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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尔震惊的一句话都说不出,尼克做了总结性陈述:“所以道上规矩,宁肯偷上帝的,这张桌上的东西打断手都不能碰。” 就算用金子把尼克砸晕,她也知道来佛罗伦萨不可能只为了观光。维克多是很讨厌炎热天气出门的,能在八月天让他带着宽沿帽子穿斗篷晒太阳,只可能是特殊任务。 果不其然,一行人在酒店落脚不久,就有一辆奢华低调的黑色马车停在了外面。一个背挺得笔直的中年管家对维克多恭恭敬敬的鞠躬,叫了一声:“小少爷。”船医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上了马车,他布满刻薄嘲讽的丰富表情隐去了,换上了一张冷漠的像面具的脸。 “先说明白,我只是分家的人,也没有继承权,这次只负责牵线搭桥,办成办不成都不是我的责任。” 海雷丁颌首,用沉稳的声音安慰道:“不要紧张,你只是来办事,不是回家探亲。” “哼……这地方,总是让我不舒服。” 过了一会儿,向来很少问任务内容的尼克突然开口:“船长?你要在美第奇家的银行存钱吗?” “如果运气好,我更希望能向洛伦佐弄些钱,比如卖给他些东西。”海雷丁含混的说。他指的是三十年前那位洛伦佐的孙子,人称洛伦佐二世,是现任美第奇家族的家主,佛罗伦萨的实际统治者。 “怎么,有问题?” 尼克没回答,只下意识的伸手攥住布包里面的镰刀,刚到佛罗伦萨的兴奋放松一扫而光。 “没什么问题。不过如果船长你想抢银行,我要先做点心理准备。” 在意大利混过多年的尼克很清楚“美第奇”代表的含义,比起强权政府,这个类似黑手党的家族更加不择手段、残忍暴力。 “只凭我们三个人,能顺利脱身就很不容易了。” 卡尔握紧剑柄,思索在最恶劣的情况下让尼克平安逃脱的办法,车厢里气氛顿时紧张起来。过了很久(又或许只过了两三分钟),船医突然发现了尼克话中的破绽: “喂小混蛋,为什么是‘只凭我们三个人’?” 尼克掰着手指头算给他听:“船长,我自己,卡尔,三个没错啊。” “那我呢?” “你嘛……”尼克目无表情的打量着瘦弱的船医:“你的战斗力约等于零,所以就不用算进去了。” 维克多:“!!!” 车厢里突然传出吵闹的声响,维克多愤怒的声音拔得极高,车厢更随之摇来晃去。 海雷丁只是笑着观望这场混战,等卡尔把尼克困在怀里,维克多把凌乱的衬衫和帽子整理好后,紧张的气氛已经荡然无存了。 “如果是我,我不会白费功夫来谈什么友好约定的。”维克多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终于忍不住向海雷丁道:“现任的美第奇家主是三年前西班牙军队扶持上位的,而且他是教皇利奥十世的亲侄子,船长你跟这两边的关系可都‘友好融洽’的很呐!” “谢谢,我很清楚自己的人际关系。”海雷丁笑着说,“但同时,美第奇跟土耳其的关系也非常好。奥斯曼帝国是佛罗伦萨商业贸易最重要的客户,从这一点看,美第奇其实没什么政治立场,只不过是金钱最高主义。所以我想来碰碰运气,失败了也没什么损失。再说,你不是已经向家里连续写了不少友好信件么。” “那是船长你强加给我的不合理工作!”维克多极其不满地道,“你什么时候能放弃这种暧昧的外交方式?谁都不投靠,谁也不亲近,这样很有意思吗?” “有意思的很!”海雷丁的蓝眼熠熠生辉,洋溢着无所不能的自信,“这一行就是险中求富贵。要是图安稳,我不如在北非买上几百亩果园当个土地主!” “可暧昧外交是双刃剑,虽然可能得到最大利益,但任何人都可能反目成仇!” “这不是很刺激吗?”海雷丁反问,接着笑言,“跟追求女人的道理是一样,只有当她跟所有人都若即若离,不温不火的时候,你才会最在乎她,为之付出最大的精力和金钱。” 维克多一时失语,海雷丁看向尼克,她一言不发,紧紧盯着自己,似乎听得很认真。 “听懂什么了?来说一说。”海雷丁问。 “恩,首先我赞成果园、土地主的想法。”尼克严肃地发表了自己的读后感,“还有获得最大金钱的交往方式。” “什么方式?!” “就是船长你说的,跟所有人都睡,这样所有人都愿意付出最多的钱!” 海雷丁张了张嘴,痛苦地消化了这句话的含义。 “不,不对,我说的是‘若即若离,不温不火’,你听不懂这两个短句吗?不是睡!是暧昧!” 尼克睁圆了眼睛,显然很有点困惑:“不是睡觉……那就是谈谈价钱了,然后还要在餐桌下踩靴子对吗?” 维克多已经笑趴在座椅上直不起腰,卡尔则面红耳赤恳求船长不要再继续这个话题。海雷丁终于回忆起带孩子的一大法则:不要在小孩面前谈论不合宜的话题,他们会歪曲一切。 马车里不时传出夹杂着争吵、笑声、辩驳的动静,坐在外面的管家轻轻挥动马鞭,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少爷,好像找到了让他开心的伙伴呢。 毒蛇洛伦佐 会面被安排在美第奇家族的大本营——美第奇宫。这是一座罗马风格的高大建筑,粗石累就的基座像中世纪堡垒一样坚固,城墙上巨大的家徽炫耀着一族荣耀:金色盾牌上缀有6个深红色的球,代表支撑美第奇家族的六大产业:银行业,羊毛加工,洗染业,药品,丝绸进出口,和工艺品制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