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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官家便是如此,自家受制于太后,便常脑中想着,能有这般一个人,刚毅果敢,遇事不屈。此人做事,他也当是自己做了一般,一解心中恶气。先是苏先生,只是他当时不敢与皇太后相争,苏先生又过于耿直,官家为保他,暂叫他出京避祸。次便是这洪谦,真相想做甚便做甚,连同洪谦之女,也叫皇太后叫了个亏,官家做梦都能笑醒。 今日一见九哥,却又别有一种不同九哥是他家后生晚辈。官家真个恨不得九哥是他亲儿。先时他心中最爱是太子,乃因太子面上柔顺,内心刚qiáng,陈氏女竟不得入东宫,以其不屑故也。可惜太子早逝,官家心中悲恸实难与人言。经此一事,凡与陈氏不合的,他都要撑一撑腰,躲人身后递饭递茶递刀递枪。 太子生得还文弱,这九哥生得已见雄伟丈夫模样,官家如何不喜?竟从陛座上走了下来,把着九哥两边肩膀儿,好一套拍,连说:好!好!好!你两个真个冰清玉润也!要授他官做,将之置于千牛卫做个将军,位从四品。 九哥这官儿得来得莫名其妙,也唯有谢恩而已,回了家、说了事儿,犹不知为何。家中人与他道贺,他大哥乾生问他:官家周遭儿可还有旁人?九哥道:我岳父要哩。乾生道:那便是了,你岳父向着你哩。于今环卫官儿都是虚职了,却也是个品阶,于你有好处哩。又戏说他好运气,原来郦玉堂至今,也不过是个从四品的宗正少卿,虽有些儿实权,与儿子却是同级了。 三哥道:这也是九哥的缘法了,他结这亲时,洪御史止是个秀才,娘选中了九娘,看中了他家人品,便不计较旁的,如今却是得其善果。是好心有好报哩。 一提申氏,他们哥几个也都敬佩,想这好心有好服,也者叹服。六哥又戏言:听说九娘那头老太公街上遇着苏先生走失,拣了回来,也是好人有好报罢?说得众兄弟都快活笑了起来。 这头哥儿几个说着好人有好报,那头他们族兄弟赵王却在琢磨着怎生好教恶人有恶报。他生母卑微,也不敢有甚野心,却每叫宫奴轻慢。孝愍太子仁厚,屡屡照拂与他。连他纳妃,也因孝愍太子力陈之故,将妻妹许与他,他方有这门好亲。 他心里,真个感激太子。一颗心,全在这嫡兄身上。只盼着二哥得登大宝,便不须受这许多闲气,纵无法奈两宫何,陈氏外戚总挤兑不得东宫了。哪料晴天一个霹雳下来,太子死了! 赵王晓得,太子体弱,半是真、半是作戏,不这般无以掩人耳目。你若身qiáng,只好由人搓磨。若一罚你,倒病,自有耿直之臣上本,请两宫待太子慈和些儿。父亲贵为官家,只好与太子属官、与太子名位,其余事上,他竟护不得这个儿子。后宫悉在两宫之手。 孝愍太子故去,他几yù以身相随,及往东宫慰问,听太子妃道:二哥好好的,怎地就会没了?赵王方悟! 能存活至今好三十年,二哥本没那般弱!断不致吃一碗冷饭便死!为何竟真个死了?齐王!好大哥!赵王无日不切齿。然他人微言轻,又有妨克之语,连他生母也叫牵连自缢,一时无法动弹。 若拼命弄死了齐王,便好便宜了鲁王,他娘继后也不是个好人,这些年给二哥多少排头吃?我倒好帮了欺负二哥的人了! 犹豫不决时,今日一见官家,赵王更是失望,这亲爹真个指望不上了。他心中苏先生一系自是好人,洪谦说的也是正理儿。他要不好了,叫死去的二哥怎么办呢?二哥难道能白死了?心中一念魔生。 思及此,赵王便往府内药房里去,翻出些儿马钱子来。 又设宴请那一兄一弟,且请其携眷而来。二王皆道他受赐而不自安,为着自家名声计,皆来。 席上,先是赵王殷殷相劝,二王因平日赵王畏缩不言,也不以他为意。赵王又唤中全家来,请二王保他合家xing命。二王并妃等皆说:自家兄弟,何出此言,有我一日,便保兄弟无碍。又叫子女去拉赵王子女起来。 赵王亲与二王家满斟了酒,一壶酒尽,自家杯儿却空,又取一壶新酒来,一齐喝下。 不消片刻,两家人便抽搐不止,yù以手扼喉,似喘不过气儿来,再一时,皆亡。 赵王看着便笑了:二哥,我与你报仇了!将他王妃与子女吓得不轻。 第76章 震惊 却说齐、鲁二王携眷赴赵王之宴,不想兄弟欢宴却成yīn阳两隔。二王携家出行,不能不带仆役随从,主人家倒了,死状狰狞,这些做仆役的一半儿已经吓傻了,扑过去待要救人。哪里还能救得活?待要揪了赵王来,赵王虽平素懦弱,赵王妃管家倒是中规中矩,虽然吓着了,见有人要冒犯丈夫,忙喝令赵王府下人来挡。 纷扰间,赵王忽道:嚷个甚?官唯余我一子。 一语既出,众人皆忘了言语行动。赵王俯身,将自家两个儿子一手一个牵着手儿安抚:不怕不怕。又与王妃道:不须拦着他们,叫他们扛着死人走,还未宵禁哩,随他们叫嚷,我倒要瞧一瞧,朝廷大臣慈宫中宫是怎生一个说法儿。 弄得二王随从皆不敢言。