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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悠悠的男低音在船舱里回荡,带着无意掩盖的危险暗示。 “不要轻易尝试。” 尼克要了羽毛笔,在两份契约书上写下名字,按了红手印,船长和本人各执一份。 海雷丁举了举水晶杯:“那么合同就成了,祝你发财。”尼克学着样子举杯喝了一口,把他那份合同仔细收进怀里。 海雷丁:“在去你自己的房间前,到医务室去一趟,维克多医生有事要和你聊聊。” 尼克奇怪:“我没有受伤。” 海雷丁:“现在没有,以后总会。这是例行程序,对你有好处。” 船长的口气不容辩驳,尼克背起他裹在粗布里的镰刀,退出船长室。海雷丁才拿过羊皮纸来,兴致盎然的仔细查看。 圆圆的小指印旁边,小家伙竟意外有一手娟秀花体。 这孩子到底是什么人呢?看衣着态度,明显是个没见过世面的穷小子。可杯盘狼藉的桌上,只有他那里干干净净,吃得虽多,却不像别人口沫四溅污言秽语。还有这手字…… 呵呵…… 红狮子越来越觉得,这个神秘的宝贝让他兴起了无比的探索乐趣。 海妖号并不算很大,尼克问了人打听到医疗室的位置,一路走去,还没到就闻到一股冲鼻的酒精气味,接着看见两个水手抬着个满身绷带呻吟连连的男人从里面走出来。 尼克从大敞四开的门往里张望,医疗室里阴冷冷的,一张帘子隔开了问诊区和手术室,两个木柜占据了大部分空间,摆满医疗书籍和人体模型。一个惨白的骷髅压在展开的羊皮卷上,充当镇纸。 尼克敲敲门板:“医生在吗?是船长让我来的。” 一个瘦削的身影撩开帘子走出来,带着眼镜的清秀面庞看起来格外眼熟。尼克一呆,想起来这个青年曾在阿尔及尔戏弄过他。 “来得正好,最后一个刚刚处理完。”维克多把银刀上的血在白布上抹干,随手放到一边,“把门关上,我们来聊聊。” 关上门,屋里的酒精就压不过浓重的血腥气味了,维克多医生温柔一笑:“托你的福,我今天可忙活惨了。十二个见上帝的不算,六个截肢,三个动脉修复,还有一个要补脑壳。” “……麻烦你了。”尼克无话可说。 维克多摆摆手,从一盆药水拣出截新泡的胳膊来,像欣赏艺术品一般转来转去查看断口的筋rou和血管分布。 “其实也没什么。你刀法很好,伤口干净没有骨渣,也算省了我不少麻烦。问题是……”医生一顿,扶了扶眼睛,水晶镜片上闪出一片亮光,遮住了眼神。 “问题是,你是个女人,混到海盗船上干什么?” 医疗室里常常有伤员鬼哭狼嚎的呻吟惨叫,为了避免军心动摇,墙壁木板贴了皮革,隔音效果格外好,因此维克多医生那一声惊呼并没引起任何人注意。 墨黑巨镰勾在青年修长的脖子上,只要稍一用力,就能让他动脉里的鲜血直喷上天花板。 维克多本想在占据心理优势的情况下‘聊聊’,谁知道这个打了鸡血的家伙立刻就要杀人灭口。漆黑无光的幽深瞳孔近在眼前,即使切人无数的维克多也吓出了一层冷汗。 这群只懂得暴力的家伙难道脑干都没有发育完全?一群野蛮人! “咳咳……我没有告诉过别人,不是威胁你!我们谈谈!” 尼克把医生压在地板上,膝盖紧紧顶着他的胸膛,居高临下瞧着维克多,镰刃下已出现了一线血印。女人不能上船是海盗世界众人皆知的潜规则,据说不仅会触霉头,还会遭到海神沉船的惩罚。 “你怎么知道?你认识我……” “我才不认识你!”维克多一动,脖子上冰冷的触感立刻紧了下来。跟这群没有幽默感又不讲道理的人沟通,简直让人发疯,维克多只能实话实说: “我是个医生,解剖过几百具尸体,只看骨头就能辨得出性别。在阿尔及尔那天我已经看出你不是男人,下颌,盆骨,细微处完全不一样,你以为没有□就天衣无缝了?” “是么……” 尼克回想起那天招聘会的场景,青年把她叫过去戏弄一番,又讲了船上如何肮脏危险…… 欠揍的态度很有问题,可确实是在劝她不要上船。 尼克松了刀:“抱歉,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 维克多站起身来,摸摸脖子上的伤口,立刻恶心的直皱眉头,赶紧倒了酒精拼命擦拭:“这镰刀今天砍了多少人?根本没有消过毒!你知不知道有多少恶疾是通过外伤传染的呀,不讲卫生的小混蛋!!!” 擦完了脖子,又擦手擦眼镜换衬衫,一直把自己弄到纤尘不染才算罢休。有严重洁癖的医生皱眉抱怨: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养大的?狼?熊?还是猩猩?” 尼克认真回答:“我是叔叔养大的,虽然有点像猩猩,可他是个商人。” 一个秘密能瞬间让两个毫无关系的人拉进距离,维克多见过了尼克的惊人业艺,也不再为她的安危cao心。海上毕竟是个讲实力的地方,虽然不让女人上船,但规则就是用来打破的,这片海洋上历来有不少心狠手辣的女海盗的故事流传。 维克多:“我是个以事实基础为依据的科学工作者,根本不相信什么触霉头的迷信。你既然能保护好自己,那就没什么好说的。再说船长也是无神论者,这船上从穆斯林到拜火教徒都有,只要有真本事,他什么人都敢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