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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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院士和院士都上京去了,好像是去商议后年秋试之事。”奚画道,“大约要五日后才能回来。” 丁颜不知所措:“……那怎么办?咱们还是去报官吧?” 书院中凭空多出来一具尸蹄,此事的确不好处理,关何左右沉思甚久,终是点头道: “只能这样了。” 奚画亦是赞同道:“先把这里收拾一下,一会儿二婶就回来了,看到这场景,不把她吓坏才怪。” 三人遂取了扫帚簸箕,清扫地上的瓦片,不料外头却忽的传来一阵钟声。奚画这会子方想起来下午还有课。 “你们快去讲堂罢。”丁颜自她手上拿过扫帚,“这里我来就好,你们上课要紧。” 关何放下手里的活计,起身道:“……那就麻烦你了。” “没事。” 待得奔出厨房时,外面的雨势虽比之刚才渐小了许多,但第一道钟声已过,第二道钟声即将响起,此地距离讲堂并不近,除非她是有双翅能飞,否则怎样也赶不上时间。 奚画撑着伞一面跑一面犯愁道: “来不及了,一会儿可是冉先生的课,上回就说了今日要考察默写诗文,不许人迟到的。” 关何偏头问她:“冉先生一般罚什么?” “……罚抄书吧?”奚画想了想,“记得上个月,莫秋就被罚抄那《道德经》的全本,整整一百遍啊!” 关何:“……” 想起不久前刚抄完的两本集注,顿感一头两大,深觉就是罚,也不能被罚抄书才是。 他沉思一瞬,问道:“还有多久到上书时间?” “马上就是第二道钟了。”奚画甚是难过,“赶不及了。” “在第二道钟前到讲堂就行了,是么?” “是倒是,不过现下离讲堂还有好几百丈之远,用跑的也……” “来得及。”关何打断她,忽的便转过身,“应该正好。” 奚画瞧他收了伞走过来,蓦地便有一种不祥预感涌上心头。 “你你你你……你要干嘛……” 话音刚落,人已被他打横抱了起来,因发觉腰上一紧,奚画登时心跳如鼓,侧过头去瞧他,后者两眸只专注地看着前面。 “把伞举好。” “诶?” 这该不会是…… 脑中尚不及细想,底下却倏地腾了空,却见关何足下如风,行得极快,幌眼之间已在十余丈外,不像发足奔跑,也不似寻常步伐,如此脚力,实所罕见。 耳畔第二道钟声乍然而起,奚画默然数着时间,正到一半时,两人已行至门口。怎料因今日大雨,去往讲堂的必经之处君子殿竟被人关了门,她内心崩溃,禁不住着急。 “这张伯,早不关晚不关怎么这时候关门了,不还没到时候么……” “他人在哪儿?”关何问。 “估计去对江亭那边了,应该还没走远,去找他拿钥匙吗?” 关何侧耳听那钟声,面色严肃:“不行,钟声要止了。” “……要不,咱喊几声?”奚画心存侥幸道,“没准金枝他们能听到。” “没事。”关何忽然展开眉头来,仰首看向头顶,“我们从屋顶上进去。” “屋、屋顶?这么高怎么上去?何况冉先生只怕都开始发考卷了。” “无妨。”关何成竹在胸,“这般高度还好,你把眼闭上。” “你莫不是要……别啊!”奚画伸手想拦住他,启料,关何脚上一点,早已是纵身一跃而上。 此时此刻,书院讲堂内。 教习诗文的冉浩天冉先生正把考卷一一发上,他回身见底下诸位学子提笔沾墨,奋笔疾书,不由轻捋白须,表情颇为欣慰,宛如看到朝中栋梁之才后起之秀诞生于其中。 突然间,且听“啪”一声脆响,似有何物砸于一处之上。 在座学子闻得声音,皆好奇抬起头。这一看,好不得了!冉先生的头上竟被一块瓦片砸中,难不成是雷雨滂沱,将屋子劈坏了? 伴随着房梁间落下的一阵阵沙尘,讲堂正中,转瞬间降下两个人来。 关何抱着奚画,稳稳当当停住脚,放她在案几前坐下。 抬手拍了拍发间沾的灰土,恰听得钟声停止,他不由松了口气,庆幸地对奚画一笑: “还好赶上了。” 