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
楚天反唇相讥道:“没有我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儿到处乱跑,你老人家还得在《法楞经书》里继续大睡六百年!” 说话虽然不客气,但楚天心中却是无比震撼。 寒料峭将什么人锁在《法楞经书》里沉睡六百年,直至自己无意之中翻动书页将他释放出来?隐隐约约地,他有点猜到了丑老头的来历,却吃不准他是其中的哪一位。 没想到丑老头听了楚天的话非但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道:“有趣有趣,算你小子有种,敢这么跟我老人家说话。不过也难怪,若非你的脾气又臭又硬,寒料峭又怎么可能选中你做了他的再世传人?” “什么?寒料峭的再世传人?”楚天大吃一惊,疑云丛生。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自己是机缘巧合从古洞中获取到苍云元辰剑,继而如有神助进入冰风虚境夺得剑魔遗宝。现在看来,事情好像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你想知道,我偏不告诉你。”丑老头感应到楚天发呆的样子,得意地笑眯了眼,“小子,三千年一个轮回,六百年一次循环,这是天机——天机不可泄漏,你懂么?” “你是——”楚天一下猜到了老者的来历。 “嘿嘿,小子你屏住气站稳脚,可别一听老夫的名字就吓趴了。嗯,我老人家便是赫赫有名德高望重,万人景仰威震神陆的六百年前禹余天掌门人洞天机!” 说完他得意洋洋地等着,试图从楚天身上寻找到剧烈的身体表情反应。就算他没听说过洞天机,那也该知道禹余天掌门人的地位。尤其他还是六百年前的老古董,骨灰级的人物。即便当今的禹余天掌门洞上原站在面前,也得恭恭敬敬地磕头行礼,叫“老祖宗!” 谁料楚天心情很不好地翻了翻眼睛,禹余天六百年前掌门人……自己正在外面跟他的曾孙子打架呢,怎么这里又跑来一位姓洞的老祖宗! 横下一条心,今天,偏偏就不让这位老祖宗顺心如意。看着老家伙自得的模样,楚天故意惊讶道:“不会吧,您老的名字叫冻田鸡?!虽然是六百年前的名字,但也够特别的!” “放屁,放你姥姥的狗臭屁!”洞天机须发倒立,几乎要暴跳如雷了。 “是洞天的洞,洞天的天,天机的机!”他一字字纠正楚天的错误,“明白没?” “明白了。”楚天摸到此老秉性,不由感慨六百年后禹余天的徒子徒孙怎么一代不如一代,全都成了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他点头道:“我叫楚天,咱俩都是天字辈的师兄弟,难怪这么有缘。” 洞天机哑口,想不明白自己在《法楞经书》里被封印了六百年,左等右等怎么等来了这么个主? 正在此时,洞寒山已经不顾觉渡大师的劝阻,仙剑一振指向楚天道:“小子,你用卑鄙手段暗算洞某,算什么本事?” “洞某,哪个洞某,他说哪个使卑鄙手段暗算他?”洞天机耳朵竖得尖尖的。 “当然是你不知多少代的玄孙,当今的禹余天少掌门洞寒山。”楚天有点明白刚才那股神秘力量的来源,实话实说道:“刚才是你帮了我?!本来嘛,爷爷教训了一下孙子,怎么就成暗算了呢?” 话音未落,又听洞寒山冷笑道:“怎么,你怕了?那就跪下来磕三个响头,承认你是北冥魔府派来的jian细,企图蛊惑翼轻扬,伺机对龙华禅寺图谋不轨!” “放屁!”洞天机怒了,道:“你不能给这臭小子磕头,否则岂不成了我老人家给他下跪?反了反了,到底谁是谁的祖宗!” 楚天叹了口气道:“算了吧,一笔写不出两个洞字。我还是识趣些,趁早给他下跪,免得再吃苦头,被人整成了jian细。” “胡说八道!”洞天机火了,道:“我老人家不稀罕这样的孙子!你叫楚天是吧,上去再跟他打过!我老人家替你撑腰,你要不能把他揍得屁滚尿流,老子就不姓洞!” 第八十四章 老祖宗(下) 觉渡大师是老好人。 