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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朝浍站起身,提醒谢朝泠:“太子稍等片刻,城内的巷战不会这么快结束,等道路清得差不多了再叫人送你回宫吧。” “你呢?”谢朝泠问他,“你打算去哪里?” 谢朝浍戴起头盔,面色沉定:“去淮王府。” 谢朝泠仿佛早已料到,随口叹道:“他是真的疯了,才会选择与赵氏搅合到一块,或许从他那个侍卫死了那日起,他就彻底疯了,他恨不得杀尽天下人给他那侍卫陪葬,甚至不惜劫持软禁父皇,……我只是有点好奇,不管别人做了什么,但最终要他的侍卫顶罪死的人其实是父皇,你说他最恨的人会是谁?” “是父皇。”谢朝浍说得笃定,谢朝淇那样个性的人,是不会在意所谓君臣父子纲伦的,他眼里只有一个江世,让江世死的人是他们父皇,他最恨的人必也是他们父皇。 谢朝泠道:“可自从西北勤王军决定上京,赵氏父子已几次暗示他先下手为强,让父皇驾崩直接登基,只要稳住那些内阁阁老、顾命大臣,让他们认可了新帝,他就是名正言顺,勤王军就站在了被动位置,再想对付他必不会比现在容易。” “但他没有,宁愿就这么拖着做困兽之斗,也没有对父皇下手,你觉得他是良心发现吗?” 不是,当然不是。 沉默一阵,谢朝浍一句话未再说,系紧头盔,转身走了出去。 半个时辰后,谢徽禛被人护送过来,谢朝泠已准备动身回宫。 看到谢徽禛,谢朝泠没多言,拍了拍他肩膀,赞许道:“你做得不错。” 赵太后被乾明帝扔在北海别宫自生自灭,赵氏根本无暇顾及她,这段时日谢徽禛这小子没少把那老太后耍得团团转,拿到她的金印弄张假的懿旨,对谢徽禛来说实在算不上难事。 不过才八九岁的孩子,有这个胆识和勇气,依旧叫谢朝泠刮目相看。 “我想随太子五叔一起进宫去看看。”谢徽禛道。 谢朝泠笑了一下,摸了摸他的发髻:“好,孤带你去。” 随后他叔侄二人上车,由兵马护送回城。 内城南城门破了之后另两处城门也随之被城中守将打开,城内巷战尚未结束,赵氏军还在做垂死挣扎,但回宫的道路已经清除干净。 谢朝泠端坐车中闭目养神,谢徽禛试探问他:“太子五叔是从哪里回来?” “孤一直就在东宫里。”谢朝泠道。 谢徽禛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明智地压下满腹疑问,不再多言。 淮王府中,一众下人已乱了套,不断有人慌张进出,禀报外头的情况。闭目坐于堂中的谢朝淇神色却始终如常,听到说勤王军已打进城中时,也连眉头都未多皱一下。 直到他的侍卫架着欲要出逃的宋时进来,摁跪到他面前。 谢朝淇撩开眼皮子,厌恶看着瘫软地上不断哆嗦之人,淡声问他:“你准备去哪里?又想出去卖了本王与那些勤王军投诚?你以为到了今时今日还有谁会理你?” 不等宋时回答,他继续道:“知道本王为何还留着你的狗命到今日吗?” 宋时咬紧牙根不敢答。 谢朝淇一声冷笑:“你前主子离京之前告诉本王,你还确实是江世从小失散了的亲弟弟。” 匍匐在地的宋时猛抬起头,满目不可置信:“不、不可能……” 他只是个孤儿,从小在妓院长大,再被人送进恪王府,因思慕恪王甘心为他做事,恪王为他编造假的身份将他派来淮王身边,可他贪生怕死辜负了恪王的信任,他怎可能当真是那江世的亲弟弟! “没什么不可能的,否则他为何偏要将你送进本王的淮王府,你真以为本王是那般好糊弄的,没有查清你的身世就接纳你,真的假不了,”谢朝淇冷道,“可你连江世一根手指都比不了,本王留着你,无非是看在他面子上,但是。” 谢朝淇抽了剑,拍上宋时的脸,面色更寒:“今日本王也要死了,本王就要去见江世了,你便也跟着一起去吧,免得他总愧疚小时候不小心弄丢了你,本王当日没保住他、没能帮他报仇,如今至少帮他把你这个弟弟找回来了,如此也有脸下去见他。” 宋时愕然瞪大双眼,一句反驳的话都来不及说,吐出一大口血来,他下意识垂眼看去,谢朝淇的长剑已穿透了他心口。 宋时轰然倒下。漫不经心抽出鲜血淋漓的剑,看到袖口有喷溅上的血迹,谢朝淇终于皱了皱眉,拿了帕子出来擦拭。 这身衣裳是江世最喜欢看他穿的,可惜就这么脏了。 宋时的尸身被人抬下去,谢朝淇淡声吩咐身侧内侍:“去请王妃过来。” 一刻钟后,淮王妃踏进门。 她自嫁进这淮王府便久居后院足不出户,这是第一回 过来前院正堂,脸上神色比谢朝淇更冷淡甚至麻木。谢朝淇一眼未看她,将手中那张纸递给身边内侍,再由那内侍递过去给她。 看清手里是何东西,淮王妃原本无波无澜的眼中出现惊愕,转瞬红了双目。 “王爷要与我和离?” 谢朝淇淡漠道:“你走吧,现在回去收拾东西,半个时辰内走府上侧门离开,拿着这个回你娘家去,淮王府存亡从此与你再无干系。” 谢朝淇始终未看她,捡起地上沾了血的剑,一步一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