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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萼儿脸色微变,递上个眼色,大家进屋。屏退左右,她皱眉柔声问:慧meimei也是让她的人推下水么? 望一眼同嫔,我迟疑不答。萼儿叹道:meimei不说我也知道。可不跟当初对待我一般手法? 怎么?同嫔诧道:昭仪meimei也被她害过? 荣萼儿幽幽叹道:这事慧meimei知道。不过瞧着我屡不得皇上欢心,帮不了人家。现今人家既放弃我,正好解脱。 怎么?我听她话中有话,忙问。萼儿压低声音道:正要与你们说这事。你们听说没?皇上昨晚在锦绣宫喝醉,今早醒来发现身边侍寝的人竟不是良妃。而是误幸一名杜姓宫女你们可猜得出这宫女是谁么? 不语。我心一紧,不规则乱跳。同嫔正吃茶,闻言手停于半空诧笑道:竟有这等事qíng?皇上也是喝得太醉些。那宫女又是谁? 萼儿微微一笑。端起景泰蓝茶杯,慢慢chuī口水面并不存在的浮沫,缓缓道:慧meimei,那宫女可是你旧jiāo杜素金。meimei也没想到她会有今日罢? 杜素金?果然是误幸。文泽素爱风月,喜才qíng女子。怎么会对素金这个言语粗俗,胸无点墨的女子动心? 萼儿却有不同看法。她一面吃茶一面冷笑道:哪里会是误幸?分明是有意安排。否则那主子多么jīng明一个人,怎么会让素金睡上龙g无非又是她一粒棋子。杜素金曾失踪一段时日,去过何处?那女子模样长得并不差,跟她时日长,且是她家中老人。这样好的条件,再找人略加调教,岂不是锦绣宫最得力的助手么? 我正要说话,菱进来奏道:各位主子,皇后娘娘有旨,皇上新添杜氏美人,赐居暖香居。请各位主子备好贺礼送去暖香居祝贺。 杜美人?美人名号,后宫嫔妃三品十七级中,末品第二级,较贵人略低一级。 我三人忙起身领旨。继而归座,各自沉默。 炭火盆中偶有哔啪轻响。白玉花薰中沉水香正燃至旺处,弥弥漫漫,若雾若烟将我们轻轻缠绕。那烟雾淡了萼儿衣上的绿,远了同嫔肩头的红淡了,远了 分明的,我看见心中残花凋零一地。 第七十四章 煮酒论狐(上) 又隔几日。天色yīn沉,北风qiáng劲。窗棂呜咽,树叶哗哗作响。眼见大雪将至,我忙命将炉火生得旺些。 好冷。我说。 我颤巍巍抱住个huáng铜手炉坐于火边,说:多加些个木炭。 菱立时添进几块木炭。火盆暗了一暗,不多会功夫便烧得更旺。迎面那光忽明忽暗,给我身上的白棉绣花裙袄铺上一层淡淡的红。 再加些炭,我皱眉道:还是冷。 还得再加些个。我叹道:今年冬天,怎么这样寒冷? 闻言菱看了看门口。一面拿火拔子拔火,一面低声道:小姐,您心中本寒,现在是有身子的人,自然会觉得更冷些。只是我们已快没有木炭。 嗯?我有些惊疑。腹中突然微微一动,心中怜爱,忙拿右手扶上小腹,诧道:怎么会快没有了呢?同嫔与荣昭仪送来那么许多! 看我一眼,菱道:自皇上那日走后,您总叫冷。这几日无论晴雪,不分昼夜。屋子里一直燃着它,因此 见我不语,菱叹劝道:小姐,您且放宽些心罢。说句不该奴婢说的话,宫中这么多位主子娘娘,荣宠自是在圣上一念之间。皇上他多qíng固然是绝qíng,痴qíng难道便不是绝qíng么? 醍醐灌顶。 却又呆住。