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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聪明人说话便极省事。 李隐舟只寥寥数语,对方已明白了他此行的来意。 曹cao南下,背后的邺城由曹丕镇守,他想托司马懿借机设计救出华佗与张机。 司马懿说得口干舌燥,不由舔了舔嘴唇,眼神透出一股狐狸似的老练精道:“那我为什么要帮你呢?” 李隐舟对上他狡黠的目光,微微笑起来:“曹公若知道司马先生如此精于筹谋,未必肯让他的儿子结交这么危险的朋友吧?” 司马懿却浑不在意地笑起来。 唯有眼底懒散的情绪紧绷起来,眼圈的细小肌rou微微抽动,目光更加狭长。 “你没有任何证据,就凭一张嘴?”他也不是轻易被人拿捏的,“要陷害一个人也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李隐舟的神色平和极了,淡淡地道:“我可是江东的细作,有个内应并不奇怪。” 司马懿眼神一凛:“曹公不会信你的鬼话。” 李隐舟却笑:“那不如试试好了。” 二人贴身低语,鼻息交融,看似亲密至极,然而话中暗藏机锋,短兵相接,你来我往亮出刀光剑影。 这一刻,司马懿不得不承认自己落了下风。 光脚不怕穿鞋的,他比对方惜命,而对方却敢搏命。 况且,结交一个朋友,总比树立一个敌人更好。 司马懿的眼神和软下来,算是默认自己略输一筹。 唯独有一件事情他时至今日仍然想不明白。 索性问个清楚:“我还是不明白,你连死都不怕也要趟这趟浑水,既然无畏生死,何不干脆不做不休,下毒杀了曹公?” 第91章 说这话时, 司马懿负手稍微前倾了身子,狭长的眼尾挑起,透出精打细算的笑意。 他不信此人从来没动过这份心思, 尤其在捕捉到对方平静眼眸下微微流淌的波澜,更确信自己心中的想法。 二十五岁的年龄,不算年少,入世颇深。既有勇气深入敌营, 自当抛弃一切天真幼稚的想法, 绝不至于因为手软而留情。 李隐舟的目光越过他蛇信般探寻的视线,烈烈烟霞燃在天际,浸着昏黑的暮色, 如四起狼烟。 他和润的眼膜映出淡淡红光。 “仲达估错了两件事。其一, 某从来没想过毒害曹公,曹营智者如云,大战当前,曹公即便身死,他的幕僚也会制造其尚在的假象。何况曹公心思细腻,年事已高,恐怕从他第一次生病开始就已经筹备好了一切身后事,届时自然有人继位。杀他不足以救江东。” 司马懿的眼神变得有趣起来:“说得不错,杀他不是上策, 只会逼出另一个孙仲谋,你们以后会更麻烦。那么另一个原因呢?” 晚风一撩, 李隐舟眸间光点如野火一跳。 他微微一笑,像分享着不能说的秘密的孩子般拉拢司马懿的袖子,压低了声音,半真半假悄声地告诉他: “——因为我们不会输。” …… 李隐舟的话司马懿并未放在心上。 狠话人人都会放, 但现实却如此残酷无情,曹公整顿了老牌的北原陆军和新得的荆州水师,会兵二十万准备南下。 而孙权,他只拨了三万兵力。 二十比三。 这是个小儿都会做的算术。 司马懿轻呵一声,捏着棋子上的手指嗒一声扣下,对着对面隐约焦虑不安的年轻友人淡淡地笑了笑:“子桓不必如此急切,其实不随军也不是坏事,做多错多,丞相喜欢安分的人。” 曹丕的眼神透过晦暗的光直视他:“周隐和你说了些什么?” 司马懿搭下眼睫,瞧着局面,想着下一步落子何处。 动手之前,先端起一杯茶抿了一口:“他希望我能救张机和华佗,他二人身上有解毒的妙药,我们可以用诈死救出他们。” 一听这话,曹丕神色更阴郁了几分。 他想起周隐刻意示好引他同进,而后却设下陷阱差点把他坑了进去,不悦之意几乎压抑不住,不由冷了眼神:“从商的贱民都知道银货两讫,他却想三方赚钱,人心不足,我们帮了他也不会有好处。” 听了曹丕的抱怨,司马懿滚动的喉咙蓦地一停。 青年的话不合时宜地萦绕在耳边—— “我们不会输。” 若此话成真了呢? 积年以来,他纵观天下制定谋略,一切都按照自己的设想行在轨迹之中,然而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若眼下这个节骨眼丞相真的败了,那么—— 跟去前线的曹植讨不着任何好处,留守邺城的曹丕却可表现出该有的沉着冷静。 茶碗上的雾气缭缭散去,他的眼神透出鹰隼似的精光,缓缓压低头颅勾起一抹会意的笑。 曹丕不解这个多少沾点疯癫的友人,警惕地一瞥他:“仲达,丞相不喜欢旁人自作聪明,我们没必要替别人做嫁衣,既然已经吃了暗亏,以后只能绕开此人。” 还是太嫩了。 司马懿内心微哂,缓缓笑道:“子桓,他逼你留下,这就已经是先给了货物,现在轮到我们奉还诚意了。” 曹丕瞳孔骤然紧缩,懵懂中却也隐约参悟到了什么,凝眸深深看着亦师亦友的司马懿。 司马懿笑容淡去,抻长了半身扶袖拈起一子,越过楚河,稳稳落在曹丕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