一年,在高中的走廊里,袁琳抬起头,像是有点羞涩地对唐人杰说:“这瓶酸奶,是给我的么?” 早知这样,当时的我,就应该跳起来,跑过去一把抢过酸奶,对袁琳说:“这是唐人杰给我买的酸奶,袁琳你不要抢。”但我当年却像个冷静的旁观者一样,冷静地看着袁琳抢走了我的酸奶,冷静地坐着不动,冷静地由着袁琳不光抢走了酸奶,还把唐人杰也抢走了。 那时候的我是怎么想的,回忆了很久,我想起来了,对着别的女人会脸红的男人,我不会要。就这一个理由,我就把唐人杰让给了袁琳。 过了很久,我还是睡着了。 我妈吵醒了我,她哗地一下拉开了窗帘,说:“滚起来,今天还要去医院检查身体,你准备睡到什么时候?” 我翻一个身,拿被子蒙住了脑袋,我妈一把掀了我的被子,对我吼:“还不滚起来!” 真是黑涩会暴力老妈,我只好乖乖地爬了起来。 下了床,我走到窗户那里,看见对面唐人杰的房里窗帘还是重重地垂着,他没去上班么?我看着那扇窗户,那块厚厚的窗帘像蒙住了我的眼睛一样,我感到心力交瘁,我拿什么拯救你啊,我的自甘堕落的小伙伴。手机在床上*地叫了一声,“雅蠛蝶~”。我把它从被子里翻了出来。看见一条短信,是徐横舟发来的:“早安。” 乱七八糟的心情好了一点。呃,徐老师,我们该加个企鹅或是微信了。 我回过去,“早安。” 他又回过来,“今天干什么?” 我老老实实交代,今天要去医院做一次定期的检查,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来一次,他说:“是普通的检查?” 我说:“是的,就是抽个血化验一下。” 他很快就说:“要不要我来陪你?” 我说:“不用了,我妈会陪我去。” 他隔了一下回答:“那好,我今天也有点事,晚一点联系你。” 我说:“好的,徐老师再见。” 他发了一大串“。。。。。。。。。。。。。。”过来。 呃,真的要加个企鹅了,一直“雅蠛蝶雅蠛蝶”地叫唤,叫的我神经都苏了,我妈还在我房里,她看着我,说:“你让它继续叫,一直叫,不要停。” “……” 有一个让人琢磨不定的变态老妈真是很可怕的事情,我只能装听不见。 吃早饭的时候,我和张勤联系了一下。张勤说王老师还在继续学生的论文答辩,让我安心地等电话,这两天想干嘛就干嘛。我说:“有空你过来吃牛rou面啊。” 他却说:“我这两天太忙了。” 我很诧异,“你在忙什么?” 张勤说:“我在忙着把学校周边的小吃挨个地扫一遍,目前已经扫了两条街了,等我扫完周边,我就来扫你那边的。” 我说:“……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