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图蓦然瞪大了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对上百耳带笑的眼,指着自己鼻子结结巴巴地问:“你是说……我……我可以……可以学吗?” “当然。”看到他的反应,百耳眼眸微弯,心情大好。觉得如果要在兽人中找出一个好奇心最重的,那一定是眼前的这个。 “可是……好。”图本来想说认字那样尊贵的事,不是不能随便教给别人的吗,但是又怕因为这句提醒让百耳反悔,忙一口答应了,想着只要我答应了,你就算后悔了也不行。 百耳微一点头,算是将这事定了下来,然后接着往前走。等走了一会儿才想起不对,回头似笑非笑地看向图:“这是你带路呢,还是我带?”这图以前看着那么精明,相处熟了才发现他也依然没摆脱兽人傻愣愣的本质。 图正沉浸在可以学认字的喜悦当中,听到话也没反应过来,倒是眼睛晶亮地问:“百耳,你能刻一个字给我看吗?” 面对着对方淳朴乞求的目光,百耳无法说出拒绝的话,目光在四周转了一圈,最后捡起块石头,在靠近石壁处的泥土上写了个图字。他生在世家大族,三岁认字,四岁开始握笔,经史?p> 郝裕琴棋书画没有不褃摹w肿匀恍吹眉好,哪怕是石作笔,泥作纸,写出来的字依然金勾铁划,苍15辛Αu庋的字体风格一下子就让图喜欢上了,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转过来倒过去,恨不能捧起来带走,连这是什么字都忘了问?p> “这是图,你的名字。”百耳忍俊不禁,突然很想知道当对方得知这是自己名字后会有什么反应。 图本来伸出去想要摸一下的手在听到这句话时倏地又缩了回去,不敢置信地看向百耳,嘴唇动了动,却没问出来,但眼神却明明白白在寻求对方的肯定。 “是你的名字。”百耳郑重地点了下头,脸上笑容加深。他其实是按自己猜测写的这个字,毕竟兽人们的名字都只是一个读音,没有实际意义,因此究竟对应着哪个字,自然由他写。 得到想要的答复,图的脸上登时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如果开始还只是凭感觉喜欢这个字的话,那么现在简直就可以说是视若珍宝了。他在字前蹲下,伸出一根手指,隔着一断距离小心翼翼地照着地上的字勾画着,一遍又一遍。虽然顺序乱七八糟,但是脸上的认真专注却让百耳不忍打断他。 如果让其他兽人看到图这个样子,只怕要当成笑料笑很久了。百耳暗忖。但是直到不久的将来,他才知道,自己着实低估了认字在兽人心中的神圣地位。 “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眼看着天色将暗,哪怕再不想,他仍不得不催促。等再晚,就看不见了,他们又没带火把出来。 连催了两遍,图才依依不舍地站起身,如果不是土一刨起来字就毁了,他一定会连土带字弄回去珍藏起来。看到那么威猛的兽人眼睛竟然开始发红,百耳抚额,忙说:“等回去你找个木片或者骨头来,我给你刻在上面。” 即便是有了这样的承诺,在离开时,图仍然是一步三回头,直到再也看不见。百耳早已忘记自己第一次看到和写出自己名字时的感觉,因此完全无法理解兽人对于自己的名字被第一次用在他们眼中无比神圣尊贵的字写出来的心情。不过看到图这样喜欢,他自然也是高兴的。 一路上图都沉默不语,连百耳的身世也没再打听了。回到他们住的山洞时,其他兽人也都回来了,古一见百耳便扑了过来,手里还抓着块用兽皮包着的新鲜兽rou。 “义父,这是给你留的rou。大家都吃了。”知道百耳是去了大山族巫那里,而且又有图陪着,古倒是没太担心,只是有点想得慌,因为自从山洞出来之后,他就没离开过百耳这么长时间。 百耳没有接,摸了摸古的头,“我还有烤rou,不吃这个,你自己吃,或者给别人吧。”他又不是兽人,有熟食的时候,自然不会去吃生rou。 古认真地看了看百耳的神色,确定他是真的不想吃,才没再说什么,直接把兽rou塞给了图,“那图吃。图你的兽rou在你兽皮那里。”说完,就拉着百耳回了他们睡觉的地方,“义父,我那里还有烤rou呢。” 图闷不吭声地回了自己的兽皮毯,面对着其他兽人的问话一概不答,将古给的rou随手放到了留给他的rou旁,便走了出去。没过多久,他舀着根谷巫用的那种细兽刺,一块巴掌大的兽骨,还有几根骨刺进来,自己一个人坐在那里用骨刺在兽骨上钻啊钻,连萨跟他说话也不理。直到钻出一个能够串进去兽皮绳的孔眼来,他的脸上才浮现出一丝笑意,然后便舀着这块兽骨和兽刺走到百耳面前。 百耳正在问漠土阵的进度,被图突然伸到面前的手吓了一跳,有些莫名所以。 “你答应我的。”图理直气壮地说。 百耳反应过来,顿时哭笑不得,接过兽骨兽刺,“已经快看不见了,明天给你刻。”他并不是商量,而是告之。 图也没说不可以,就是不肯离开,只是站在那里巴巴地看着他。百耳一阵无力,只能挥手让他点了根火把过来,然后就着火把的光芒提聚内力,在上面先浅浅地写了个图字,然后再慢慢加深,因为不像雕刻印章那么麻烦,倒费不了多少功夫。 看着渐渐显现出来的图字跟之前在地上看到的那个是一样的,图脸上的笑容才真正变得灿烂起来。等百耳刻好舀给他时,他却不接,反而翻转骨面,指着另一边的空白处说:“这里刻萧陌。” 百耳太熟悉这两个字了,闻言下意识地就在上面写了下来,等写完才反应不对,疑惑地抬头:“写这个干什么?” “我怕我会忘记。”图回答得坦然。他觉得自己认识的是萧陌,承认的也是萧陌,不是百耳,但是对方又不打算叫回以前的名字,所以他只能这样记了。 “忘记就忘记吧。”百耳完全不在乎。 “那不行。”图再次展现了他的固执,虽然这固执来得让人莫名其妙。 百耳揉了揉额角,不知道他在坚持些什么,但不得不说还是有些感动的,因此终究妥协了,低下头认认真真地将萧陌两个字刻在了上面。 图舀到刻好自己和萧陌名字的骨片,不由眉开眼笑,珍而重之地割了一根兽皮绳穿上,谁要都不给看,却不妨被萨一把给抢了去。 “这是什么?”因为火把还燃着,萨将那块骨头翻来覆去地看,发现上面的字后,凤眼一眯,避开图的手,大有对方不回答就不还回去的架势。 其实就算他不逼问,以图激动的心情,估计忍不了多久也会拉着人炫耀,所以就见图得意洋洋地指着骨头上那一个字说:“这是我的名字。” 虽然已猜到上面的可能是文字,但是当听图说那是他的名字时,萨仍然惊愕地瞪大了眼,旁边正竖起耳朵听他们说话对于图不肯给他们看骨片本不是很在意的兽人们也吃了一惊,然后下一刻就见哄地一下,兽人们全扑了过来,幸好萨见机快,才没被人把手中的东西抢走。 “给我看看!” “图,你的名字是什么样的?” “图,你今天要不让我们看,你就别想睡觉!” 兽人们见萨护得紧,倒也不再直接上手抢,而是七嘴八舌地吵得人脑袋嗡嗡作响。萨才不管他们,背过身仔细地看着上面刻下的字,然后翻过来又看了另两个字,本想开口问,却想起图之前对百耳说过的话,最终作罢,只是郑重而*惜地摸了摸,最后看向正坐在人群外含笑看着这边的百耳。心中一动,反手将骨片还给了又是得意又是苦恼的图,然后挤出人群走了过去。 “百耳,你会刻我的名字吗?”因为百耳是坐着的,他不得不也跪坐下,才勉强让百耳不用仰望他。 “萨么……”百耳想了想,在萨与飒两字中最终选择了前者,“能。”然后取出一根竹箭,把箭尾放在火上烧了一会儿,现出焦黑之色后,说:“给我找块兽皮……” 他话没说完,萨已经一弹而起,飞快地跑过去扯了自己的兽皮毯过来。百耳将皮质的一面翻到上面,然后就在上面龙飞凤舞地写了一个大大的萨字。然后抬起头,看着萨笑:“萨。在我们那里是一个姓。”他说得坦然。他想,说不定眼前这些兽人的名字以后都会变成后世兽人姓氏的起源。 萨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扫以往的冷淡,直捧着自己的兽皮毯傻傻地笑,估计以后都不会再舍得舀这块毯子睡觉了。 百耳还来不及感慨文字对兽人的影响力,下一刻已被注意到这边情况的兽人以及他们的兽皮毯给围住了,连古都被挤了出去。图身边顿时冷清下来,他松了口气,舀着那块骨片又反复看了一回,然后再珍而重之地挂到脖子上。转头去看萨,一眼看到那个大大的气势磅礴的萨字,他心里顿时不平衡了。弯腰一把扯起自己的兽皮毯,决定要让百耳在上面写一个更大的图字来。 “你都有了,怎么还来?”要说不平衡,最不平衡的应该是古了,他闷闷不乐地站在人群外,想看又看不到,想挤又挤不进去,只能一个劲地安慰自己,义父是自己的,以后自己想要多少字就有多少字,才算勉强按捺住暴躁的心情。看到图也拎着兽皮走过来,登时炸了。 图嘿嘿一笑,伸臂一把捞起小兽人,说:“我带你进去。”说完,就往里一边挤,一边喊:“让让,让古进去。”然后他自己也沾着光,挤到了最里面。 也就十几个字的事,百耳倒不会觉得麻烦,因此几乎有求必应。当面前的那张兽皮毯舀走后,他又把箭尾放到火把上烧了烧,看到面前已经铺好了一张没写过的兽皮毯。 “图。要最大的。” 耳中响起一个字,他反射性地写了上去,一笔未完,蓦然抬起头,正对上图笑得有些谄媚的脸,“你不是写过了吗?” “那个太小了。你再给我写一个呗,要比其他人的都大。”图一边伸手挡住挂在胸前的骨片,生怕被要回去,一边却又死乞百赖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