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
“吹牛!我这个是元宝哥哥亲手给我做的,谁也比不上呢!”高以清说着把自己的大蝎子荷包拿起来,给邱小宝看。 “我这个可是我娘请得镇里头最好的绣娘给我修的,肯定比你那个好。”邱小宝也从怀里拿出来一个,两个小孩共同举起灯笼,把小脑袋凑在一起比看谁的荷包好。 两个荷包放在一起,就看出差距来了,只因这个世界上的人,还从来没有用蝎子、蜘蛛这种东西做装饰的,穆云翼给高以清做的这个,可是看了后世各种蝎子的卡通形象,做出来的既不失可爱,又隐然有一种蝎子那种生人勿近的霸气。 而给邱小宝做荷包的那个绣娘就显得业务很不熟练,不过是个平常不过的荷包,正反两面各绣了一只蝎子,虽然从用料到做工都是极为精美,但跟穆云翼做的这个相比,就很明显不符合小孩子的审美观点,高以清还说:“你看,我这个有爪子,尾巴还是翘起来的,你那个都没有。” 恼得邱小宝性起,把自己的荷包扔在地上,连踩了好几脚,然后想了想又捡起来,拉起高以清:“走,去我家,让我娘看看你这个荷包,再让她找人给我做。” 穆云翼在家收拾行囊,他当初刚来这里的时候,光身一个人往县里去,除了那身光鲜衣裳可谓是一无所有,如今却是不同了,甚至还多了一个跟班。 高以纯的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每天都下地走几步路,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适,不过穆云翼还是让他养足一百天之后再说。 因穆云翼以后不打算做牛老大的车了,打算买两头毛驴跟商益骑着往来,到了家里可以养在鸡圈里,在城里却得事先找好地方,还得跟李掌柜商议,到底能不能行,还是个未知数,所以很可能要在城里耽搁几晚。高以纯把二人换洗的衣裳鞋袜,帽子丝绦,以及随身的应用之物,全都放在一起,整理出一个小包袱。 第二日一早,穆云翼就和商益背上包袱,神清气爽地站在村口等牛老大的车。 “牛大叔!”看见牛车过来,穆云翼高高兴兴地迎过去,跳上车厢板,“元宵节快乐!” 牛老大看他又来做自己的车,明显松了口气,他还以为经过那天一事,以后穆云翼就不再坐他的车了呢,他笑咪咪地从怀里摸出几个核桃:“你也快乐,我初八就开始往城里送柴了,一直到今天才见你过来坐车,从今天开始就要天天去了吗?” 穆云翼结果核桃,递给商益,然后接过包袱自己抱着,商益在地上砸开了之后,追上牛车跟他并排坐在右边的厢板上,两人互相抠核桃瓤吃。 望城县这个地方,过了十五天气已经回暖了不少,地里的积雪也很薄,早上空气也好,望着周围的原野以及远处的山峦,脸都被初生的太阳映得红红的,穆云翼忽然有一种想唱歌的冲动:“牛大叔,我给你唱首歌吧。” 牛大叔笑着说:“好啊,你唱什么?是辽河曲还是莲花小调啊?” 穆云翼一囧:“你说这俩我都不会唱,不过我会唱我家乡的,嗯,虽然我不记得我的家在哪里,但是那地方的歌我还是记得的,我这就给你们唱啊。”他清了清嗓子,顶着迎面扑过来的清冷晨风,开始大声地唱出来,“人生!梦如路长。让那风霜——风霜留脸上!红尘里,美梦有多少方向,找痴痴梦幻的心爱,路随人茫茫……” 他这种调子风格,对于这个世界的人还是很新奇的,听着很是有点怪异,不过还蛮好听的。 穆云翼唱得开心,两只脚耷拉在车厢板前面,随着车子走动一摇一晃的,极认真地把这段张国荣的《倩女幽魂》唱完:“人间路!快乐少年郎。在那崎岖——崎岖中看阳光。