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眼瞅着吵起来了,孙菊怕出事,连忙喊道:“都别吵!” 她刚喊完这话,就瞧见邮差小许来了,忙招呼道:“小许,快过来。” 小许看见这邮局门口乌央乌央像是要打起来的人,心里头吓了一跳,忙把自行车停下,拿上邮差包跑到窗口旁边。 “有没有林贺成的信?”孙菊知道和陈梅香这种蛮不讲理的人讲道理是行不通的,因此索性直接问小许要信。 “没有,今儿个还没收到。”小许扒拉了下包里面的信,摇头说道。 “会不会你没用心找,你再找找,以前都是今天来的。”陈梅香追问道,那瞅人的眼神就带着怀疑,仿佛信被小许昧了一样。 小许是气不打一处来,索性把包里面的信都倒出来,道:“您自己看,这哪里有您孙子的信。说没有就是没有。” 陈梅香还真上手扒拉了下,她不认得字,可每个月都来拿信,那林贺成三个字比她名字还亲,翻来倒去找了几遍确认没有后,陈梅香撇了撇嘴,“这信怎么没来?” “这我们哪里知道,老太太,您改天再来吧,我们还有事呢。”孙菊不客气地把陈梅香扒拉开了,招呼其他人赶紧上来办事。 陈梅香心中不忿,回到家后还念念叨叨。 安翠花等人都不以为然,道:“妈,今天没来,说不定明天就来了,您明天再去就是了。” 宋绵思听见后,心里头就有数了,她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上辈子这个时候林贺成也没有往家里寄信,他带兵去执行一项秘密任务,因此根本没时间往家寄信。 那时候陈梅香就吵嚷着林贺成是出事了,对林糖和林贺功的态度越发恶劣,甚至连饭桌都不让她们上,书就更不必说了,直接不让林糖读书了。 所有人都认定林贺成是牺牲了。 可没几天,林贺成的信就来了。 陈梅香闹出这么个大乌龙,叫整个大队的人都看了笑话,更是让人觉得她这奶当得实在是狠心肠。 宋绵思知道内幕,可一句话也没告诉林家人,林糖和林贺功都没多想,直到陈梅香往邮局跑了好几天都没拿到信,家里头的气氛慢慢就紧张起来了。 “这按理说,以前这个时候信都来好几天了。”林多田抽着粗烟,说话时往宋绵思身上瞥,“贺成媳妇,你是他媳妇,你知不知道是什么事啊?” 宋绵思低着头看着修剪整齐的手指,“我能知道什么,他都走了一个月多,又没有信又没有电报,您问我,不如问下奶奶。她可是经常跑邮政局的。” “我要是知道,还用得着问你!”陈梅香瞪了宋绵思一眼,“你说老实话,信是不是早就被你拿了?” 一听这话,所有人都狐疑地看向宋绵思。 宋绵思心里头都快气笑了,她抬起头看着陈梅香,身板挺直,“奶,您这话我可不爱听,我什么时候去拿了?再说了,您天天往邮局跑,谁能抢在您前面拿信,而且人家邮政局的人也不可能帮我,我哪有这本事。” 陈梅香也不过是狗急跳墙才这么说罢了,她哪里不晓得宋绵思没机会这么做,可是眼见得该到手的钱迟迟不来,陈梅香心如刀割啊。 林多宝突然出声说道:“妈,这信没寄来,会不会是人出事了?” “你胡说什么!”一直沉默的林贺功突然青了脸,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指着林多宝,半大小子年轻力壮,再加上狰狞的表情,林多宝直接吓得打了个哆嗦。 要不说林多宝这人嘴贱呢,都这时候了,他还死鸭子嘴硬,“我可没胡说,你哥就是去当兵的,当兵了死了不稀奇啊,保不齐现在人就已经没了。” “你还敢说!”林贺功一把拽起林多宝的衣领,拳头就冲着林多宝的眼睛砸去。 那林多宝吃痛之下,同林贺功打了起来。 两个人直接将桌子推倒,拳对拳地往对方身上招呼,那阵仗看上去可不像是是叔侄更像是仇人。 林多田等人都吓了一跳,没回过神来,宋绵思怕这么多人回过神来林贺功会吃亏,连忙上去一把抓住林多宝的手臂,嘴上嚷嚷道:“别打了别打了,都是自家人,打什么啊!” 