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节
阿光不示弱：“渝庆现在哪里有这么好的师傅？！” 可这个在身上纹着一片rou色丰满裸女图案的家伙有点瘦，刚吃了点麻辣水煮鱼，咳了两下，原本就看着他身上rou红色纹身的俩小崽子居然顺口就：“全身红通通，两条雷公虫！”还哈哈哈的笑着招摇过去！ 雷公虫就是蜈蚣，实在是这位红棍的背上有两条很刺眼的刀疤，一听这有点笑谑的口吻，虽然听不懂渝庆方言，却知道不是什么好话，一虎脸就转过去，但还在悾悾悾的咳，越急越说不出话，另一个小崽子哈哈大笑：“三期肺结核，两天斗洗白（死翘翘）！” 其实这两句很押韵的口吻，都是渝庆方言划拳的拳语，又称言子儿，划拳的时候听起来很有韵味，也很俏皮，但是这个时候说，就太不合适了！ 起码肺结核，谁都听得懂！ 不等一贯骄横跋扈的红棍们还没从怒色转为火气，大觉丢脸的曹二狗嘭的一下就弹起来，啪的就是一巴掌扇在对面脸上：“我呸！” 双方都喝了酒，但对方显然没反应到他的动作这么快，一下就打蒙了，另一个就属于喝酒以后兴奋得多那种，却伸手一下就从桌面上抢过一瓶方愣瓶的白酒瓶，哐的一声狠狠砸在大理石台桌子边缘，猛的砸断，砸出锋利的刃口！ 红棍们稍微诧异了一下，却以那个双花红棍带头，哈哈大笑起来！ 江小船是最维护陆文龙的，生怕自己跟着哥哥们没把客人招呼好，这时候看见闪亮的玻璃瓶刃口，顺手就从桌上抓了一盘热腾腾的菜一下就跟扔飞盘一样砸过去！ 正中这位的面门，大瓷盘啊！很重的那种，还有一大盘子的菜一起扣在他的脸上！ 阿光小白随着曹二狗就跳起来了，杨森猴子阿刚不落后，麻子跟周杰习惯抓板凳砸，李万机和阿林属于那种闷不作声，却最狠的抱起好几斤重的大汤盆投过去！ 只有不动手的余竹和林聪赶紧卷着舌头用蹩脚的普通话劝客人：“别管别管……小狗日的不懂事，他们教训，这位大哥喝口酒就不咳了，多半花椒呛到气管了！”力图做出云淡风轻的气度来，表示一切尽在掌握！ 红棍们笑，实在是因为砸瓶子的行为太幼稚啊！ 这时候的香港和内地最大的不同就是娱乐场所，内地的娱乐场所正在从纯娱乐向卖酒卖软性嗨药之类的转化，所以红棍们打斗得最多的场所就是酒吧夜总会，用酒瓶实在是最熟练的技巧之一了。 那么只有他们这种久经沙场的家伙才知道，酒瓶最有威力的就是整瓶的第一下，特别是这种方愣瓶，要是用角部砸，也许头都砸破了，有些洋酒和白酒瓶都还坚硬如新！ 只有瓶壁比较薄的啤酒瓶香槟瓶之类的才破开，但那也是第一下先砸头，一下砸破，讲究个气势，从头上一下划拉下来！ 指不定就破相了，满头的血最能压住场面！ 然后破瓶口滑下来就是顺势一捅，捅小腹部，这里没胸骨，才捅得穿，而且大多数情况下也不致命！ 这才是用酒瓶的技巧！ 这位一开始就砸白酒瓶的，就是十足的菜鸟，摆明说了自己没胆子砸人，只敢学着录像里面砸开瓶子吓唬人！ 但是笑归笑，这帮香港人可不是这个年代到内地来做生意的文化人，最习惯的就是这样的场面，还是站起了身，他们立刻就习惯性的注意到那边的二三十个中青年也扑过来了！ 因为那个被二狗扇了一巴掌的居然惊声尖叫起来：“大哥！” 典型的软脚虾，只会叫人仗势的家伙！ 对付这两个雏，阿林他们当然也不是一拥而上的，他们都是奔着冲过来的人！ 当头就把一大盆酸菜鱼汤砸过去开路！ 这边的麻子跟阿杰已经把条凳cao起来就掰下了凳子腿，飞快的递给旁边的人，杨森跟猴子阿刚这种一贯冲前面，随手接过凳子腿就挥棍先狠砸面前的两人！ 这就叫下马威！ 惹事儿挑事儿的先得完全放平！ 然后两边的人就重重的在饭馆中央的几张桌边撞在一起，抓什么砸什么！ 但明显手里很快拿了几根椅子腿的杨森麻子等人比抓个盘子的要顺手得多！ 而且他们是用棍子用得最熟练的，连红棍们都看得有点目瞪口呆的看见他们迅速的分成了两三组人开始习惯性的包围、穿插，中途还由杨森带着猴子跟阿刚和麻子带着的李万机周杰来了个花式交叉，曹二狗等几个家伙明显在专业打斗上下功夫没这几人多，只能撩阵的把落单的家伙放翻！ 被殃及池鱼的食客们肯定都叫喊着躲开了，但对方冲上来的二十多个人，刚举起拳头，就被娴熟的打翻在地，让后面提着酒瓶的红棍们扑了个空！ 