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节
心头如卡了什么,他再也进行不下去,陡然翻身下去,躺平了。 胸膛起伏激烈,呼吸急促,气得不轻。 好一会儿,激烈的情绪才平复下来。未必是如此,他不由得想,她未必是想起别的男人。 她不过是叹了口气,他这般反应,会不会太大题小做了? 这样想着,他不由得偏过头去,想看看她此时怎样了。这一看,不禁怔住。 只见枕畔之人,安然躺着,双眸阖起,长长的眼睫覆下,睡颜安静,呼吸轻浅,竟是睡着了! 才平复下去的情绪,陡然又翻腾起来! 这是他们的成婚当晚,是洞房花烛夜,他生气躺下了,她竟不问问他,兀自睡下了?! 她一定是心里有别的男人,不中意他! 这个念头让赵渊辞油然大怒,“腾”的一下坐起来,僵着身子,推了推身畔的人。 韶音被推了两下,缓缓睁开眼睛,抬眼一看,男人紧紧抿着唇,脸色很不好地看着她。 张开小口,轻轻打了个哈欠,然后望向男人问道:“敬之,怎么啦?” 敬之?敬之!她倒是把他的字记得清楚! “你睡着了?”他垂着眼睛,看着她问。 韶音眨了眨眼睛,然后轻轻摇头:“没有。” 他的情绪却并没有缓和,面容沉沉的,因为帐中的光线不够明亮,使他清润的五官此刻都蒙上了一层阴郁:“刚刚在想什么?” 哈! 韶音差点被逗笑了,对灰灰道:“他这样问,倒是想听我说什么?难道要我说,刚刚在想情郎?” 他怎么这么逗呢? “敬之,你生得不错呢!”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夸了他一句彩虹屁。 被妻子夸赞生得好,这让赵渊辞微悦。然而,很快他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立即问道:“跟‘他’相比呢?” “他?谁?”韶音眨着眼睛,无辜地问。 赵渊辞冷冷地说:“别装了。你之前敢说,怎么现在遮遮掩掩,一句真话也不敢透露?” 韶音瞅着他,过了一会儿,拉了拉被子,一直拉到下巴,将小半张脸都遮住了,才小声说道:“不是我不说,我看你不大高兴。要是为着这个生气,甚至休了我,我多丢脸?我又不傻。” 赵渊辞顿时指着她,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她还知道这是大逆不道、不为世人所容呢?!亏她之前敢大大咧咧地说! 他对自己刚娶回来的妻子,既觉恼怒,又因着她过分直白坦率的行径,有些气不起来。 慢慢的冷静了几分。 她不承认,倒也是聪明。 他原不该如此生气。他自己心里住着一道影子,深知这滋味难言,怎么不能体谅她呢? 他缓缓躺下去。想着心里的那道影子,只觉满口苦涩。 这影子,倘若能驱逐得了,他又岂会放任它一直住下去?他愿意如此难过的么? 心里难过着,想到身畔的妻子也是如他这般,心里住着别的男人的影子,难以驱逐,又不禁感到浓烈的不适。 “他是什么样的人?”睡不着,又没有兴致做别的,他便同她说话。 韶音没答,反问道:“你先说她。” “没什么好说的!”赵渊辞立刻回绝道,并不想同人分享心里的月光。 韶音便道:“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卷了卷被子,翻身背过去,留给他一个圆溜溜的后脑勺。 第252章 男配的妻子3 骗得了谁? 赵渊辞顿时气也不是, 笑也不是。 她过于理直气壮,好似不守妇道并非什么大逆不道、不容于世俗的事。 让他想指责她、训斥她,都不知如何开口。 不过,也是因为他自己心里……倘若她不知道, 便也罢了, 但她既然已经知道了, 他便难以义正言辞地斥责她,在她面前不自觉气短一截。 帐中浮动着幽幽馨香, 十分陌生,轻轻软软,让赵渊辞渐渐有种陷进云堆里的感受。他躺了一会儿, 听着耳畔轻浅的呼吸声,慢慢地明白一件事—— 他成亲了。 身边躺着的是他的妻, 将要陪伴他一生的人。 赵渊辞从前没有想过这些, 哪怕知道要娶妻, 也只是平淡到近乎漠然地接受了。他妥协在母亲的不停催促下, 娶妻、生子、延续香火,过一个男人最平凡的人生。 他对她没有期待, 不论她好也罢、坏也罢, 就是这样了。 即便此时,他心中也未生出多少期待来, 只不过想到枕边人心里藏着别人的影子,有些不舒服, 像是梗着什么。 