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
贾赦道:“越俗越好,是个人便能听出在恭维便是。” 迎春略思忖一会子便明白了,连连点头应是。 贾赦忙说:“聊别的可不许俗,不然她回头赞你不好寻词儿。” 迎春“噗哧”一声笑了:“很不必,女子无才便是德。” 贾赦哼道:“那是无能的男人说的,你爹我可能耐的很。” 迎春又道:“爹爹替圣人献上良计,只换这个,岂不是……” 贾赦大笑:“你爹怎能吃亏!须知咱们府里之前名声并不好,你爹我又是个混的,你太太你也知道。如慢慢经营你的名声得费多少事儿!这多便宜,圣人、皇后亲下谕嘉奖你,谁还敢说你半个不是。况我一直有功,圣人却不褒奖,他比我更难受。” 迎春惊问:“圣人为何不褒奖?” 贾赦笑道:“一来你爹出的多是馊主意,二来他如要褒奖,国公都给了,难不成还封王爷么?他封了我也不敢要啊。唯有升我实职位。那个你爹哪里肯。” 见迎春要问究竟,贾赦干脆直道:“上朝这种事实在太难为你爹了。起不来床!” 迎春忍俊不禁:“爹可亏了。” 贾赦摇头道:“才不亏。人人都知道红烧rou好吃,你拿去喂兔子可看他吃不吃!” 迎春实忍不得了,拿帕子掩着口只管笑。 贾赦替她添上茶:“可笑累了?先润润再接着笑可好?” 迎春愈发笑的厉害。 待她笑好了,贾赦忽然问:“兵书读的如何了?” 迎春一愣,咬着唇低下头。 “你猜那孩子棋学得如何了?” 半晌,迎春苦笑:“十年磨一剑,岂能朝夕速成。” 贾赦点头:“明白就好。这会子跟你提什么门第、家风、婆母、妯娌,你纵听得进去、未必在乎,只怕悉数忍了也是肯的。然你又为了什么肯忍这些呢?这些并不好忍的。若要忍了这些,必得有大大的好处才行,否则岂非连老本都亏了?那大大的好处是何物,是否真有那么好,你自想清楚。我信你。” 迎春低低点头不言语。 贾赦遂揭过,又说:“明日皇后大约会使你见见你大jiejie。你告诉她,就说我说的,让她只需安分,日子只能越来越好,不可能不越来越好。” 迎春点头应了,当夜深思了大半宿。 次日巳时两刻,迎春入宫,果然大方得体。皇后拉着她的手连声夸奖,见她温柔恬静,才情也不俗,又摆明了不愿入宫,心中暗自点头。一时下了回跳棋,又赐一同用午膳。圣人虽不曾亲见,也使戴权亲来了一趟。后果然见了元春一面,迎春依她父亲的话说了。元春本是灵透人,乃求伯父照料自己父母,迎春只道“jiejie放心”。回来时圣人皇后都下旨嘉奖,四六骈文让诵读的小太监念了好久,不要钱的官方赞誉堆成山,挺值钱的古代高级工艺品也十几箱子,比元春过年送回来的那些多了数倍。倒不曾见太后。 贾母只当迎春让圣人看上了,虽脸上不显,却将迎春唤去细细询问,又好生摩挲了一番,从自己私库里寻了好几样压箱底的好东西给她。迎春想起她爹说,“不论谁给你什么好东西只管接着,不要白不要”,抿嘴儿一笑,忙谢过祖母,倒没推辞。贾母心中愈发笃定了。 迎春出宫后,皇后问徐公公:“我三哥之长子年方十七,你看这位贾迎春如何?” 徐公公忙道:“娘娘,万万不可。荣国府已有了一位贤德妃,若与后家联姻,于两家皆太显。” 皇后叹道:“圣人显见要重用小贾大人了,姜大人与齐大人交好,齐大人乃是从荣国府出来的。我怕他们家让旁人笼络了去。”她得替儿子着想。 徐公公道:“娘娘,老奴看着,姜大人与齐大人熟识已久,齐大人起初只不过一秀才,乃荣国公一手提携的。这两位大人却是不好算计。不如避开的好,且由了旁人去。” 皇后闻言方按下心思。 数日后贾琏也得了一封老长的四六骈文赞誉,贾赦反倒不明就里。因如今人人皆知齐周同姜文交好,也不绕圈子了,特跑去问姜文。 姜文笑道:“你可好生谢我罢。浩之的折子上去了,圣人大惊大喜,忙去他们营里看,可震了老半日呢。却是我在旁禀道,贾恩侯生无大志,唯*子女如痴。圣人险些要你家贾琮当皇子侍读,我忙拦了,道贾琮与你一般散漫。” 贾赦大喜,连声道谢。又说请他吃顿好的。 姜文摆手道:“很不必。今日你既送上门来,我也不能放你便这么去了。”乃命人取来一大摞纸,上头满满当当全是字。 贾赦头大如斗:“这个跟小齐商量去,我看着眼晕。” “小齐忙的跟什么似的。”姜文只管将那些在案上铺开来,乃各色朝务流程,瞒怨道,“都是你起的头,后头全我们做事。” 贾赦哼道:“我说姜隽之,圣人付你几份俸禄?这是御史台干的活么?你代庖越俎!这个最要不得!你入了阁再干这些不行么?圣人这是坑你呢。” 姜文苦笑:“我如何不知?偏如今内阁多是老圣人的人。圣人也是无可奈何。” 贾赦正色道:“名不正则言不顺,责权利不分明乃管理大忌也。圣人若非要你来干也不是不行,只将此事归派去某处衙门,调你上该衙门去管着。况你有几个脑袋?你一日多少时辰?这些分明该给各部自做自己那一份,交上头审核才对。圣人只管让他们去做,他们凭什么不做?做不好圣人正好换人。”特么的古代各种紊乱啊,皇帝一句话想怎么来就怎么来……“如今你一个御史头头干这个却不行的。不论你过去干过多少,今后切切不可了。否则,乱头一开,今后可没法处置了。” 姜文头一回见他如此肃然,倒沉思起来。许久方问:“依着你,何处衙门好呢?” 贾赦咧嘴道:“我哪里知道?要不就丢给礼部。横竖他们平日里不显。” “礼部?全然不搭。”姜文心说这些果然不该问他。 贾赦撇了他一眼:“我想起来一个很烂俗的题目,叫做猪是怎么死的。” 姜文一愣:“自然是屠夫屠的。” “错,猪是笨死的。”贾赦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一件新差使,与各部皆不搭,圣人说归哪部管便归哪部管。” 言罢趁姜文还在琢磨,拿起脚来一溜烟儿逃了。待姜文想起另一件事问他,这厮连根头发丝儿都没剩下。恨得姜文磨牙,心说你真当爷拿你没法子么?跑得了初一跑不了十五,跑得了老子跑不了儿子! 他也立时换衣服进宫去,如此这般告了一状。末了对圣人说:“不是微臣小气,这厮也忒惫懒了些。他起的头儿,臣只问问罢了,又不曾将那些全丢给他,他竟借臣走神的功夫溜了!” 他一壁说,圣人一壁笑,待他说完圣人早笑得动不得。笑完道:“朕今日闷的很,可笑了一回。既如此,横竖户部有了齐周,朕看比贾琏能干多了。调贾琏去御史台,这事儿归他了。” 姜文一愣:“陛下,御史台肃正纲纪、掌监察之事……做此事不甚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