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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初熏拉开最下面的小抽屉,露出一抹浅笑:我知道。她刚刚打开上面两个木匣就看出来了。这人虽然说话不客气,关于膳食的一些观念也有失偏颇,但做起事确实很有条理,橱子里各样东西还是从前的摆放顺序,新添置的几样食材正经新鲜,品质也都相当不错。 眼瞧着乔初熏取了只小纸包出来,放在案上打开来,就见里面是些huáng褐色的胶状物质,感觉有些黏糊糊的,还透着一股子不大好闻的味道。廖红覃皱了皱鼻子,一脸厌嫌:这是什么? 乔初熏到一旁取了只gān净炖盅过来,从竹筐里挑了几枚jī蛋大小圆润又新鲜的丰水梨洗gān净,才走回到案边,一边浅笑着看了她一眼:是桃树胶。 廖红覃已经拈起一块搁在鼻端闻着,一听更是惊讶:桃树胶?就每年夏天桃树树gān上沾着那些黏糊糊的东西? 见乔初熏点头,廖红覃皱着眉拿出帕子揩了揩手指:别告诉我这玩意还是你花钱买来的! 乔初熏一边削着果皮一边点点头,抬眸看了她一眼,轻声道:这个是一味药材。一般人家自己剥了来处理不好,会损失不少药效。而且价格也不贵,每次用时只需三五钱剂量,所以她就直接从药堂买了。 廖红覃被她那神色平淡的一瞥看的有点心虚,踟蹰半天还是没憋住,唇角微抿一脸不甘愿的道:那什么之前那些天,你吃的那些炖品,都是照我师父给的菜谱做的。我对药材什么的不在行,反正我就知道把东西做好吃了你,你不许笑我! 乔初熏原本也没有要嘲笑她的意思,听最后这句话倒被她逗的噗嗤一乐,忙抬起没拿刀的手摆了摆,唇角弯弯的道:不是我没有要笑你。廖姑娘无论炖汤还是菜品都做的很好吃,许多吃食我都不懂得做的。 廖红覃脸涨的更红,手抚着腰间软鞭一跺脚:才不要你夸我!我,我说着话又转头看了炉上的炖盅一眼,咬咬牙道:反正今天咱俩比着瞧,看公子是吃你做的梨子,还是喝我炖的补汤! 说完便又走回案边靠着,低着头抚弄腰间那把鞭子握柄处挂着的穗子。 乔初熏原先也没有想跟她比试的意思,做这道炖品完全为着景逸,是来之前便想好了的。当然如果待会儿说起来,她还是会出声阻止,毕竟廖红覃炖的这盅汤,除非是身体极羸弱或者久病初愈之人,一般人都消受不起。 过了约莫一个来时辰,景逸回到府里连衣裳都没顾得换,直接找来后厨。见到乔初熏坐在小凳上,也不知剥着什么,旁边摆着只小盆,不过倒是没动火也没碰油烟。直接走到跟前将人搀起来,口吻略带几分薄责:不是说了这几天先不下厨么?怎么又跑这来了。给你买的几本书都看完了?还是一个人在屋里待久了,觉着没意思? 廖红覃最先看到景逸进屋,这会儿已经把汤盅端下来,放在托盘里盛着,笑吟吟看向景逸:公子回来的正是时候,炖汤刚好做得。我给公子送到屋里去罢! 乔初熏看了那炖盅一眼,推开景逸手臂,走到一旁的蒸锅里,将早就做好的炖品端出来。刚转过身,景逸已经跟了过来,伸出手臂接过托盘,抬着一边眉毛,浅笑道:梨子和桂花的味道,专程过来给我做这个的? 小桃儿在捧着一盆马上要上锅蒸的馒头,看看左边廖红覃笑容僵硬手里托盘微抖,再看看右边景逸一手捧着炖品一手环着乔初熏言笑晏晏,不由得生生打了个寒颤。忙将馒头放进锅里,迈着碎步从廖红覃身后绕过去,一溜小跑奔出屋子。后厨气氛太诡异,小绿哥哥教过的,qíng况不对的时候先跑就对了! 廖红覃深吸一口气,勉qiáng挤出一丝笑,继续软语道:公子,这盅汤是特地为公子炖的,通经活络,益气补肾她记得师父给的那个菜谱上是这么写的来着,另外伊青宇那厮不是说过,男人都最注重壮阳补肾的么! 景逸侧眸瞟了那汤盅一眼,缓缓勾起一边嘴角,凑近乔初熏耳边低声道:初熏的这盅炖梨可有什么讲头? 乔初熏沉吟片刻,仍是转过脸看向廖红覃,蹙着眉道:廖姑娘,你做的这盅汤,一般人喝了都是受不住的。尤其现在又是仲时节,饮食上本来就该清淡一些,多以平补、清补为宜。尤其以景逸的年纪和身体状况,要真把这盅汤喝下去,不鼻口窜血就很不错了! 廖红覃原就是个急脾气,一听这话顿时不乐意了,把手里托盘往旁边案板一摔,叉着腰娇叱:你又知道了!我师父说过,男人最重要的就是肾要顾好,不然无论外表看着多剽悍,肾一虚什么都完! 乔初熏正yù开口辩解,同时景逸已经将人更往自己怀里搂一些,面色冷淡看着廖红覃道:廖姑娘,请你来是为我府上做饭,不是让你跟主人大呼小叫,说话做事之前,先认清你的身份。 另外,我身体好坏,外人毋庸置喙。