林多宝被她一拉,身子就一踉跄,林贺功可不给面子,直接一脚踹在了林多宝肚子,直接把他踢出半米远。 这时候,陈梅香才反应过来,吵嚷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拦着!” 林多田等人这时候才回过神,连忙上去拦人。 林贺功年轻,又是火气上来,林多田这个大老爷们都有些拦不住,还是隔壁听见动静过来的邻居拉扯了下他,才把他按在椅子上坐下。 “你们叔侄好好的,怎么打起来了?”隔壁刘大叔纳闷地问道。 “您问他!他说的是人话吗?!”林贺功气喘吁吁,一双眼睛满是红血丝,死死地盯着林多宝。 林多宝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我呸,我说的他妈的就是实话,你哥的信到现在都没到,不是死了那就是残废了!” “你还说!”林贺功像是一头被激怒的狮子,猛地窜起来,就想打死林多宝。 那刘大叔险些都压不住他,还是宋绵思拉住他,道:“二弟,别打了,他说他的,你大哥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说完这话,宋绵思看向林多宝,面容冰冷,不见笑意,“小叔,您是长辈,也该留点儿口德。都是一家人,没见过这么见不得侄子好的。” 虽然知道这家人的品性,可是在亲耳听见这些伤人的话语时,宋绵思都不禁为林贺成感到心寒。 林贺成在部队里出生入死,先前挣的钱每个月都给家里一半,可以说林多宝他们的幸福生活全靠林贺成,结果到头来消息还没确定呢,这些人就觉得林贺成是要死了,就算是仇人也大概没这么心狠的。 “有你什么事。”林多宝色厉内荏地说道。 “行了行了,别吵了。”陈梅香黑着脸说道,她眼神冰冷地剜了林贺功和宋绵思一眼,“是不是出事等过几天就清楚。” 林贺功喘着粗气,脸上涨得通红。 林糖红了眼眶,握紧了手。 林家其他人脸色也都没好看到哪里去,他们不是担心林贺成,而是担心钱没了。 刘大叔拉完架后,回去没多久,林贺成可能出事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大队。 对于这个消息,很多人都是破口大骂,根本不相信这件事,尤其是林保家夫妇更是直接当面呵斥那些说这些闲话的人。 林贺成是他们大队的骄傲,他们自然希望林贺成能够平安无事。 这倒是他们想从林贺成身上沾什么光,而是作为看着林贺成长大的长辈,他们都希望林贺成好。 然而,日子一天天下去,信一直没来。 林家的气氛也越来越凝滞了。 即便是即将到来的秋收也没有叫他们家的气氛好转。 “吃什么吃,活不见干,饭都是没少见吃。”宋棉思喝了一小口碴子粥,就听见旁边的的陈梅香肆无忌惮的咒骂。 她不但骂,还故意看了宋绵思一眼,谁都听得出她是在骂谁。 宋绵思没搭话,继续低头喝粥,反正多被骂一句也不会少一块rou。 “有些人年纪不大,脸皮倒是挺厚的。”陈梅香见宋绵思没反应,越发蹬鼻子上脸,“我当初她这个岁数可干不出这些事来,还去读书呢,也不知道在学校里跟那些男人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别回头肚子大了,说是我们老林家的种。” 这话就过分了! 林糖和林贺功气得脸都红了。 林贺功把碗砰地一声放下,怒目看着陈梅香。 “看什么看,我说你了吗?”陈梅香可不害怕,她是吃定了林贺功不敢打她。 宋绵思把最后一口粥喝完,擦了下嘴巴,对林贺功和林糖道:“二弟,三妹,你们吃饱了吗?” “饱了。”林贺功沉着脸说道,就算没吃饱也被气饱了。 “诶,你可别急着走,这饭碗回头还得你洗呢,别一整天在外吃喝享福,回到家还想什么事都不做。”