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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芙也走到了沙与泥的交界处,一直揪心望着傅聿城的背影,生怕他被绊倒。 等他走回来,她舒了一口气,又不值钱,丢了就丢了。 傅聿城却笑了笑,作势要把那沾了泥的帽子往她头上扣,她赶紧抱住头。傅聿城手臂拐个弯,把帽子捏在自己手里,拿回去洗一洗。又说,走吧。 还有些话没说,但气氛一断,就开不了口了。 喝完的易拉罐归置到塑料袋子里,傅聿城提着。剩下两罐没喝完的,梁芙抱在怀里。她落后半步,跟在傅聿城身后,想他方才最后所说的那番话。 原来,他那日打电话说想同她聊一聊,除了今日的这番交心,还有准备签那份离婚协议的事。 有一种微苦的况味,觉自己活该。 你觉得我不爱你吗这句反驳她都缺乏底气去问。 三年貌合神离的婚姻,她只顾自己搭起高台唱独角戏,凭什么说自己是爱他的。 至于傅聿城如今是否还爱她,她更提不起勇气追问,也不觉得自己还有这样的幸运。 倘若好聚好散,经今夜这一番对谈之后,所有恩怨纠葛一笔勾销,此后从头再来,是否是更好的选择呢? 低头沉思,不觉傅聿城已经停下脚步,差点一头撞上去。傅聿城搭着她的手臂虚虚一扶,走过去弯腰打开了泳池附近用来冲洗的水龙头,把遮阳帽上沾上的泥水洗净,抖尽水珠,递给她,拿回去放阳台上晾一晚上,明天就干 他话音一顿,怎么了? 她满眼的水雾,觉察到傅聿城走近,立马转过头去往后躲,别过来。 旁边就是泳池,她没留意,拖鞋一个打滑,人噗通掉进了游泳池里。 傅聿城傻眼,丢了帽子,跟着跳进去,把一时未防呛了满口池水的梁芙一捞,搂着她的腰站稳,没事吧? 焦急不已,都忘了梁芙是会游泳的,而这池子也浅得不行。 梁芙浑身湿透,连眼睛也是湿漉漉的,就这样直勾勾地看着他。 傅聿城莫名心慌,却又不解,怎么了?是不是脚崴了? 她多想这时候还如以前一样无理取闹,抱着他,让他不要妄想跟她离婚,忘了那见鬼的离婚协议。 可是,要再如此,和那时候时撒娇耍泼,勒令他与她领证,又有什么分别呢? 最终,她摇摇头,呛了一口水,有点难受。 傅聿城将同样掉进泳池里的那两罐啤酒捞起来,先爬上岸,再把她拉上去。这泳池六点半以后就禁止游泳了,不知道刚才这一出有没有被酒店工作人员看见,会不会找他们麻烦。 两个人往回走,脚步飞快,跟肇事逃逸似的。 在餐厅的户外,却与顾文宣撞上。 顾文宣惊讶:你俩干什么去了?半夜下海? 梁芙瞥他一眼,并不说话。 傅聿城解释道:不小心掉进用泳池了,我送她回房间。 赶紧赶紧,回去洗个热水澡。我带了感冒冲剂,要不要喝一包防范未然?你现在是舞团顶梁柱,千万别生病了。 傅聿城说:等会我看看,有需要我去找你拿。 将梁芙送回房间,傅聿城催促她赶紧去洗澡。地板上让他俩踩出一摊水迹,梁芙咳嗽一声,要去揉眼睛,被傅聿城捉着了手臂,别揉,拿清水冲。 梁芙顿了一下,抬头看着,难过得不行,却不敢哭,也没资格问他讨要安慰。片刻,她扯出一个笑,语气轻松地说:傅聿城,拥抱一下,咱们今晚,就算一笑泯恩仇了。 傅聿城笑了。 那抓着她的手臂趁势一用力,她抱着啤酒罐,倾身往前一步,被他合入怀中。脑袋靠着胸膛,下颔抵着肩窝。 门灯的光洒落在他们头顶,昏黄似雨夜前夕的月色。 没有交谈,只有交错的呼吸。 漫长的沉默之间,像将六年多的时光都重走一遍。 赶在自己快要哭出来之前,梁芙将傅聿城一推,你也赶紧回去洗澡吧,别着凉了。 她抢过他手里的帽子,往里走,没敢回头。 那些浮浅的、漫不经心的、志在必得的,都不叫爱,那只是喜欢。 爱从沉重而无法宣之于口的那一刻起,从她打定主意,再也不要急功近利地向任何人证明那一刻起。 倘若,与傅聿城的感情注定要有一个节点。 她不畏惧从节点之后,重新开始。 离开梁芙房间回到自己房里,傅聿城先没去洗澡,去阳台上点了一支烟。 他也不确定,自己最后所说的话、做的决定究竟正不正确,方才每时每刻,他都想冲动行事,但又怕只会重蹈覆辙。 蛰伏未尝不是更好选择。 在他看来,他们都需要时间。梁芙要重返舞台的顶峰,他需要羽翼丰满,再不受制于任何人。 人人都喜爱花,浅粉深红,各有各的动人。但倘若将那裹着腥臭泥土的根系翻出来,却不见得人人都能接受。 喜欢是一件轻巧的事,可哪一桩深久的情感不需要根系深埋,于泥土中汲取养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