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节
他倒是要看看,这娇娇弱弱的关门弟子,能做出什么样的菜来? 事实证明,赵大厨的关门弟子就是有两把刷子。 随着隔壁小厨房一波又一波的香味飘来,就连王掌事的徒弟们也不由自主咽着口水,盯着手里并不怎么漂亮的膳食。 真的不一样啊。 徒弟们想:怎么那么香? 隔壁的汤圆也在抽鼻子:“唔,好怀念小主的手艺,闻着都能多吃一碗饭。” 姚珍珠差点没笑出声。 她把那半个猪腿也一起做了,这会儿让听澜盛出来,准备端回她自己的帐篷。 “少不了你的,”姚珍珠说,“好了,菜摆好了?” 汤圆刚烫好了青菜,把它们在洁白的瓷盘上摆出一朵花来。 姚珍珠小心翼翼把一整个肘子放在青菜花上,用刚勾芡的汤汁淋在肘子上。 汤汁缓缓滑落,给本就颜色鲜亮的肘子又镀了一层莹润的光。 姚珍珠拍了拍手:“好嘞,上菜。” 今日这一顿午膳,因为有姚珍珠出手,李宿终于吃饱了。 用完饭,残羹冷炙自然要撤回小厨房。 王掌事往日里都不太在乎太孙殿下用了多少,今日却颇为紧张,站在厨房门口等。 先回来的自然是他这边出的菜。 满满一盘,又满满一盘,几乎一口没动,怎么端过去,就怎么被端回来。 往常也是如此,王掌事说:“殿下胃口就是不好。” 话音刚落,后面便跟上来两盘只剩下汤底的菜。 端菜的小黄门笑意盈盈,还恭喜王掌事:“王大厨,今日可有好菜,等殿下赏吧。” 王掌事看了一眼那简单的白瓷碟,脸瞬间黑成锅底。 等赏?等不来罚就不错了! 王掌事脸色难看至极:都当了贵人娘娘了,还来同我们抢什么饭吃? 简直岂有此理。 大帐内,李宿正在同姚珍珠吃茶。 他表情淡然,语气却很温和:“辛苦你了。” 姚珍珠笑颜如花:“还是红烧肘子好吃吧?” 李宿吃了口茶,他语气笃定,说得姚珍珠心中温热。 “不是肘子好吃,是你做的好吃。” “论厨艺,没人比得上你。” ———— 在营地住了两日后,李宿终于收到了来自长信宫的诏书。 诏书言才知太孙大险,孤心中颇为惦念,即刻召回盛京,以全父子之情。 话里话外,都是孤不知情,但如今知晓,便不遣太孙替孤尽孝,尽快回宫以慰孤慈父之心。 李宿简单扫了一眼诏书,就直接丢在一边,对尉迟闻道:“拔营,准备回宫。” 姚珍珠被贝有福告知要回宫的时候,正在教汤圆和听澜编蒲团。 不远处也有芦苇荡,正巧可以用来编玩各种物件。 姚珍珠做这些是熟手,自是心灵手巧,做什么想什么,汤圆就不行了,做的蒲团歪歪扭扭,不圆也不方,但能坐。 汤圆正瘪嘴卖乖,央求姚珍珠把她做的那个赐给自己,贝有福就报了名。 “给小主请安,下官请见。” 汤圆立即放下蒲团,给姚珍珠整了整衣裳,然后便退到一边。 听澜过去迎贝有福进帐篷:“贝公公怎么这时候过来?” 贝有福冲她点头,过来给姚珍珠见礼:“小主,刚得宫中传召,须得殿下即刻回宫,午饭过后便要动身,还请小主提前收拾行李,以免到时慌乱。” 要回去了吗? 姚珍珠眼中光芒微熄,她轻轻叹了口气:“好。” 贝有福也看出她有些不舍,便笑着说:“小主,殿下特地让下官同您讲,说以后有的是机会出宫玩赏,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姚珍珠微微一愣,心里那点不舍一瞬就散开了,她重复笑颜。 “还是殿下细心,有劳公公跑这一趟,我这就命人收拾。” 