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节
安儿坐在屋里,仍有些委屈,想跟母亲说说话。可是跑到门口,却见父亲弯着腰,不知在做什么,把母亲的身影都挡住了。 他瘪了瘪嘴,一手扶着门框,软软叫了一声:“娘~” 顾亭远的身子僵了僵,缓缓直起身,板着一张脸不悦地看过去。 安儿吓了一跳,只觉得父亲今天格外不可亲,撒腿就朝母亲冲过去:“娘!” 冲到一半,被顾亭远拎住了后领,挑起眉头淡淡地问:“诗背完了吗?谁允许你出来的?” 安儿小身子悬空,很不舒服,小腿不停扑腾着。 “爹~”他软软地求饶。 韶音好气又好笑,暗暗拧了男人一记。 顾亭远顿时改拎为抱,将自家小崽子夹在臂弯里,往屋里走去:“继续背,背不完不许睡觉。” 因着腰间挨的那两下,以及方才噙住的柔软,他心情好了不少。再教育儿子时,态度便和缓了许多,又像往常那样耐心起来。 韶音在屋门外听着动静,摇了摇头,继续洗菜。 一转眼,夜深了。 安儿已经困得不行,被顾亭远抱上床睡了。 “太晚了,你去歇息吧。”顾亭远走出来,蹲在妻子身边,挽起袖子,“剩下的交给我。” 韶音便觉得这男人很不错。 他眼里有活儿。 “你也别做了,我弄得差不多了。”韶音站起身,并拉了他一把,“明日我们要早起,进城采买些活鸡、猪rou等,明天你要陪一天的客,也早些歇息吧。” 刚从府城回来,就算身体年轻,可是赶了几天的路,身体深处还是叫嚣着疲惫。但是没办法,他考上了秀才,就要答谢先生,与同窗聚一聚,宴请乡里。若是回来后闷头大睡,身体倒是歇息好了,但名声也坏了。 他是要做官的,名声很要紧。 “再辛苦几日,等这事一了,咱们搬去县里就好了。”韶音拿干布擦了擦手,并递给他。 顾亭远也擦了擦手,然后随手挂到架子上,关上房门,跟在妻子身后轻手轻脚地往床边走,难掩愧疚地道:“你受苦了。” “哼哼,你也知道?”韶音没掩饰自己辛苦的事。 于是,顾亭远格外殷勤地给她脱鞋,更衣。 然后为她按摩肩膀、腰背,并揉捏小腿。 他掌心火热,按在微凉的肌肤上,说不出的舒服。韶音闭着眼睛,感叹一声,问道:“哪里学的这手艺?” “音音是觉得我按得舒服?”顾亭远趁机低头,在妻子脸上偷了个香,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就撤开了,解释道:“原也不必如何去学,只晓得叫你松松筋骨就好了。你喜欢的话,我日日给你捏。” 韶音闷笑一声。 “我可不会跟你客气。” 如此,买小丫头的钱都省了。 “音音不必同我客气。”顾亭远却很喜欢听这话,低头又往她脸上偷了个香。 待到睡觉时,他又有些不老实,韶音被他按摩得浑身舒坦,一个手指头都不想动,只动着嘴皮子道:“明日要早起。” 顾亭远的动作顿住了。 又流连几下,便撤回了手,改为将她抱住:“睡吧。” 他不能图自己痛快,却累着妻子。 她安排这个,整治那个,这几日好不辛苦。 一家三口俱都陷入沉眠。 次日,鸡还没叫,韶音便醒了。 叫起顾亭远,轻手轻脚地爬起来,穿衣穿鞋。 取了些银两,带在身上。才刚出了院子,便见两个妇人往这边来。 “菜和鸡蛋在院子里,米面在灶房里。”韶音低声交代一番,然后跟顾亭远继续往外走。 跟昨日说好的叔公家借了辆骡车,两人便往县城里去。买了猪rou,补了活鸡,并几袋蒸馒头的细白面,以及香料、配菜等,满满一骡车,这才往回赶。 赶回村里时,天才刚亮。 韶音家里的蔬菜、鸡蛋、米面等被拿去别家做饭菜了,家里只一口锅,可远远不够用。昨日韶音便跟几个勤劳、手艺不错、红白事都会请的婶子说好了,帮忙一起做宴席。 案板被剁得咚咚响,安儿被吵醒了。而村子里的其他孩子也醒了,都知道今天有宴席要吃,兴奋得不得了,跑来喊安儿。 “快起来,我们去玩。” 安儿被哥哥jiejie们叫走了困意,穿了衣裳和鞋子,跟他们往外去了。小花jiejie习惯照顾自家弟妹了,都没怎么用他动手,就帮他穿好了衣裳和鞋子。 饭菜的香气很快飘出来。 炖鸡的香气,蒸馒头的香气,炒rou的香气,还有青菜、凉菜的香气等,混杂在一起,充斥了整个村子。 孩子们兴奋极了,嗷嗷叫着,从村东头跑到西头,又从南头跑到北头。 