但“老好人”这个词通常也会和无主见、软弱、优柔联系在一起。 以他的身份原本应该轻松压制住这帮闹事的禹余天弟子,可是他苦口婆心地说大道理,对怒发冲冠的洞寒山已经毫无作用。 “大师,我知道这小子将《法楞经书》交还给了龙华禅寺,故此你对他心存感激。” 洞寒山根本没将辈份高出自己的觉渡大师放在眼里,慷慨激昂道:“但你太忠厚也太老实,竟然被他骗了!今日,我就要当着你们所有人的面,揭下他的假面具!” 觉渡大师急得连声念佛,素日里拜读的佛门典籍中到处都是箴言禅语,偏偏急切间竟然找不到一两句能够说服洞寒山的,他搜肠刮肚半天,却发现自己在对牛弹琴。 这时候楚天走上前来,微微一笑道:“大师,我很好,你放心。这件事,就让我来解决。” “小施主?”觉渡大师诧异道:“你——” 楚天朝他点了点头,视线转向洞寒山道:“你不服?” 洞寒山恨恨凝视楚天道:“你方才使诈,我自然不服!” “好,我给你机会。”楚天平静道:“咱们再斗一场,你也不必留手,只管使出全力。我若是打不过你,自然给你磕头!” “什么?”洞寒山、觉渡大师、殷红鹅、元世亨……所有人都以为自己的耳朵出错了。 “这可是你亲口说的,大家可都听到了!”洞寒山挥剑摆开门户,“不用多,三个回合,我若不能让你骨断筋折就爬着下山!” 殷红鹅叫道:“楚天,你疯了?千万不能答应他!” 楚天回头冲她一笑道:“殷姑娘,你想不想看洞少掌门爬下山的样子?那一定很有趣,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不能错过了!” 殷红鹅一愣,跺脚道:“你还有心思说笑?” 楚天胸有成竹,难得啊,不花自己什么力气,打架有人撑着——老祖宗打灰孙子,想输都难! 他举起苍云元辰剑,一缕灵觉透入元辰虚境中,果然脑海里听到洞天机说道:“这小子亮出的门户叫做‘千沟万壑’,剑气层叠护持全身,是禹余天最得意的起首式之一。你别管那么多,只要他剑式一动,就用苍云元辰攻这小子的左肩!” 楚天心中暗笑,洞寒山啊洞寒山,谁教你张狂得罪了自己的祖宗,活该倒霉啊! 这位洞寒山的老祖宗,就像一部合成禹余天所有绝学的不世秘籍,再精妙神奇的招式在他眼里都是小菜一碟。况且他曾经和寒料峭在风云山大战十昼夜,对料峭六剑知根知底,最后才略逊一筹败给了号称千年第一御剑术的“天下有雪”。 因此这一战,楚天就算闭着眼睛也能把洞寒山给砍瓜切菜了。 “看剑!”洞寒山不知端底纵身出手,依旧是那招“似水流年”攻向楚天咽喉。 楚天凝神细看,果然在灵台影映中察觉到在洞寒山的左肩存在一丝破绽。 “铿!”苍云元辰剑气贯长虹后发制人,对准洞寒山肩头刺去。 “咦?”洞寒山面色微变,只觉得自己凌厉迅捷的剑招被楚天的这式“纵横四海”瞬间破得一干二净。无论天骄仙剑如何变化,始终无法阻挡住苍云元辰简单而毫无花巧的一击。 他只能撤剑闪躲,左掌拍向苍云元辰,试图以强劲的掌力震飞魔剑。 然而洞寒山的身形刚往右动,楚天已听到洞天机在元辰虚境中喝道:“睥睨六合!” 楚天毫不犹豫剑式横扫,刚好赶上洞寒山的左掌主动凑上门来。 洞寒山大吃一惊,他的左掌才出根本来不及收回,只得一记断喝运出十成功力,左袖呜呜鼓风施展出“长袖善舞诀”硬接楚天的这一剑。 “裂海断流,收工!”洞天机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意兴阑珊道:“好端端的袖法,被这小子使得像丫鬟搽桌子,没劲!” 楚天听得却是一怔。需知裂海断流固然威力巨大,但这一剑如果照实劈下,根本只是从洞寒山的身前虚划而过,造不成一点威胁。 但他决定相信洞天机,因为这老头实在没有理由坑自己。何况,如果自己打输了,没面子的是他才对。于是苍云元辰骤然变向,“哧”地声从洞寒山面前劈斩过去,没能伤到对方一丝毫发。自然,洞寒山的长袖善舞诀也打到了空处。 霎那间,楚天的眼睛一亮——他看到在长袖善舞诀落空之后,洞寒山的胸口以下一马平川城门大开,随便怎么往前一戳都能教对方缴械投降。 