我将菱的言语在心里慢慢辗转,辗转再辗转。恨不能拿去炭火前烤了再放回胸口终知究竟是不会暖的。长叹,不复言语。正此时,外间通传同嫔过来。放下手炉刚起身尚未迎至中门,便见那宝蓝色金花门帘瞬间高高掀起,樱桃红光一闪,同嫔携风一下便闯入里屋。 好热!她皱眉笑道:生这样旺的火,meimei也经受得住么? 热么?到底是冷?还是热? 茫然看向同嫔,我彻底糊涂。 同嫔眉宇间竟是一派愤然,满脸不快咱己动手脱去红色披肩,她沉沉坐向桌边朗声道:我带了酒过来,喜儿在外间侯着。meimei快命菱拿去烫烫,今日陪jiejie我饮几杯! 同嫔口中的喜儿是她从家中带进来的贴身宫女,很得她信任。只是同嫔侠女风范,既使身在宫中也是不肯改的出门素不喜左呼右拥。今日带了下人与酒过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qíng?心头便有些隐隐的不安。 同嫔见我迟疑,挑眉笑道:莫不是meimei舍不得那烫酒的热水?今儿用你一桶,jiejie明儿还你一缸。还不快去么?! 我轻轻抿嘴。一面寻思,一面吩咐菱搬烫酒专用的银炉银水罐进来。菱将同嫔带来的琥珀花雕倒入小的青红瓷瓶,放进水中。待水沸白气腾空,她沉着脸,自己动手向我们杯中各满上一杯。也不吃茶点,一饮而尽。再斟,仍是一口吃尽。连吃三杯方才看了我qiáng笑道:meimei怎么不吃? 我笑道:身子没好全,太医让禁酒。 闻言同嫔也不勉qiáng,又向口中猛抽三杯。我忙按住她手,诧笑道:jiejie,究竟出了什么事qíng? 同嫔猛地将空空的白瓷杯底扣上罩了绿色花布的桌面,冷笑道:多少将士保家卫国,不惜马革裹尸,浴血边关才换来片刻安宁?!原来这安宁竟是为让他们纵qíng欢乐而无后顾之忧! 闻言一怔。我使个眼色,左右宫人悄无声息地退出。 jiejie说什么?我笑道:meimei竟不明白。 同嫔冷笑道:你当然不明白。meimei这几日不出听雨轩,自然不知。良妃与那个什么杜美人,已将皇上迷得七晕八素。宫中早已沸反盈天。杜美人将她的暖香居改成集市,让宫女太监们扮成商贾小贩。她与良妃两个请皇上游玩其中,讨价还价,乐不思蜀。皇上图新鲜,沉溺其中不能自拔,至今已有两日不曾批阅奏章meimei你说这是什么事qíng?不如北方目布尔宁,南方南诏,西方回纥铁骑大军一起打来 jiejie!我忙打断她道:你已醉酒。 第七十五章 煮酒论狐(中) 同嫔也知失言,夺过壶去自顾吃闷酒。寻思了好一会儿,我疑问道:太后娘娘不是有旨,令皇上只在养心殿召幸嫔妃么?怎么 同嫔道:太后娘娘不在宫中 说至此处,却又知犯忌住嘴不语。 我心更疑。文泽再如何多疑善变,内宠嫔妃,却一向勤于国事,律己甚严。怎么突然一夜之间心xing大改,变得放làng形骸起来?还有,前几日他眼中对着我的疏离,难道竟是冲着德仁太后?莫非因我长得象太后而触他心事?但他母子一向感qíng不错,又怎么会 心里虽酸疑,却知不能与同嫔直说。口中劝道:jiejie也不必太过生气。皇上年青贪图新鲜,此劲过后自会丢开手去。再则据野史记载,她们玩的把戏以前宫中也不是没有。更有甚者,改皇宫作青楼。让宫女们扮流莺,太监们扮嫖客她们只是开集;市,还不算做得太过。 她们敢?!同嫔冷笑道:上面还有太后娘娘呢!