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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容宸皱皱眉,给他一个多管闲事的眼神。一回头,笑容温和的像扑面而来的杨柳风,“天色已晚,本王先送姑娘回去?” “真是男女有别。”严曦默默腹诽一句,将紫毫放回笔盒,发现谢松林还愣愣看着门外,索性用笔盒敲了敲他的头,“在想什么?被施了定身术?” “上次流云楼的事,你说王爷会不会记仇?”谢松林替严曦担忧起来,同情道,“怪不得上次给太傅祝寿,他对你那般凶,云昕,你现在的日子不好过吧?” 他若是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怕更要寝食不安。严曦弯起眼角,勾住他的肩,“你想多了,强龙不压地头蛇。他在我家,自然不会让我难过。况且上次他应该谢谢我替他解围,要是传出去,损的是他自己的颜面。只是……”严曦啧啧两声,眉头紧锁,仿佛有什么犹豫不决的事。 见他愣了半盏茶的时间,谢松林忍不住了,“你可是有为难之……”话音未落,眼前一阵风刮过,桌上的雕花香樟木盒和人都已不在了。 “王爷!”跑了两条街,严曦才追上蔺容宸,不过他身旁已没了胡青青的身影。蔺容宸回头见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追来,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正待详问,严曦呼哧呼哧喘着气将木盒往他怀里塞,“既然……既然那位姑娘……喜欢……我便成人之美!” “不必!”蔺容宸欲将木盒还给他,严曦后退几步,嬉皮笑脸地望着他,“我祝王爷……心想事成!” “……” “松林兄邀我……今晚留在水墨轩,王爷不会生气吧?” “……” “多谢王爷!”不说话就是同意了!严曦的嘴角几乎咧到眉梢,“严曦告退!”为了成全他,自己都这般忍痛割爱了,他应该不会再计较偷跑出来的事了吧? “……” 蔺容宸将木盒收进袖中,打算明日送给胡青青,这么好的笔给严曦实在浪费。他不愿承人人情,此次出门又未带什么值钱的东西,便决定先将那块麒麟玉佩用作交换,他日再派人以物易物换回去。 严曦不在,小九也不知去了哪里,房里黑漆漆一片。 蔺容宸点着蜡烛将玉佩放置在书案最显眼的地方,余光瞥见严曦抄了一半的《道德经》,忍不住皱起眉头,这种字多看一个都对不起自己的眼睛。都说情债难偿,果真如此。想想李行之,又开始为他愤懑不平起来,索性眼不见为静,甩袖正要离开,哪想将一旁抄好的一沓宣纸呼在了地上。 “……”蔺容宸目不斜视地走到门口,顿足纠结了好长一段时间,最终还是折返回去将散了一地的纸张捡起来。捡着捡着觉得不对劲了,这些经文的字迹很是奇怪,细细瞧去大有刻意为之之嫌。前几个字很潦草,但越写着,其中章法越有迹可循,后面又开始天马行空,无拘无束起来。 他仔细对比了一下,张张都是如此。似乎这个人的字明明写得很好却故意乱写,但习惯使其不自觉得越写越好,待发现后又刻意信手涂鸦……他顺手翻了翻书案下的小柜子,想再看看还有没有别的手稿,却翻出一枚白玉印信——“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竟不是他当初送出的那枚…… 蔺容宸被自己一瞬间的失望惊住。虽一样的年纪,但那个孩子眼里承载的东西,他从来没有在严曦眼中看到过。 他们不可能是同一个人,也幸好不是同一个人。 他一刻都不曾忘记那个赌,也等待着某一天那人走到他面前跟他说,“你赢了。”在蔺容宸心里,这是一个双重赌注,当他赌那孩子能不能高中状元时,同时也在赌自己能不能登上皇位。 所以,他一定要赢。 刚回房,赵珣风尘仆仆地赶来,带来了个惊天变故:圣上病危! 于蔺容宸而言,除了回宫,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刻都不再重要。 严曦发现跟蔺容宸一起不见的还有柜子里的一枚印信,但堂堂一个王爷,应该不至于偷他的一个印章吧?定是不知道滚落到那个小角落里了。 桌上放着一块麒麟玉佩,看起来有点眼熟,想来是蔺容宸落下的。严曦找丫鬟寻了一方素帕包好,放进柜子里,日后相见好还给他。 蔺容宸不在,李行之不在,连梁砚文都升职去了杭州,严曦逍遥快活了大半年,险些连府里的门朝哪儿开都忘了。尤其是听李游芳说蔺容宸登基做了皇帝,更是开心的不得了,这下他再也没空、也不屑来管自己了。 十月底,院中绿植渐枯,数日阴雨绵延,风声如吼。夜半醒来,严曦总觉着心神不宁,似要有事发生。未过几日,刘顾纯差人送来讣文——李行之于北海病逝,另附绝笔书信一封。 砚文、云昕: 祖父大限已至,恐无缘再见,未料那日一别,竟是永诀。人生百年,终归一死,你等不必伤怀。 祖父知砚文直谅不阿,落落寡交,而云昕向来我行我素,落拓不羁,恐日后命途坎坷,颠沛流离。虽已有安排,但人情冷暖,世事难料,你兄弟二人当相互勉励,相互扶持…… 事情来得太突然,严曦握着信,一时如坠云里雾里。待回过神来,心中五味翻杂,泪落不止。“怎么会……怎么会这么突然……”好在谢松林一直守在一旁宽慰劝解,要他节哀顺变。 “我要是知道会这么快……会这么快……我就不瞒着他了。”严曦跪在连夜布置的灵堂里,失声恸哭,“我知道我肯定要去京城,就算为了他和兄长,我也要去……可总想着能晚一天便晚一天……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离开了……你也看到了,他明明身体硬朗得很……骂起我来,声音能传出半个姑苏城……为什么不到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