但双花红棍的经验相当丰富，眼睛一直锁定远处后面几个站得稍远没有上来的人，高喊一声：“有狗啊！”嗖的一声，就把自己手中的酒瓶抛砸过去！ 这时候就能看出这些虽然没有阵型训练，但是久经战场的香港红棍功底了，就四二六双花叫了这么一声，另外几人立刻就不管曹二狗他们在大堂中央的打斗，开始相当有秩序的砸酒瓶过去！ 有秩序……这就能看出水平了。 六七个人，每个人都在砸，但是一声高呼以后，就是接二连三的砸东西，中间绝不空挡！ 也就是说这两人在砸，另外俩在拿，还有俩正要砸，动作相当连贯，就跟以前欧洲的排枪一个道理，让对方有俩把手伸到衣服里的家伙，居然拿不出来，一直在埋头躲盘子、酒瓶、汤碗，甚至座椅板凳！ 狗，就是gun，就是枪！ 这是香港的喊法，他们不知道内地是不是这么容易有人用枪，但是在他们看来，那种动作跟表情，就是有枪，因为在他们的经验里面，远远的不靠近，脸上有怒气但是手在怀里，却犹豫要不要拿出来的，就只有枪！ ☆、第五百四十七章 不行 第五百四十七章 不行 内地的枪支管理其实很严格的！ 在八十年代还有不少子弹流落在外面，那是因为动乱时期的遗留，加上八十年代初的那场南疆作战流进来的纪念品。 那时的国家也不限制打猎之类的行为，所以小口径运动步枪、猎枪还是能合法拥有的。 但是伴随八十年代严打的就是国内第一次大面积禁枪，所有枪支无论什么型号，一律收缴，无论是自制、民用、军用、竞技类枪支，全部上缴！ 一旦抓住私藏贩卖的都是重罪！ 所以真不多！ 但在道上，却永远都不缺乏这种东西。 渠道非常多，从粤东沿海来的货色，一般都是东南亚的美制枪械，菲律宾、马来西亚还有印尼都是有大量漂亮的商品类枪械。 从南疆滇南来的肯定就是越南货，金三角的枪械，这些是以越战以及那场反击战的枪械居多，全都是威力巨大的军用枪械。 然后国内渝庆就处在最著名的几处自制枪械的中间，宁海省的隆化造，黔东南的山区造枪渊源这都是比共和国的历史还长的，加上渝庆又是全国最大的轻武器制造地，动乱时期甚至被打开兵工厂的仓库，弄出高机炮和大量枪械搞武斗，虽然国家三令五申的严查收缴，但出现的频率却或多或少都比其他地方高那么一点点。 所以渝庆也是格外的注意枪案，只要涉及到枪，绝对会一查到底！ 这就是陆文龙始终不愿沾这种东西的原因，他觉得晦气，会被这铁疙瘩拖下水的！ 于是当他一走出来，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面！ 老实说他是没预料到的，听见外面打起来，少年得志，刚收了一大笔钱，钱壮怂人胆，何况他还不怂，所以要在尊尼面前摆点架子，做着漫不经意的态度，才起身开门，但他一眼就看见了双花红棍带着人扑过去！ 已经三四次经历过跟枪支擦身而过的他，也突然就感觉到了那种莫名的紧张！ 就是身上的白毛汗一下就炸起来的感觉！ 虽然听不懂红棍们喊的什么，已经脱了外套，照例穿着白衬衫扎在牛仔裤里面的陆文龙，腾的一下就直接跳起来，踩到桌面上就跃过下面打斗的弟兄，从桌面上跟跳格子似的，快步冲过去，一边跳跑，一边还躬身从高高举起的麻子手中接过了一根凳子腿！ 得益于红棍们接二连三的砸东西，陆文龙扑上去还有一两步的时候，突然在剩下几个人当中看见一张认识的脸，一下就在桌面上刹住了车：“咦？大水冲了龙王庙，这不是谢哥么？！”是张庆楠身边的一个左右膀子。 可对方的神色却从看见他就有些慌张，一阵挥手，一个劲的往后退，那两三个手在怀里的看他在退，脚步也跟着退，似乎被人认出来就有点不自在，红棍们看陆文龙扔了手里的棍子在拱手，眼睛一瞬不眨的看着那几个人的手，却停了砸，他们也已经堪堪冲到距离只有三五米了，要是贴身打斗，对方有枪，也不是说百分之百像在二三十米外那么绝对优势，还是有得一拼的。 枪这种东西，关键是看谁用，一个专业枪手和一个菜鸟的区别太大了。 但陆文龙就看见唯一一个始终坐在那边桌边没起身的四十岁左右干瘦汉子对他远远的拱拱手，没说话，直接一挥手，自己就起身走了，这几个人连同那个谢哥也转身往外走，陆文龙看对方收秤（结束完工），而且还很有江湖气势的打了个招呼的，自己也不能差，掉头：“好了嘿！