一个青楼来的女子,已让前朝后宫翻天覆地。她们敢装青楼女?等太后回宫,哼! 又说:可惜皇后娘娘太于贤淑,竟说皇上近日心qíng不好,由着他玩去。 不由他玩怎么办?太后不在宫中,文泽堂堂天子,谁管得住?皇后不管,其他嫔妃更要明哲保身。大家讨天子欢喜还嫌少长张嘴,怎么去触他霉头? 我知道同嫔是真想劝文泽,只不知如何开口。加之其父兄处境微妙,因此既无把握说服天子,不如瘾而不发,静观其变却又郁闷。 我命莲蓬请荣萼儿过来,陪着同嫔吃酒。大家起先qiáng颜欢笑,天南海北闲聊。避而又避,但我们仍象三只轴线被杜素金牵住的风筝,绕来绕去,最终话题仍回到她身。 萼儿眼波流转,一双保养得法的手托着杯底幽幽道:那素金倒换了个人般。以前咱们姐妹并不是没见过,虽有些姿色,不过尔尔。不想现在行事说话,竟风sao入骨。兼之媚眼生波,蛇腰乱舞毕竟做得也太过些。宫里早传开了,暖香居夜里动静大得很。都说皇上还没沾上她身呢,那叫声大得倒能掀了自家房顶。 我与同嫔顿时躁得满面通红。萼儿见状冷笑道:最近人家倒玩出了新花样,听说昨儿倒想着送了皇上一条马鞭。 同嫔夺口道:寒冬腊月的,皇上又不骑马狩猎,要马鞭何用? 我也是诧望萼儿。不想这次她倒羞了个满面飞红。心思转动间,我已明白。一时羞窘jiāo加,更是恨不能挖了个地dòng藏身进去。 陡然间,同嫔睁大双眼失声道:原来杜美人是想皇上骑她这匹胭脂马! 与萼儿对望。我两人的脸均在那一刹那惨白,又立时绯红。 听者有心。胭脂二字,让我心中苍凉之意顿生。 桃李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胭脂醉还是昨日那酒,人已非昔日之人。不过短短半年光景,文浩、琴贵妃便先后离我们而去。而我与文泽初遇时,美好心qíng盛开有如风桃李;今时,心中戚戚一如夜雨江湖。现他又得了新宠杜素金,往日柔qíng风,只怕永不会再度我心里那道幽寒的城关了罢? 第七十六章 煮酒论狐(下) 见我们沉默羞惭,同嫔也将脸红得四月桃花一般咱知失言,仍忍不住诧问道:莫非皇上还真抽打她不成? 萼儿脸上的红退了一退,冷冷道:皇上一向温柔体贴,同jiejie进宫比meimei们早,又几时听说他动手打过嫔妃?总不过是人家绞尽脑汁想出来的闺房俏皮游戏。也不为个什么,便是她说了句笑话皇上没有立时开怀,自己就举了鞭子跪去皇上脚下,楚楚可怜地请求责罚。据说日常连臣妾也是不自称的,只说是皇上的奴才。皇上每有赏赐,她必做出感激涕零状,一定要流着眼泪叩头谢恩。皇上正值秋鼎盛,平日眼里只见到咱们这些个守礼规矩的女子。怎么经得住她这般时妖时淑,变着方儿狐惑? 微诧。早知萼儿痴qíng素不下于我,只不想一向柔弱的她,吃起醋来竟半点不肯含糊。又想,年青天子不能抵挡诱惑?那么年老的又如何?先皇应该阅人无数罢,怎么仍让一个林媚儿迷住? 我一面拿蔻红色的长指甲轻轻触那食盒中的小茶果子,一面装作漫不经心地说:倒都是媚人女子。不知杜素金较之她,却又如何? 虽未提及媚儿姓名,但冷眼看二人神qíng,均是明白。两人对望一眼,均不肯当着对方的面jiāo出真心。微微笑着,萼儿将皮球推回:不知meimei又如何比较她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