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爱了很久的朋友
十,朋友 顾然只觉得自己心里梗得难受,眼睛直发酸,低着头不说话。 当年他一意孤行离开长沙,与一切都撇清关系,实在是愧对了太多人,张启山、瞎子,甚至包括九门的每一个。 可他们谁也没有在那时对他提起过他们的苦,只是纵容他离开了。 “你当初也遇到密洛陀了?” 瞎子听出顾然声音带着点哑哑的哭腔,故作轻松说:“我当时眼睛还没恶化,命也好,就遇到那么几个,生龙活虎地进去,不仅拿到了虫盘的线索,还生龙活虎地出来,厉害不?” 顾然一听就知道瞎子是故意哄他胡扯的,低着头问:“你当时除了虫盘,在张家古楼知道了什么?” “西王母为了周穆王,改变了世界的秩序,断绝了后人的成仙之路。”瞎子说,“我这次去张家古楼,把里头典籍基本都看了一遍,没有找到具体说怎么结束长生的书,但有一本书说,这是要付出极大代价的。” 顾然耸了耸肩:“牺牲我一个,造福千万家,代价不大。” 他想了想,又觉得不对,瞎子既然知道他无法成仙,直接来质问他就是了,顾然总归是无法辩驳的,又何必再进一遍张家古楼去看里头的典籍呢? 顾然琢磨了一会儿就明白了,是为了救他,瞎子想试试,在张家古楼那么多的书里头,有没有一本书,记录了除了他死以外,结束长生和命运的方法。 可惜,瞎子注定是白跑一趟的。 如果世界上但凡哪个角落还有可能隐藏着变通之计,顾然也不会急着在转年就进入张家古楼。 除了他死,不会再有任何办法了,他早进去十年,就是早结束所有人的痛苦十年。 “明年八月,吴邪他们应该会去送你吧?我就不去了。”瞎子笑了笑,“我怕我忍不住拦着你,不让你进。” 顾然点了点头,盯着瞎子的眼睛笑着说:“也好,我也怕我忍不住,会想要留下来。” 这一天晚上之后,瞎子还是一切如常,仿佛晚上二人袒露真心的谈话没有发生过一样,白天照样是插科打诨的狐朋狗友,让人看不出一点异样。 大家都是活了快百年的人,早就学会了如何粉饰太平。 这种太平总有被打破的一天。 吴邪有一天招呼着要玩国王游戏,任谁都知道,这游戏的主要整蛊对象绝对是张起灵,顾然本来是在看戏,但万万没想到,他是第一个被拖下水的。 解雨臣拿到了国王牌,提出要求:“红桃4,跟在座的人接|吻。” 胖子第一个跳起来:“大花,这可不厚道啊,你整蛊谁别拖胖爷下水啊,胖爷我直的!铁直!云彩还在巴乃等我呢!” “没人想亲你。”顾然一脸哀怨地亮出手里的牌,红桃4,“跟谁接|吻啊?我靠,这可太他妈的限|制|级了。吴邪……” 吴邪一脸惊慌,连连摆手:“不不不,别搞我,小花搞的你,你要是下得去嘴的话亲他也行。” “我刚才是想说……”顾然拖长了声音,“吴邪,你攒这个局,本来是不是想搞哑巴来着?那要不我牺牲一下,满足你的愿望,跟他接|吻?就当亲木头了,反正他也差不多。” 张起灵已经要按捺不住他的刀了。 瞎子突然一把搭上顾然的肩膀,嬉皮笑脸:“接个吻而已,伤了谁多不值得啊!你们这群小年轻,心理承受力都太低,要不还是瞎子我牺牲一下,配合配合你?” 他根本没等顾然说话,直接亲了上去。 胖子先是有点惊恐地看着瞎子,过了一会儿,看着表跟吴邪窃窃私语:“看见没,人家这肺活量,啧,对得起他俩的身价啊。” “你这话怎么这么怪呢。”吴邪瞥了胖子一眼,非常怀疑胖子在开黄腔。 将近五分钟,瞎子才恋恋不舍地放开顾然,分开的时候还故意发出“啵”的一声,然后满意地点点头:“吻|技不错啊。” 顾然脸色通红,之前用解雨臣特制的面膜过敏了都不过如此,他推开瞎子,故作镇定地敲了敲桌子,语气颇为咬牙切齿:“惩罚完成了啊!” “啧,这一波不亏。”解雨臣开玩笑说,“要不哥儿几个继续,你俩自便?” “自你妈的便!”顾然爆了粗口,“继续,我就不信治不了你。” 事实证明,运气背起来,是真的背。 顾然全场都没有拿到过一次国王牌,不过也没人再让他接|吻一次。 当天晚上,瞎子又离开自己的房间,准备溜进顾然的屋子。 场景和上次一模一样,解雨臣又坐院子里:“半夜三更,偷鸡摸狗,你也就这点本事。” “非也非也,瞎子我本事可大着呢。”瞎子笑着,意有所指,“你还是赶紧回房间歇了吧,不然一会儿听到点什么,啧,瞎子我也不太想伤害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处|男。” 解雨臣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回了自己的房间,紧闭房门,还戴上了隔音耳塞。 瞎子溜进顾然的房间,他也仍然是亮着一盏床头灯,手里拿了本自己以前的笔记,不知在看些什么。 见瞎子进来,合上笔记,似笑非笑:“你本事可大着呢?” “那我可得好好证明证明了。” 顾然摘下瞎子现在仅仅用于装饰的墨镜,关了灯。 