都是认识的人，扶起来送上路！” 声音不大，但阿光等人几乎是一下就停住了，不问为什么，扔了手里的东西就把已经胖揍到地面的一摊子人给扶起来，嘴快的几个还嘻嘻哈哈：“早说嘛……不打不相识，不在意不在意啊……” 红棍们转头看这帮年轻人的做法，好像跟自己不太一样，又好像说不出来什么地方，但是得树大拇指！ 因为这才是难度颇高的令行禁止，收放自如啊！ 被人干净利落的收拾到地面，这帮人起身的时候，就不敢骂骂咧咧了，快步起身就相互拉着走了，陆文龙就那么站在桌面上：“老板……算算损失，我赔了！不好意思啊！喝多了酒发癫！重新上菜！” 自己就跳下来招呼红棍们：“几位大哥坐下重新喝几杯！刚才你们压得可真够漂亮的！” 双花红棍双手一拍：“后生仔真猛！”算是很不错的表扬了，但他是没看见陆文龙动手的。 陆文龙笑着就招揽人坐下，指挥店家收拾残局，还给周围那些吓得跳开，但在看热闹看稀奇的胆大食客拱手：“各位重新坐下吃啊，今天的帐算兄弟我的，不好意思，打搅大家了！” 居然还换来掌声！ 但店家老板期期艾艾的过来：“哥子……对不起，对不起，我实在不知道你们认识，我报警了！你……你……”他可是见识这帮人的凶悍，原本只是怕两边打得那么狠，要是出了血案都跑了收不了场，可现在却风云突变，人家气定神闲的居然坐下来继续喝酒，警察就要来了！ 开门做生意的，得罪了这种人，都知道会是什么结果，关门大吉都是小事了！ 陆文龙浑不在意的挥挥手：“嗯，打个八折！剩下的我们处理！” 店家简直如释重负的还弓腰道谢！ 这就是现实…… 老老实实做本分生意的良民，当不能得到最真切的保护时候，被人打砸了还道谢！ 真真是好笑！ 陆文龙就嘿嘿笑两声：“有谁认识他们？” 余竹点点头：“张平的人，那个最后坐在那边没吱声的就是张平，早就听人说过了，我想他们应该是判断警察要来了，所以赶紧走人，他们可没一个干净的，进去了说不定就出不来！打斗也不是他们擅长的，这都是小事儿。” 哦……一听是张平的人，其他几个就恍然大悟！ 连陆文龙也明了了…… 目前在渝庆道上，风头最劲的就是二张的两帮人，张庆楠他们主要是搞赌博营生的，另一个张平就是贩毒！ 这个阶段贩毒的必然是从滇南边境，从缅甸那边过来的，因为这时的缅甸农村普遍种植鸦片，带有双狮地球牌标志的高纯度海洛因一袋袋就跟盐巴的包装一样往内地送！ 渝庆作为滇南往北，往西的必经之路，自然也就是跟这类生意牵扯不清了！ 所以这些人身上带枪几乎就是必然的！ 而这些人也基本都是走低调路线，埋头挣钱的风格，很少参与道上的打斗格杀，只是专心发展各种道友吸食毒品，营造自己的贩卖网络。 陆文龙一直都觉得这些人傻x得不行，贩毒的利润是很大，但有这个提着脑袋的胆量，还有动不动就要投入上百万货款的门槛，干点别的正当生意，真的不比这个少赚！ 当然张平这种毒枭级别的就不用说，肯定利润丰厚，下面的马仔卖个一小包白粉赚几十块钱，还得在里面掺不少味精面粉之类的东西，真不如去做正当买卖！ 想归想，摇着头回到包间，低声给荀老头说一声，请老人家找个中间人，联系一下张平，自己打个招呼摆个酒，人家给面子，自己也要识抬举，没必要跟这些中了邪的毒人生矛盾。 尊尼低声问了下，倒是眼睛一亮：“喵喵开张营业以后，就需要大量的嗨药，这个利润很高的，我们从沿海弄过来很危险，有本地货源就本地解决了？” 陆文龙脸色一正：“尊尼哥，如果这个生意要靠卖粉才能做兴旺，那我就宁愿不做，前面的钱我赔给你，这是个原则，我绝对不碰的。” 尊尼怔了一下，就笑了：“也行，也行，这种东西呢，不是你禁止就能禁得了的，我就是说说，开场子可以赚钱的渠道多了去，也不是非要都去惹条子的……” 话刚说完，条子就来了！ 两名警察，三个联防队员一起上来的！ 整个饭馆还是一片狼藉，没多少食客留下来继续吃，热闹看完了，白吃了一顿，生怕陆文龙这冤大头反悔，都跑了，所以服务员正在把破烂碗碟和桌椅收拾到一起。 坐在一边继续大吃大喝的几个赤膊刺青红棍跟一帮平头青年就非常抢眼了！ 警察的口吻永远都是那样的：“谁报案？！什么事情？”眼睛不会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