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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宪疲惫的面容忽然松懈下来,连年压在肩头的重责终于可以卸下。 他的岁月虽然不多,可总有后人可制衡虎狼,即便张机和李隐舟离开了吴郡,但天下之大,必有良善愿意接过这份责任。 “阿隐。”他微微地以下颌指着旁处,“此前朱深都尉来找过老夫,说是赴任之前,孙氏少主曾有一封信交托给他,让他送给你。他先去了庐江郡,却没有找到你。” 孙策曾劝他离开庐江郡,且性格豪放,肯定不会好端端地写信来,这个孙氏少主另指他人。 李隐舟脑海里划过一道白色的渺远背影。 他起身拿起那卷信纸,这封信纸有些不同寻常,用的是还不成熟的造纸术,粗糙的质感远远劣于竹片,不过胜在轻便。 吴乡多水,这里的人鲜少采用这种新鲜的技术,孙权却偏偏用这样的纸张,足见意在希望消息带到,便不要久留。 算算日子,李隐舟已经约莫能猜测到里面的内容了。 盛宪阖上眼睛,安静地仰面而卧,似乎毫不关心这些后人之间的往来。 李隐舟垂眸展开信纸。 一朵绒白的芦花忽然落出。 俯身拣起芦花,粘着丝丝细絮的信纸上唯有简单一句话—— 江河回溯,务必避开疾流。 少年冰冷的神色与微蹙的眉目似在眼前,李隐舟几乎可以想象到他强作不屑的模样。 这话不仅是带他的,也是想通过他带给庐江郡的另外两个朋友。只是大概孙权并没有想到,这个消息在两年前就被陆逊预判到了。 李隐舟静静捏着信纸,视线的余暇扫过窗外天际。 天边是一片朦胧静悄的灰霾,隐隐透出烈火般烧透的烟霞。静谧与炽热的碰撞中,落日余晖如一片无垠的海,深不见底地揽住了人间晚色。 两年之约,就要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儿终于有了第一次思想的成长了,泪目。 然后作者老家因为暴风雨停电了,目前据说是泥石流冲毁了电力设备,整个乡下都处于受灾中,所以不是很清楚啥时候能恢复,笔记本基本没电了,如果明天没有按时更新就是还没恢复供电,以后会补上的。 最近洪灾频发,大家也多注意安全,希望赶紧放晴QVQ 第36章 次日, 另一位客人登门拜访。 “打扰了。”朱深看上去并无武将的悍勇,也无文臣的斯文,过于普通的长相泯然于众, 实在没有半分孙氏旧部该有的匪气。 五岁的暨艳端来垫子,口齿已经非常利落,替熬夜未起的兄长招呼客人:“公卿请坐,先生日落时分就会回来了。” 朱深揉了揉他的头, 笑起来很温和:“我不是来找先生的, 是想找一个叫李隐舟的人。” 说话间院门嘎啦一声推响,他下意识地注目过去。映入眼眶的一段新竹似的柔韧指节,白嫩的皮rou下骨节有致地突起,张握间似有破土的力度。 合该是世家少主似的惯养,不染污秽。 朱深不由惊奇,这人起了二字名,理应是个贱.奴, 除了自家那位任性妄为的小娘, 居然还有旁人也这么蔑视世俗。 何况此人小小年纪已经深得主公青睐,足见是个奇才。 一开始压根不知道这个时代起名规矩的李隐舟打着呵欠阔步走出,修长的手指撩起睡得蓬松的头发:“公卿何人啊?” 不等朱深再做自我介绍,暨艳已经流畅地把之前的对话复述一次, 语气顿挫像个小大人:“是即将上任的都尉许公, 专程来找兄长的。” 李隐舟眯缝着眼皮, 眼角泛着困倦的泪花:“有劳, 盛太守已经把少主的信交托给我了。” 朱深退一步关上门,含笑看着李隐舟。 信中内容孙策看都没看一眼,就让他带去庐江城。 少主孙权与陆氏、顾氏两位少主交好,用膝盖也想得到, 写信是为了提醒陆家孙氏即将来犯,而如此重要的军情,主公却丝毫不在意泄露于人。 主公明知李隐舟已经不在庐江,偏让他辗转两郡,便是意在借少主之口给二位老太守下最后的通牒。 他揣摩其意,所以毫不戒备地把这封提示军情的信大咧咧地交托给盛宪,可惜盛宪虽然态度软化,下一任太守许贡却不是好相与的人物,他掂量再三,还是暂且谢绝了许贡的宴请。 反而转头拜访张机的药铺,为的是另一桩不能告诉旁人的事情。 “主公有一妻,孕数月,胎气一贯平稳,最近却偶而见红,因此老 夫人十分担忧,连主公也不曾告诉。” 他眼珠随着李隐舟摆弄药材的手指转动:“江都郡的医者仙人,孙家无不请过,然而都瞧不出个所以然。老夫人想起昔年小娘有恙,是张机先生与小先生合力诊治,所以还想请您二位去往江都一趟。” 孙策的妻子?李隐舟好奇心被勾起来,眼睫仍然平静地低垂:“孙小将军的妻子,可是皖南乔姓人家的女儿?” 朱深有些摸不着头脑:“夫人母家并非桥姓,皖南的确有个桥家,其一双女儿姿容过人,芳名在外,可……也才十岁啊?” 这就十分尴尬了。 孙策再怎么狂狷,也不可能强娶十岁的小姑娘。 三国杀误我。 “听说先生都是通神知命的高人,想必是已看出日后的佳缘了。”朱深圆滑地替他解开难堪,“日后桥家女儿长大了,某一定告知主公这段天定的姻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