第二天日上三竿,顾然躺在床上咬牙切齿地想,瞎子确实本事不小,妈的! 国王游戏就像是一个契机,把顾然和瞎子之间的隔|膜||捅破了,二人虽然没有再将无意义的爱宣之于口,但在除了口头上的各个方面,却是一副十足的情人相,尤其是天黑之后。 八月很快到来,瞎子早已说过不会去送他,顾然为了绝了自己的绮念,干脆在临近立秋的时候,拉着吴邪胖子和张起灵回了杭州,从杭州直接出发去长白山。 张起灵在离开的前一天晚上,还单独问顾然:“不让他来送你?” “没必要,徒增感伤。”顾然笑了笑,开了个玩笑,“况且,你就不怕他来了,我不想进去了?” 张起灵认真地说:“无事,如果本没你这件事的话,我也会在这时候去守青铜门。你可以等到你的身体开始出现变化的时候再走。” 顾然笑着摇了摇头:“我有时间、瞎子有时间,但汪家不给我们时间。错过这一个十年,就代表这个十年,我们所有人都要和汪家开始缠斗,到时候不知道要牺牲多少人,代价太大,不值得。” 此时,远在几千公里之外的北京,也有类似的对话。 解雨臣看着躺在摇椅里晃荡的瞎子,问道:“真的不去送他?” 瞎子摇了摇头,懒洋洋地说:“送他做什么,看他去送死?我心理承受力可没这么好。你不是也不准备去吗?” “你舍得不见他最后一面?” 瞎子没说话,解雨臣也懒得再问,进屋睡觉去了,第二天一早,他背了个包出门,见瞎子跟前一天晚上一样,还躺在摇椅里,奚落道:“我要走了,你不乐意去就不去吧。” “临时改主意了?”瞎子问。 “我只说不去当面送他,没说不跟着他到青铜门看一看。”解雨臣翻了个白眼。 “啧,文字游戏啊,堂堂解当家都玩儿起尾随来了。”瞎子啧啧称奇,然后鲤鱼打挺站起来,“帮我买张机票,我去收拾东西,这就走。” “口是心非。”解雨臣非常唾弃瞎子这种行为。 他们一路不远不近跟着顾然五个人,瞎子到底是瞎了这么多年,耳朵出奇地好,再加上前方队伍里有个脚步声很重的胖子,瞎子和解雨臣完美维持在一个顾然无法发现他们的距离跟着。 直到他们听到顾然最后的遗言。 瞎子几乎忍不住要冲出去,但他还是克制住了,浑身战栗。 直到顾然进去,青铜门关上,瞎子和解雨臣在走到青铜门前。 胖子本想抱怨两句,二人也不来送送,扭头就看到瞎子摘了墨镜,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青铜门。 所有人都是,平生第一次见到瞎子流泪。 在回去的路上,胖子忍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瞎子,你跟顾小然到底算个啥关系啊?” “朋友。”瞎子笑了笑。 瞎子想,自从长沙后,他们因为种种原因,再也没有把爱意宣之于口。他颇有些旧派地想着,如果不曾说过“爱”,那便算不得爱人。 只是一位爱了很久的朋友。 久到此前百年,此后半生,爱过的也唯独只有这一位朋友。 ※※※※※※※※※※※※※※※※※※※※ 这个番外写的我还挺百感交集的,瞎子和别人不一样,他在蛇沼之前的人生在原著中几乎是空白的,而盗笔本传中,其实也没怎么跟主线一起行动,所以填补这部分空白就挺麻烦。 我之前一直在想,顾然认识瞎子的时候,他应该是个什么性格。 瞎子挺痞的,而且和小哥一脸苦大仇深不一样,他是用笑隐藏自己的经历,所以我想,在他刚认识顾然的时候,二十多岁,还不会有这么强的伪装。换言之,他应该会带一点旧派的作风。 我之前看到了一个评价,我很喜欢,说瞎子是满清遗老。 这也是为什么当时顾然想走,他就直接放手的原因。一方面是瞎子想让顾然摘出去,另一方面,瞎子会觉得,你想走我就成全你,我不逼迫你,算是一种奇怪的风骨吧。 瞎子以这种方式去爱顾然,所以才会有后面,俩人一直特别扭,就瞎子特在意顾然,但不会主动的更进一步。仍然是顾然想做什么,他就成全。 顾然呢……纯没恋爱经验的傻逼,他有些自我,这和他长期的心境是有关系的。在遇到吴邪之前,他的状态都是独行侠,包括老九门时期,他并没有在真正意义上和人建立一种紧密的联系,他那时候放在首位的是他自己,所以他想事情的方式也很自我,不会去问别人的意见。 瞎子在第九章,知道顾然当初跟他分开的原因的时候,如果有表情包的话,应该是——就尼玛离谱。 这是我开始写的第一个番外,有天写的时候也不知道在想啥,就写顾然离开长沙,跟瞎子最后分别的那段,我真实的一边写一边哭,都不知道在哭啥,老搞笑了。 可能因为我本质上是个喜欢悲剧的人,所以一脱离了盗笔的主线和作话段子之后,写be就有点一发不可收拾…… 明天开始更瓶然,因为小哥在盗笔的整个时间线中,基本上是和顾然一块行动的,所以不会牵扯太多这个过程中的感情线,基本上是写盗笔故事之前,他和顾然的事,还有张家古楼之后的事。 我觉得没瞎子这么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