母亲千挑万选, 为他求娶了祝家的女儿,可偏偏她是最大逆不道的女子,也真是好笑!不知母亲知晓这件事后, 会是什么想法? 漫无边际地出着神,直到夜色沉沉,终于困意袭来,昏昏睡去。 次日一早,赵渊辞是被人推醒的。 他睁开眼睛,略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抖动的物什,又顺着捏着它的莹润小手,看向手的主人。 才睡醒,他还不甚清醒,只看到妻子挑起眉头,冲了做了个询问的表情。 他又看了看她手里抖动的物什,渐渐明白过来那是什么,顿时黑了脸! 那是元帕! 她就这样拿起来,在他眼前抖? 询问他的意思? 赵渊辞很难误解,她不明白这是什么,因此拿起来问他这是什么东西。她还特意将他推醒,显然是要问他如何处置这条“清清白白”的元帕! 没好气地推开她的手,坐了起来。片刻后,扯过那件东西,下床去了。 背对着她,咬破手指,将血迹印在上面。 脸色有点黑。 她懂得还真不少!而且一点羞窘都没有!她怎么这样大胆! 他心下不由得怀疑,她是不是与人……这个念头刚刚浮现出来,就被他挥到了一边。她不敢的,祝家也丢不起这个脸。 何况昨晚是他自己提不起兴致。 “嗯~”身后传来一声长长的娇哝。赵渊辞不由得回头,只见妻子陷在锦堆中,伸直双臂,娇娇气气地伸着懒腰。 她刚刚睡醒,许是睡得不错,气色极佳,小脸红扑扑的。一头青丝披落满身,但却不掩她身段玲珑,腰肢纤细。 而她微微眯着眼睛,娇俏的脸庞微微皱起,慵懒又餍足的神态,像只刚刚睡醒的幼猫。 赵渊辞难免生出几分心猿意马,匆忙别过头,而后便看到了手里捏着的染了点点印记的元帕,不禁敲了敲额头。 都什么事! 清早起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向赵渊辞的母亲请安。 老太太并不是什么软善的妇人,看她当年硬生生拆散女主和男配,那棒打鸳鸯的坚决劲儿,就知道她是个极有主见的老太太。 而她拆散女主和男配的理由,“漂亮勾人”“满心算计”等,啧,就离谱。 不过,韶音倒不担心什么。一来,她是老太太亲自挑的儿媳,达不到“漂亮勾人”的地步,二来,她也不会算计,最是天真而没心机了。 她乖乖巧巧地给老太太请安,陪着老太太用了早饭。 赵家不是京城本地人士,祖上在江城,此处原是赁的宅子。老太太生了三子一女,赵渊辞是老三,上头两个哥哥都在江城老家,各有些差事,都已经娶妻生子,唯一的女儿也在两年前嫁人了。 赵渊辞比两个哥哥出息些,被老太太给予厚望,当年棒打鸳鸯、赵渊辞落榜,让老太太对他放心不下,一直守在他身边,没离开过半步。哪怕他外放做官,都一直跟在他身边照顾。 现在赵渊辞娶了妻,岳家又得势,老太太打算看情况收手了,回江城老家颐养天年去。 但她要确定小儿媳会好好照顾小儿子才行。 “……为人之妻,最要紧的便是……” 老太太对韶音一通教训。倒也没别的,都是些好好侍奉男人,事事尽心的话。 韶音低头应道:“是,母亲。” “我记住了,母亲。” “好的,母亲。” 老太太说得口干舌燥,续了两杯茶,也没听到她说二样话,不禁有些无语。上下打量这个小儿媳,心里暗道,竟是根木头不成? “嗯,我乏了,你回去吧。”老太太絮叨了半晌,真的乏了,对她挥挥手。 韶音应道:“是,母亲。” 规规矩矩地退下了。 回到院子里,便叫来下人:“铺纸,研墨。” 她要作画。 最先跃然纸上的,是庭院,桂树,围墙。 随后,是一抹秀丽斯文的男人身影。 她并不浓墨重彩地描绘,只寥寥几笔勾勒出男人的五官。眉目清秀,气质安静,是她的大孙子,宁儿。 这是个好孩子,从小就喜欢安安静静地陪她晒太阳,不吵不闹,性情恬淡。 长大后,愈发耐心细致了,每日来她跟前问安,都会问她昨晚睡得好不好,早上吃了什么,喝了什么,倘若她少吃一口,他都会问她:“祖母是否哪里不适?还是谁惹祖母不开怀了?” 韶音最喜欢的也是这个孙子,画完之后,便搁了笔,对着画上的人念道:“不知道你现在好不好?娶妻了没有?你妻子待你好吗?读书不要太辛苦,书是读不完的,你自小身子不强健,可要爱惜自己的身体……” 她絮絮叨叨的,倒当真有几分怀念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