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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阿翁他们发疯之前有没有做过以前没做过的事情?比如吃了什么东西 ,喝了什么酒。” “以前没做过的事情?”环儿慢慢摇了摇头,接着便不肯定地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 “那天阿翁不是采了好多漂亮的蘑菇煮汤吗?红红的,大大的,我以前都没有见过。” 红艳的大蘑菇……李隐舟下意识地联想到一个可怕的名词,脑海中隐约找到了问题的答案:“上面是不是还带着黄色的碎末?” 环儿迷惑地仰起脑袋:“我记起来了,那天哥哥你不是也吃了吗?我的都叫你抢去了。” ……傻孩子,幸亏你没吃上,不然早和你阿翁、和原主这倒霉孩子一起去了。 塞翁失马,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李隐舟正打算细问几句具体的情形,忽而听得嘎啦一声,前头山神庙的大门被粗暴地拉开,跟着踏进来两道急匆匆的脚步声。 一个年迈苍老的声音在远远焦急地呼唤着:“哎哟,小娘,安小娘!你慢些,慢些!” 骤然听到陌生的声音,环儿下意识地攒紧了李隐舟的手臂,紧张地将头抵在他的肩膀上。 李隐舟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小声道:“嘘,来人了。” “禄伯,你再喊我安小娘,我可要恼了!”清清脆脆的声音麻雀似的跃到马厩跟前,稚嫩的声线带着孩童特有的执拗,“我已经告诉了父兄,改了新名字,从此你喊我阿香就是。” 禄伯知道她任性惯了,倒也不计较,撑着把老骨头三步并两步撵上前去,摸出腰间一把生锈的钥匙,端起马棚门口悬着的一把大锁,在晦暗的光线下小心翼翼往锁眼里怼了怼。 “禄伯!”瞧他半天打不开锁,阿香恼得跺了跺脚,“快些,快些,别被二哥他们抢了先!” 李隐舟安静由着她折腾,小心屏住呼吸,竖着耳朵仔细聆听。 除开这闹腾的老少二人,果真隐隐有还有两三人的脚步在靠近,而阿香一门心思都在开锁上,竟压根没注意到背后悄然接近的人影。 “哇!” 阿香正聚精会神地盯着禄伯手里的锁链,冷不防后背被人不轻不重地一拍,耳朵又被这声熟悉的吼叫炸得嗡嗡作响,一时之间倒忘了害怕,气急地转过身去,一对胖乎乎的小拳头不打招呼抡满了就往身后的人脸 上砸。 “死顾邵,让你吓唬我!我揍死你!” 那叫顾邵的小少年正是刚才背后偷袭的人,也不过和阿香一般身量,正是最爱玩闹的岁数,被反击了马上反应过来,一边东奔西窜躲着拳头,一边还在嘴里念念有词地揶揄她:“孔夫子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话果真不假,哪里有,哎哟,有你这样野蛮的姑娘家!” 两个小孩缠斗不休的功夫,禄伯总算解开了锁,咔的一声,被强行扣紧的木门登时松出一道寸余宽的门缝。 李隐舟不动声色地从门缝往外扫视一眼,除了禄伯佝偻着的半个身子,和两个一闪而过追逐的身影,另外还有两个七八岁年纪的稚气少年立于门外。 两个小少年虽是同样的年纪,倒全没有顾邵那股泥猴的活泼,一个负手而立,面色淡淡,混没有半点小孩该有的朝气,显得十分老成。 另一个则侧身相对,看不太清表情,半张秀气的小脸掩映在暗淡的光线中,漆黑的眸子如静水潭中一枚沉底的曜石,有着同年龄孩童所罕有的沉静安然。 李隐舟正凝神打量这二人,侧立的小少年眼瞳微动,目光不经意地落在门口,刚巧撞上他直勾勾的眼神,倒略微吃了一惊。 李隐舟不意与他目光相擦,迅速敛下眼睫,将所有冷意遮断在眼底,再抬起头来,又是那个没有半点锋芒的小傻子了。 他望向禄伯,充满感情地呜咽一声:“爷爷,爷爷,你是来救我们的吗!” 禄伯听得心头一酸,忙推开了门,只见两个瘦骨嶙峋的孩子紧紧搂抱在一起,全身湿漉漉得像从水池里捞起来似的,活脱脱就是两个被丢弃的猫崽子,叫人看了便于心不忍。 他忙把自己的布衫脱下来,往李隐舟身上一裹,心疼地擦了擦他的头发:“爷爷是来救你的,你别怕,爷爷是陆太守家的家奴,是陆太守遣少主与老夫来接你出去的。” 李隐舟这才松了口气,知道自己猜对了,忙将环儿往禄伯怀里塞去:“爷爷,我meimei她身子差,劳您快带她出去。” “这……”禄伯手头动作一滞,低头看着怀里奄奄一息的小女孩,本来准备好的说辞突然变得难以启齿。 李隐舟惊疑片刻,一个悚然的想法忽然袭上心头。 “……您是说,只接走我一个人?” 第2章 禄伯一时竟有些无法直视李隐舟质询的眼神,僵住的手掌往下抚了抚,落在他清瘦的肩膀上。 苦难里生长的生命不似他伺候的少主小娘,一根根骨头都历历可数,触手是野草一样的坚韧。 李隐舟垂眸望了眼懵懵懂懂,还在无措中的环儿,在心里叹了口气,往后挪了一步,离开了禄伯温暖的手掌。 “爷爷,请代我谢谢陆太守的好意,我知道他一定已经尽力了,若是只能救出一个,我愿意让meimei活下去。” 说着,他将禄伯裹在他身上的布衫脱下,叠得齐齐整整地,双手递给禄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