红尘里,快乐有多少方向,一丝丝像梦的风雨,路随人茫茫……” 第52章 李夫人 穆云翼进了城,先到茶楼里来,年前已经跟相熟的粉丝们说过,正月十六回来上班开讲,大家过惯了每天听书的日子,忽然断了,心里头都没着没落的,年前年后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除了最忙的几天,以及家里头应酬多、需要迎来送往的之外,大多感觉到无聊,有不少人都在心里头盼着穆云翼赶紧回来继续说书,算准了日子,早早地就到了茶楼等着。 穆云翼坐着牛车刚进县城,就看见赵员外的小厮在城门口翘首以盼,快步迎上来:“我的小先生,你总算是来了,要是再等一会见不着人,我们老爷非得让我去上清河接人去不可!” 穆云翼没想到赵员外这样热情,便和商益下了牛车,跟牛老大告别,快步赶来茶楼。进屋先跟大家互相问好,然后到后院洗漱干净,回来正式开讲。 张双喜捉妖年前就讲完了,并且连聊斋也讲了好几个故事,今天是乙丑年第一场,又是正月里头,穆云翼先给大家讲了段崂山道士,观众们听完觉得不过瘾,于是又讲了一段聂小倩,他根据后世倩女幽魂的情节,把这段故事发挥了不少,在宁采臣和聂小倩之间的爱情故事更加连环曲折,而燕生和树妖斗法也更加玄奇精彩,等讲完之后,满堂喝彩,鼓掌声经久不息。 连讲了两个,大家伙拦着不放,还让他讲,只是已经到了午时,穆云翼好说歹说,允诺下午的三国多讲一些,又告饶说要吃饭,这才退了下来。 到了后院,找安小北:“掌柜的不是说今天回来的么?怎么还不见人影呢?” 安小北正在烧火做饭:“我也不知道的,去年的这个时候,掌柜的已经回来了,今天是第一天开业,还要拿了银子买鞭放炮,更换桃符呢。” 穆云翼想要跟李掌柜说在门前拴驴的事,心里头着急,挨过一个中午,骡马市都散了,今天驴买不成,也不能回家,穆云翼有点郁闷。 下午讲了将近四个小时的三国,正讲到官渡大战,从关公斩颜良、诛文丑开始,过五关斩六将回往古城,然后田丰、沮授蒙冤,一个下了大狱,一个被解除了职务,袁绍八十万大军南下,在黄河边上跟曹cao鏖战,穆云翼为了突出戏剧效果,特地增加了好几场武将单挑的桥段,说到精彩地方,站起来连说带比划,听得观众们一愣一愣的,时而扼腕长叹,时而拍桌顿足,真真是把所有人的情绪都给调动起来,大家的心全被扣住,直到讲完,方才如梦初醒,哄然叫好,掌声震天。 还有不少人要穆云翼再讲,只是太阳已经偏西,时间太晚了,也只得做罢,一边跟相熟的人讨论着方才书里的细节,一边出门回家。 直到吃完晚饭,李掌柜还没露面,安小北他们四个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倒也高兴,因为李掌柜不来,茶楼里头的出息都归他们所有,过年这几天生意不太好,今天穆云翼一到,营业额立刻飙升,竟然挣了一两三钱多银子,除去茶叶、干果、点心等成本,还剩下一两出头,按照原来定下的分法,四个小伙计每人都分了二钱,穆云翼和商益每人一钱,而穆云翼自己还有两钱多抽成的钱,俱是盆满钹满。 连着四天,李掌柜也还是没个音信,虽然每天都挣不少钱,穆云翼心里头也开始着急,盘算着要不要再做牛老大的车回家一次,到了第六天头上,忽然来了一个中年妇人,进门便大声喊:“李富贵在哪里呢?快给我滚出来!” 店里人吃了一惊,幸亏是在下午,快打烊的时候,要不然可就要被她搅了场子了。 江春水大咧咧地问:“李富贵不在这里,你又是谁?找他干什么?” 妇人随身带着一个小厮,一个丫鬟,那丫鬟站出来说:“瞎了你的眼了!怎么说话呢?你们都是店里的伙计吧?这位是你们掌柜的夫人!” 那位李夫人派头十足,故自地走进来,由小厮拉过一张椅子坐了,然后问:“我听说李富贵在这里买了个院子,还弄个小狐狸精在过上日子了!连过年也不回家!” 江春水打了个哈哈:“掌柜的年前不到二十就走了,说是回府城家里头过年,至于到底去哪了,我们也不知道。” 