说完,便拥着乔初熏往屋外走去,一边还低声笑着追问,初熏还没说,这盅炖品有什么说道? 廖红覃又恼又恨,几乎咬碎一口银牙,狠狠踢了脚一旁石案,小声咒道:死伊青宇,又骗我!根本就不管用么 两人进到景逸房间,乔初熏掀开盅盖,将小勺递到景逸手里,一边轻声解释道:这道炖品名为桃泪雪果,是用桃树胶,桂花连同丰水梨一起炖的。桃树胶虽然味苦,与这两味食材同煮却能融出甘甜味道,既补水润肺,且能清火除烦,最适合这个时节食用。 景逸舀了一勺送入口中,半眯着眸子缓缓咀嚼,确实甘甜润泽,滋味绵延。而且丰水梨个儿小,削去外皮果ròu润白,配着鹅huáng桂花更显晶莹,而桃树胶早已融兑入浆水,偶有一半滴挂在梨ròu,更添雅趣,确实当得起桃泪雪果的美名。 此时乔初熏已经在一旁坐下,景逸便又舀起一勺,送到她唇边,笑着道:既只做了一份,初熏就和我一起吃罢。 乔初熏神色羞赧的张开唇,咽下那口梨子,便道:我够了,公子吃罢。 景逸一边吃着口味甜润的炖品,一边缓声道了句:过几天我要出趟城,初熏跟我一起好么?lt;/ligt; 正文 第二章 秧糙碧丝 当晚,尽管景逸仍不大乐意,乔初熏还是下厨露了一手。其他菜品汤羹以及主食仍旧由廖红覃料理,乔初熏只炒了两道极清淡的素菜,说是当给大家伙开胃清火的。 日里百合和芦笋都最水嫩,将锅子烧热之后过油溜,爆炒之后很快盛出,再将事先熬好的高汤打成薄芡淋在覆头,就是一道清慡又水润的开胃小菜了。百合醇甜,芦笋水嫩,高汤既香且浓,不仅尝来可口,而且极俱清润功效。适逢日乍暖还寒,一般人都容易内热,医理上又讲求在这个季节养肝补气,温平清火,这道菜可以说是最合适不过了。 另一道便是秧糙碧丝。所谓秧糙,又名南苜蓿,金花菜,是季时江南一带家家栽种并烹饪的一道素食。用素油清炒了,就吃个原汁原味,嚼来柔软鲜嫩,清口解腻。吃过另几道大鱼大ròu,再尝两口炒秧糙,顿觉清润慡口,甘美绝伦。 众人吃的大呼甘鲜,再加上乔初熏允诺过两日给大伙用新鲜秧糙做烧河蚌以及烧鳜鱼,更让众人一阵欢呼雷动,吵闹的小桃儿在一旁直翻白眼,撅着小嘴儿小声嘀咕:就知道吃! 毕竟许久未曾做过什么体力活,一连炒了六份儿菜出来,乔初熏也确实觉得有些疲惫。在景逸对面坐下,又帮他斟了杯温热的米酒,扶着桌沿仍然微有些喘。 景逸从旁边汤盅里盛了碗汤水搁到乔初熏面前,有些不满的道:跟你说了你身子受不住,偏不听,接下来半月不许下厨。 乔初熏端起白瓷小碗,颇有些无奈的睨了他一眼,轻声道:真的没事了。只是许久不做,体力上确实有些吃不消。我最开始做饭时也是这样的 景逸刚夹了一柱菜送到她碗里,一听这话倒是笑了。一手撑着下巴,抬眉看她:你那时总也不爱抬眼看人。我记得到这第一天,你给我布菜的时候,拿筷子的手都是抖的。我那时以为你也和旁人一样,对我既惧怕又厌恶 乔初熏听了这话,心里不由得一阵难过,却还是温声辩解道:不是的。那时从汴京一路到越州,我就发觉公子不喜旁人离的太近,对女子从来不假辞色,我 你什么?景逸越听越觉好笑,合着两人最初相处那段时日,都将对方的态度心思想拧了,你难道怕一个举止不合我意,还会被赶出去不成? 乔初熏看着景逸调笑神色,明白他问这话时心里是有气的,但毕竟不想对他有所欺瞒,尽管知道他待会儿肯定要更气,还是老实点了点头。 果然,景逸一见她点头就眉一拧,伸指过来捏着她的下颏,几乎咬牙切齿的道:你还真敢想啊!我要是会把你赶走,当初何必救你?除非你自己想说到这儿景逸蓦地一顿,语调陡的一转,有些恶狠狠的瞪着乔初熏道:现在想也晚了!想不想都不许走。 乔初熏被他逗得弯起唇角,又因着顾及景逸颜面,不敢笑的太过,只得轻拂开景逸的手指,温声劝道:公子快别闹了。先吃饭吧,不然待会儿都凉了。 景逸反勾住乔初熏手指,微挑着眉,勾唇笑道:今天下午那会儿,是吃味了么? 乔初熏被问的一愣,反应过来景逸问的是什么之后,面带羞赧摇了摇头:没有我不是,廖姑娘若真做的合适,我不会阻止说着,抬起眼瞟了景逸一眼,你喝那个汤不合适 景逸见她目光闪躲一脸羞涩,想起那时廖红覃说的那个疗效,顿时唇边笑意更深。勾着乔初熏的手指缓缓摩挲着她的,故意拿这件事逗她:嗯?说说,怎么不合适了? 乔初熏抿了抿唇,半垂着眼轻声解释道:一般喝那个汤的人,不是久卧病g,也得是平日里纵|yù过度总而言之,是不太行的人,才喝的说到最后几字,乔初熏几乎是从唇fèng儿里挤出来的,直觉得跟景逸解释这种事太过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