奚画:“……” 见她神情异样,关何怪道:“怎么了?” 举目看了看在场旁人,他愈发不明,前排两三个拿手不住指向他背后,关何脚步一转,回身。 “冉先生,考卷可还有?” 他抱拳鞠躬见礼,再抬眼瞧着冉浩天的模样,微微一怔。 冉浩天强打起笑意,把手里的考卷轻轻一拍:“关何……” “……学生在。” * 半个时辰后,奚画站在学堂门外,抬头看了眼还淅淅沥沥下个不停的雨,把顶在脑袋上的十本书放了下来,松活松活着肩膀。 继而重重叹了口气……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啊…… ☆、第21章 【冰窖血字】 等再要放到头顶上时,指尖忽感到一轻。 关何从她手上将书取了过来,自然而然地搁到自己这边。 “我帮你。” 奚画怀疑地抬眸瞧他:“你都顶了二十本了,行不行啊?” 他淡然道:“没事的,再加十本都可以。” 眼看那书歪歪倒倒的重了老高,她虽然不放心,可转念一想,自己这是被连累的,他帮个忙,也是情理之中。 思及如此,心绪便越发低落起来。 似乎自打关何来到书院后,她每日就过得莫名的艰难,先是丢了一本倾注自己心血的《中庸》,随即又被副院士罚扫茅厕,眼下还让冉先生揪到门口来站着顶书。 当真是要多丢脸有多丢脸,简直是把自个儿前十七年没丢过的脸都一口气丢完了…… 听她又深深哀叹一声,关何低头垂眸看过来,面色略带了几分尴尬,将头上的书稳了稳,思索着开口: “抱歉……好像又害得你跟着受罚了。” “啊,你知道就好。”奚画抬手捶捶肩膀,满口无奈,“劳烦你下次做事前动动脑子可好?没得我也跟着遭罪。” 他愧疚道,“我以为只要不迟到就好了。” “哎,你还真是……”她话刚出口,后半句也不知怎么说,终是摇头,“算了,往后我跟你保持距离,免得又倒霉。” “……” 雨声潇潇,讲堂内,冉先生正在讲解诗经,奚画本是最爱听这一堂课,眼下却也没有半点心思,只愣愣瞧着那雨水发呆。 草木被冲刷得格外干净透亮。前面回廊处,有人正收了伞,拍着衣上沾的雨珠,慢悠悠朝这边走来,刚一抬头,瞧他二人立在此地,嘴边就忍不住溢出笑容,柔声道: “小四。” 听得有人叫她,奚画讷讷回过神,偏头一看,也是有些愕然。 “宋先生。” 宋初把伞负至身后,以免雨滴在跟前,含笑行至她跟前,眸子上下一扫,便打趣道:“怎么?被罚了?” 奚画愁眉苦脸道:“哎,是啊……” “是迟到了么?要不要我去同冉先生打声招呼?” “比迟到还严重啊……”说话间,她拿眼剜了旁边那人,后者皱着眉沉默未语。 宋初闻言一愣:“比迟到严重?怎么回事?” “这个就说来话长……”奚画咬了咬下唇,“总之,你可千万不要告诉我娘啊,叫她知道,又该担心了。” “不会的,我又不是多嘴之人。”宋初微微一笑,却从袖中取了一绢方帕,将她脸颊边残着的水珠细细擦干。 “自己注意些,莫要染了风寒,届时不更叫你娘担心了么?” “嗯……”她感激地点了点头,“隔几日来我家吃饭吧?我娘可惦记你了。” “好。”宋初笑着颔首道,“得空就来。” 他把帕子收回去:“我先走了,一会儿还有课要上。”说话时,向关何颔了颔首,对方眸中一沉,半晌后,也还是回了一礼,不想头顶上的书却险些掉下来…… 宋初脸上笑意更胜,举步就将走,儒衫衣袂随他动作一荡。 忽的奚画似在他腰间瞧到什么,出声唤道: “宋先生……你腰上挂的这枚玉佩是?” “这个?”宋初抬手取了来,随意道,“这是一年前院士上京回来后赠予我的。因说朝廷对天鹄书院分外看重,上年进士及第的人数又非常可观,故而以此作为表彰。” 末了,他顿了一顿,笑道:“你若是喜欢,拿去戴便是。” “不用了,这般贵重的东西。”奚画摆了摆手,继而又问:“其他夫子也都有么?” “都有。”宋初不解,“问这个作甚么?” “……没什么。”奚画略一沉吟,摆手对他笑笑,“没事了,不打搅您了,先生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