快到饭点时,被长辈们叫住了:“去,把桌子板凳搬出来。” 谁家也坐不开,那就不在屋里坐,把宴席摆在村里,大家在屋外吃。 孩子们很乐意干这个,抬桌子的抬桌子,搬板凳的搬板凳,脑筋聪明一点的便跟着分筷子。 这份宴席整治得很体面,花了韶音快二十两银子。一桌一只鸡,一桌一条鱼,一桌一只肘子,另外热菜、凉菜、汤品都有,馒头管够。 男女老少都吃得很满足。 顾亭远跟村里几个德高望重的长辈坐一桌,还喝了点酒。这次不能推拒,也不能悄悄吐了,得实实在在地喝。 一边喝,一边说话。 村里出了个秀才公,说出去是非常长脸的事,长辈们一边畅想他的前程,一边嘱咐他官场上的事。谁也没做过官,只凭着想象来叮嘱他。又说别忘了乡里乡亲,以及自家的孩子们。 顾亭远都应了。 自然不乏有不懂事的,但都被长辈们按下去了。这日子,谁也不许闹。 热闹了一天,待得日头偏西才散了。 各家搬回各家桌椅,收拾餐盘碗筷等。有些吃剩的饭菜,韶音让大家挑拣着拿回家了,又得了好些声夸赞。 她笑笑,不在意这些,拿了笤帚打扫院子里外的狼藉。安儿跟小伙伴们分玩具,他只留了两样特别喜欢的,其他的一人两件,都分掉了。 倒不是玩腻了,而是他就要离开这里了,心里很难过,这样还好受些。 小伙伴们得了玩具,嚎了一声就跑了,到处炫耀去了。一转眼,就剩下安儿一个。 他低垂着眉眼,怏怏不乐。韶音便走过去,摸了摸他的脑袋:“你还会遇到新朋友的。” “嗯。”安儿转身抱住了母亲,小脸埋在她腿上。 * 顾亭远生平第一次喝醉了。 他被长辈们留到傍晚才回来,双颊晕红,脚步踉跄。一进院子,就往韶音扑过来,不管不顾地揽住了她。 “娘子……” “音音……” 他像是被酒精冲走了理智,内心的情感不加抑制地泄露出来,缠着她不撒手。 安儿睁大眼睛,好奇地站在院子里,看着父亲和母亲。 “你爹喝醉了。”韶音便对他道,“我扶他进去。” 安儿虽然聪明,但毕竟年纪还小,大人之间的事,他是不懂的。只觉得“喝醉”很有趣,父亲变成了软绵绵的样子。 他殷勤地大开房门,噔噔噔跑进屋里,爬上床,将被褥拖到一边,方便韶音扶着顾亭远上床。 “安儿真乖。”韶音夸奖道。 顾亭远不乐意地揪着她袖子,眼睛湿漉漉地看着她说:“我也乖。” “是,你也乖。”韶音知道他辛苦了。应酬这件事,听上去只需要坐在那里,端着酒杯,吃吃喝喝,但真不是什么好受的事。 于是,低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说道:“我去拧毛巾给你擦脸。” 这一记亲吻,让顾亭远立刻乖下来了。 韶音给他擦脸擦手,喂了他一点温水,他便睡过去了。睡着时,还握着她的手。 韶音轻轻掰开,为他盖好被子,跟安儿去灶房里吃晚饭。 顾亭远半夜时醒了。方便过后,肚子里咕咕叫,他有些饿了。 韶音早就猜到了,说道:“锅里温着饭,你去吧。” 夜色凉如水,但顾亭远只觉周身暖洋洋的。他吃了妻子特意为他留的饭,然后漱口回来。 韶音还没睡,对他算着账目:“统共花了十八两银钱,零碎就不算了,咱们还剩下……” 顾亭远听着听着,就有些不满足,将她搂到怀里,让她枕着自己的臂膀,然后一手搭在她腰上,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才继续听她说。 夫妻两个算着账目,又说着接下来几日的安排,等到夜很深了,才止了话头歇下。 这一晚,顾亭远仍是没能跟妻子亲近。 次日,他去县城找房子。 牟足了劲儿,只花了三日工夫,就租好了房子。 家当不多,搬家也不难,而且村里还帮了忙,一天就搬完了。 住进新家的当晚,顾亭远就有些忍不住,想和妻子做些什么来庆祝。但儿子太兴奋了,迟迟不睡,令他心情糟糕,没个好脸色。 等儿子终于睡了,他对妻子道:“咱们房间多了,让他搬出去睡吧。” 韶音想了想,说道:“过了年吧。” 他们刚搬了新家,孩子还有点陌生,让他忽然一个人单独睡,有点不妥当。 “先分床睡,给他打一张小床。”让孩子适应适应,毕竟他之前一直是跟父母睡一起的。 顾亭远很想将儿子丢出去,男子汉大丈夫,怕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