赵王一句话真个说得直白到了极点官唯余我一子,官家只剩这一个儿子了! 当初孝愍太子过世,众说纷纭,或疑皇后或疑齐王,却哪个都不能明着说,为何?只因孝愍去后,官家唯余三子,一个赵王看着像个废物,早早被人忘了,余下这两个,皆是东宫有望,真查出个一二来,是其中之一还好,若是两个都有说不清的事儿,叫官家指望哪一个去? 所谓投鼠忌器,便是这个意思。 如今连选都没得选了,就赵王一根独苗儿。这些个人多半是两王亲随,多少听过几丝风声儿,私下里也好嘀咕两句,平素也有恃无恐,所恃者不过是二王皆东宫有望,不值为一个死了的儿子,弄坏了两个活着的儿子。是以赵王命格之说盛行,竟不能禁。虽有苏先生等人仗义执言,直说荒唐,也只是断断续续而已。谁个叫赵王是个废物,其余二王是个人物呢? 眼下却是叫个废物翻了身,二王随从面面相觑,四顾茫然,竟不知如何是好。内心惶惶不安,直到赵王妃命人取了赵王的印信,使心腹人等急往叩阍,这些个人方回过了神儿来。一醒过来便开始着慌,先时不安是因主人一家亡了,于今害怕却是因他们这些个随从竟眼睁睁地瞧着主人家死了,便是朝廷大臣不管,官家与两宫也不能叫他们活了。 且,眼前事乃是赵王所为,这等骇人听闻的事qíng,总是皇家丑闻,他们这等小人物听了,也不知还有命也无?眼下却要如何是好?抢回尸身?似也不用去抢,赵王不似要扣着的模样儿。 赵王早领着儿女走了,赵王妃吩咐了家下人等将此处屋舍看顾起来,内心也不平静,忙追了赵王去。赵王两子着实叫吓着了,叫马钱子毒死之人,死状颇狰狞,非止面目扭曲,连四肢也弯扭得吓人。赵王两子未过十岁,虽有母亲师傅教导,自家也争气,乍一见此qíng景,也有些受不住。二哥仅三岁,因不大懂生死之事,倒好些儿,只觉叔伯面容难看,心下不喜。大哥六岁,却已晓些事了,不免惊着了。 又传了御医来开了安神定惊的汤药来,两个哥儿服了药躺下了,赵王妃也自心惊,自服一剂药。战战兢兢来问赵王:王将两王如此pào制,如何与官家jiāo待?说着使流下泪来,王便不惜妻子么? 赵王道:你有何可惧?官家拿我,我便上表,请将大哥过继于孝愍太子,若我死了,你便与你jiejie同住去。王妃之姐,乃是孝愍太子之妃。赵王妃也顾不得哭了:你如何说出这等话来?你 赵王道:我早不想活了,可我就算是死,也不能叫那等恶人活着享乐!他们且与我一道下去,十殿阎王面前对质去!二哥已在下头了,我可不能太迟了。说得赵王妃又呜咽起来。赵王道:休要哭,孩子还要指望你哩,这些年,因我无能,你们母子受委屈了。我必力陈令大哥过继,没有孝愍太子,便没有我们全家,你须记着了这样教导儿子,要柔顺孝奉太子妃才好。 今日政事堂当值的宰相既非首相梁宿,亦非慈宫门下靳敏,乃是状元出身的另一个人田晃。这田晃闻了官家急召,还不知出了甚事,慌忙跑来,便见官家身前跪了个人,烛火之下,官家面色十分不好。田晃忙上前问:官家,有何军国大事?心中还要纳罕,有甚军国大事,总是要先经政事堂宰相过目,着实紧急者,方报与官家,否则便待明日一早。此等大事,实是少之又少,一、二十年间,也不过寥寥数件而已。且不经政事堂而直禀天子,实是奇也怪哉。 官家一指地下的人,话儿都说不成溜儿了:你、你你你,你问他!说! 这叫官家指着的正是奉了赵王妃之命来叩阍的家人,他低着头儿,看不着官家动作,顿了一下儿,觉着旁边儿没个动静儿,方乍着胆子抬起头儿,看着官家两颗眼珠子都要瞪将出来地看着他,一根指头还指着他,一转头,田晃也正看着他。忙一个哆嗦,将今日之事说将出来:我家殿下心中惶恐不安,故请齐、鲁二殿下来吃酒,将别时,不知为甚,二位殿下与王妃、哥儿姐儿一道殁了。 田晃一个踉跄,不由问了一句:殁了? 是。 官家已惊得拿不出主意了,直问:如何是好?如何是好?田晃毕竟是宰相,朝官家一拱手来:臣有话要问他。见官家点头,田晃便问这人:赵王一家可有损伤?跟随二王的都有哪些个人?有无走漏消息?二王遗体现在何处? 这人又磕一个头儿,道:我家殿下一家安然无恙,唯王妃与两个哥儿惊着了。跟随二王的人正在府里守着二王遗体,王妃叫看严了门户,命小人来报。 田晃便向官家请命:官家,此事gān系重大,暂不可走漏消息,令中外惊疑。臣请旨,命殿前禁军往赵王家,将二王遗体搬取回府,使禁军严围三家王府,对外只说,三王染病。后续之事,请官家明日朝后,与诸相、重臣再议。 官家一一准了。 次日,三王一齐未到,又一齐染病,且闻殿前禁军有异动,朝臣怎能不惊疑?次后七位宰相皆叫官家留了下来,又有苏正等老臣,宗正寺卿、吴王等宗室长辈,一个个都叫留得摸不着头脑,田晃这个知晓内qíng的,官家不发话,他也不敢泄露,否则今日早朝便要有一场大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