李夫人气哼哼地说:“那他买的院子呢?你在前边带路,我这就去那找!” 江春水摆了摆手:“咱们是茶楼里的伙计不负责找人,这还有客人在,可不能随便离开。” 李夫人生气地狠拍桌子:“放肆!你敢跟我这么说话?是不是不想要你那狗命了!” 江春水把眼睛一瞪:“梅香拜把子,都是奴几呢!跟我这里抖什么威风啊,这店的东家姓陈,可不姓李,你又是哪门子的夫人太太,跑到这里支使起我们了!” 这位李夫人刚进门的时候,那一身衣裳首饰,又是那样气势汹汹的模样,倒还真把江春水他们镇住了几分,只是一听说是李掌柜的媳妇,立刻便把这层敬畏给去了,他们知道,李掌柜是陈家的家生子,也就是说祖祖辈辈都在陈家做奴才,他的媳妇自然也是奴才。因这种服侍过几辈子主人的家生奴才颇有脸面,地位也高,在主人家里通常身兼要职,换做别的陈家小厮、奴仆一类,肯定不敢惹她,但江春水他们可是直接跟陈鹤轩挂钩的,又不在陈家做事,哪里怕她,因此说起话来毫不客气,对方硬三分,自己还要更硬七分。 那位李夫人气得直哆嗦,当场就要掀桌子,白娃在一旁大声喊:“你掀,有本事你把这店都砸了才好,看看东家知道了,不把你拖到乱葬岗子活活打死呢!” 李夫人立刻就住了手,奴才的一切都是属于主人的,即便不出错时,被主人寻了个由头处罚,也是寻常事,若是谁敢故意损坏主人的财物,那简直就逆天了,往严重了说就是“欺主”,若行家法,打死勿论,若告到衙门,也要流放充军,她即便是个比较尊贵富裕的奴才,说到底也还是个奴才,今天要是真把店里的东西砸了,回头陈鹤轩要是不高兴,她可就惨了,尤其是像现在这样,李掌柜带着茶楼里去年的款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再惹主子生气了,否则把他们家这些年积攒下来的东西全部抄没,再把人打死,也不是不可能的。 双方互相僵持着,最后还是安小北站出来:“夫人勿要动怒,您这次来是为了找李掌柜吧,我们这些天也都纳闷呢,说好的十六过来,到现在还不见人影。咱们就不要再吵了,现在一起想办法把李掌柜找到是正经啊。”他去后屋泡了壶茶给李夫人端过来。 李夫人得了台阶,这才算了,只是愁容满脸,也不跟大伙说话,大伙也不理会她,等到了晚上,做饭也不带她的份,她自花钱让小厮去对面醉仙楼买了四菜一汤回来,故意馋这边的。 白娃气哼哼地说:“不就是扒肘子、酱牛rou么,谁吃不起啊?咱们也去买些更好的回来!”他说着就要掏钱,被安小北劝住方才作罢。 到了晚上,李夫人就住进了二楼李掌柜的房间,也就是穆云翼的隔壁,那个小厮名叫进宝的被派出去不知道做什么,只剩下丫鬟在李夫人房里。 穆云翼听那丫鬟喜红说:“夫人,咱们如今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再跟他们这样闹下去可不成啊,若依我说,还得跟他们搞好关系,尽快把老爷找到才好,即便找不到老爷,也得先找到他在这的买的院子,还有那个狐狸精,说不定她倒是知道老爷的去向呢?东家回辽西过年,还不知道这事,我看他最晚最晚,到了二月二是肯定要回来的,到时候可就全都瞒不住了。” 只听李夫人说:“那你说怎么办?那么几个小崽子也敢给我脸色看,若是在往常,我非让他们知道厉害不可!” 喜红说道:“哎呦我的夫人唉,这都什么时候了,您心里头就是再有气,也得担待几分啊,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把老爷找到,要收拾他们几个不知死的小奴才又有什么难的?还是得先想想办法,把眼前这一关过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