安翠花阴阳怪气地说道。 宋绵思抬眼看了她一眼,道了声知道了,起身先离开饭桌。 林贺功和林糖也没有吃饭的心情,跟着她离开。 “嫂子,奶说的话您别往心里头去,她就是故意这么说,想让您不去读书的。”林糖小声地对宋绵思安慰道。 宋绵思笑了下,道:“我没往心里去,反正说几句也无所谓。” “但是嫂子,哥那边真的没事吗?”林贺功坐在椅子上,拧着眉头,抬眼看向宋绵思。 一说到林贺成,林糖脸上也浮现出担心的神色来。 打从林贺成去参军,他们就知道保不定有哪天就会有坏消息传来,但前几年一直平平安安,他们便也放下担忧,没想到今年就出事了。 “你们就算不相信我,还能不相信你哥吗?”宋绵思道,“你哥是个有本事的,他一定会没事的。再说了,只是信没来而已。你们别多想了。” 话是这么说,可往常信都是很准时的。 林糖和林贺功虽然知道宋绵思说的话不无道理,可在林家人的熏陶下也不免跟着担心怀疑林贺成是不是真出事了。他们甚至觉得宋绵思的话不过是安慰他们罢了。 这一天。 秋收结束,各家各户的分到的田地都收获满满。 实行了包田到户后,各家的粮食就得自己送到公社的粮库那边去,宋绵思和林糖的学校都放假,让他们去帮家里头干活。 粮食要运送到粮库,要么用牛车、驴车、架子车,要么就自己背着去。 老林家有辆架子车,饶是如此,也是来回跑了三四趟才把所有的粮食都运到粮库。 十一月的天,还带着些许凉意,他们今年入冬入得晚,因此人们穿得也没那么厚实,再加上要干活轻便最重要。 宋绵思和林糖就穿了件薄薄的棉袄和棉裤。 她们俩也没少干活,等把粮食都运送到粮库外头,身上的衣裳都被汗水打湿了。 “嫂子,你喝点儿水。”林糖把自己的水壶给了宋绵思。 那水壶是水果罐头吃完后的的罐头。 宋绵思也没挑剔,喝了口水后递给了林糖。 她抬起手擦了擦汗水,看着前面看不见尽头的队伍,叹息道:“这么多人,得等到什么时候啊?” “这就难说了。”林糖喝了水,把水壶递给林贺功,看了下周围,压低声音问道:“二哥,奶他们呢?” “他们刚搬完,去找人说话去了。”林贺功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水后,擦了擦嘴巴说道。 林糖哦了一声,一点儿也不感到惊讶。 宋绵思看了下周围,没一会儿就找到林家人了,他们正在和人聊天,也不知道那家人是谁,宋绵思刚这样想到,就瞧见那背对着她的人转过头来,那脸赫然是她的堂弟宋有成。 宋有成和她对上眼后,竟好像心虚一样立刻移开视线。 宋绵思怔了下,既然是宋有成,那和老林家人说话的肯定就是她的好大伯和大伯母了。 “陈大娘,你们家到现在还没收到信啊?”柳红花是存心哪壶不开提哪壶,明知道陈梅香最近为这件事窝火,却偏偏故意提起这件事。 “这事和你们有什么关系。”陈梅香一听到是这事,脸就黑了。 柳红花露出一个笑容,仿佛不在乎陈梅香的臭脾气一样,“您这话可就不对了。咱们两家说到底也是姻亲,这姻亲嘛,就该互相关心。陈大娘,我可真是替你们cao心。这林贺成要是有什么事,你们家不就多了三个拖油瓶了。” “你少瞎胡扯。”陈梅香呸了一声,说道。 “我这可不是胡扯。”柳红花叹了口气,好像很是替陈梅香忧心一样,“您想想,这林贺成要是真没事,信早来了,到现在都没来,肯定是真的出事了。要是人没了,也罢了,要是只是缺胳膊断腿,那回头不是还要你们家出钱呢?我听说要治好可得花老多钱了。早些年,咱们公社不是有个人断了条腿,一家子砸锅卖铁,亲戚朋友都借了个遍,最后病是治好了,可是人也变成瘸子了,这农活是干不了,其他事也帮不了。” 柳红花边说边看着陈梅香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