他顿时醒悟到,许多时候对手的破绽不是摆在台面上的,而是通过卓有成效的左右调度,令其不知不觉地显露出来。 这就像两军对垒,如果双方都固守坚城自然要打得炮火连天旷日持久。如能运筹帷幄,成功骗出敌军,剩下的便是一座唾手可得的空城。 楚天当下也不客气,足下生风,飞起一脚结结实实踹在了洞寒山的小腹上。 “砰!”洞寒山应声飞跌,面容由于疼痛而扭曲抽搐,口鼻之中鲜血涔涔。 幸亏楚天如今的功力只有可怜的一点,即便全力施为对洞寒山造成的伤害亦是有限。但对洞寒山来说,这一脚不是踹在了他的肚子上,而是直接蹬到了脸上! 未等落地他腰间使劲弹身而起稳稳站住,眼神复杂地盯视楚天。 四周一片寂静。 不论是禹余天的弟子还是殷红鹅、元世亨乃至觉渡大师,都忘记了说话。 三招分胜负,居然是洞寒山败给楚天! 更教人匪夷所思的是,苍云元辰和天骄剑自始至终没有交击过,令洞寒山空负一身精湛功力却全无用武之地。 若非亲眼所见谁敢相信,谁又能相信?! 楚天,你果然是深藏不露,亦或另有玄机? 这时元辰虚境中的洞天机元神正在眉开眼笑地夸奖楚天:“小楚,你刚才这一脚踹得可真漂亮啊,只差两寸就要我老人家断子绝孙,跟谁学的?” “兔子蹬鹰。”楚天用灵觉传递道:“我在斑斓雾山待了三年,看得多了也就会了。” “道法自然?”洞天机吓了一跳,那得是有多少年修行的老家伙才能做到的事情。 这时殷红鹅缓过神来,兴高采烈道:“洞寒山,你怎么还不爬下山去?” 洞天机听了皱眉道:“小楚,这丫头跟你是一伙的?” 楚天立刻明白洞天机的心思,他扬声说道:“算了,洞少掌门就算愿意爬下山,我们也没空欣赏。咱们走!” 觉渡大师闻言如释重负,双手合十道:“善哉、善哉,小施主宅心仁厚令人钦佩!洞少掌门,也请你适可而止吧,否则休怪老僧得罪了!” 楚天笑了笑,他可不是什么宅心仁厚的主,老和尚多少是有点高看他了。不过这样的阴差阳错也好,至少让觉渡大师完全站在自己这一边。洞寒山想要狗急跳墙,也不必他亲自出手,自有老和尚代劳。 当下几个人丢下面色僵硬的洞寒山和一帮呆如木鸡的禹余天弟子,扬长而去。 日暮时分众人回到法门山庄,楚天径自回房歇息。殷红鹅自然是闲不住的,她拉着元世亨便去各处串门,少不了要讲述刚才的一战。 觉渡大师替楚天把脉诊伤,发现除了刚刚愈合的经脉内脏稍有破裂外,并无其他异常,尤其是楚天体内的魔气依旧微弱得可怜。 若换作旁人很可能会刨根问底,但觉渡大师就有这点好,见楚天不说他便忍住不问,只叮嘱了几句便退出屋外。 楚天盘膝在床榻上坐下,瞑目回忆方才一战,特别是洞天机指点的那三招两式,越是咀嚼越是感觉回味无穷。 他对这邋遢老头不禁更加好奇,一缕灵觉渡入元辰虚境唤道:“洞老爷子,洞老爷子——” 谁知连喊了三五声都没有回应。楚天也不气馁,气沉丹田扬声大叫道:“冻田鸡——!” “你再敢叫我冻田鸡,我就把你小子的元辰虚境炸得粉碎!” 光云一闪,现出洞天机的元神,他还是那副邋里邋遢怒气冲冲的样子,道:“你不知道老子也要潜心修炼,好早日解开身上的封印么?有事快说,有屁快放,放完快滚!” 楚天见他老不耐烦的样子,点头道:“也好,往后大路朝天咱们各走一边!” “嗯?”洞天机眨眨眼,满面怒容变戏法似地换上笑脸,道:“你功力尽失,离了我只怕要被人欺负啊。” “怕什么,”楚天满不在乎道:“就算我被人杀了,死的是我,与你无关。” “什么无关?怎么无关?!”洞天机怒道:“老子身上的三道封印还等着解开,你要是葛屁了,让我老人家在这鬼地方混吃等死!?” 楚天彻底明白了。原来,洞天机进入元辰虚境隐居事出有因,可不是游山玩水来的。 “耐心点,反正你也等了六百年了,说不定下一个苍云元辰剑的主人很快就来了,你也不必再等六百年。”他悠然道:“也说不定,他又听话又能干,而且正好也姓洞。” “洞你个头!你当苍云元辰剑是杂货铺里的咸带鱼,谁都能拎起来就走?” 洞天机气急败坏道:“六百年一个循环,这是天数。笨蛋,你懂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