说是收拾行李,其实根本不用怎么搭理。 她的大部分衣物行李都在马车上,此处只有些许体己之物。 把被褥妆奁等物都装好,剩下的床榻和木桌自有宫人过来收拾,不需要姚珍珠cao心。 汤圆抱着姚珍珠赏给她的蒲团,心满意足:“这蒲团回去奴婢要放在炕上,日日对着学,一定能学会。” 姚珍珠是个事相当少的主子,大凡能自给自足的小事,她嫌少要人伺候。 即便身边只听澜和汤圆两个宫人,此后她也不觉得累,反而有滋有味的,每日都很开心。 现在再让汤圆回小厨房,打死她都不乐意。 因为不那么繁忙,所以才能闲来做自己喜欢的事。 姚珍珠看着汤圆圆滚滚的眼睛,忍不住笑了:“你就这么喜欢?” 汤圆道:“喜欢呀,尤其是小主这个蒲团做这么漂亮,我得刻苦练习,争取早日手艺精进,也能做这么漂亮的蒲团。” 姚珍珠轻声笑起来,这小汤圆倒是很有志气。 她想,回宫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她又可以重新上课,可以读书识字,可以把没绣完的兰草手帕继续绣完,然后学一些新的花样。 人生漫长,可做的事还多着呢,她不用为生计发愁,不用为一日三餐努力,可以有大把时间去学习。 这么一想,她竟又有些期待。 心情好起来,看什么都是好的。 就连今日午膳御膳房给侍弄的八宝烧鸭又死不瞑目,她也没多嫌弃几句。 用过午膳,姚珍珠便换了一件新的大氅,直接出了帐篷,在营地里等。 这几日李宿特别忙,姚珍珠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总归没什么空闲时候。 两个人偶尔一起用午膳,若是中午不得闲,便用晚膳,大抵也就简单说几句话。 同在山谷的时候全然不同,那时候他们整日都在一起,有干不完的活,也有说不完的话。 当然,大部分时候都是姚珍珠在说。 即便如此,姚珍珠也觉得两个人亲近了许多。 那些抛开身份地位的相处,那些朝夕相对的时光,成为他们最珍贵的回忆。 可一回到营地,回到凡俗,当时的那种亲密一瞬就被风吹散,什么都不剩下了。 不,其实也剩下不少。 比如说李宿对她的态度全然不同,温柔又和煦,也比如姚珍珠不会再怕他,在心底里也认同了他。 这种无形之中的亲近,让姚珍珠觉得心安。 不过,心底深处,还是有些许的不安。 她不知道这种亲近和安心,是否会让她未来陷入痛苦境地。 姚珍珠仰头看着天上金乌,看着层层的卷云荡荡飘过,心里安慰自己:日子久了,离开那个安逸的小山洞,她或许会重新变回以前的自己。 到那时,不安和迟疑都不复存在。 姚珍珠在营地里散了会儿步,便看到李宿从远处行来。 他今日穿了一身玄紫长衫,腰间玉带洁白莹润,却并不显得腰身粗壮,反而有几分翩翩气质。 一但回到凡俗中,他的脸就再无多余的表情。 整个人仿若世间最为精致的玉雕,冰冷无情、棱角分明,漂亮得如同仙尊临世,但没有感情。 无论遇到什么事,他都是那般淡然,若非要说情绪,只有不愉时会皱起眉头,语气也会凌厉几分。 更多的便没有了。 以前的姚珍珠习惯见他这样面容,不觉如何怪异,现在的姚珍珠却更想看他笑。 但凡是个人,总会有喜怒哀乐。 姚珍珠就这么遥遥看着李宿,眼眸飘忽,出神发愣,直到李宿来到她面前,才把她叫醒。 “怎么?”李宿的声音不自觉软和下来。 姚珍珠眨眨眼睛:“什么?” 李宿眉头微松,问她:“发什么愣?不冷吗?” 姚珍珠现在穿的大氅是从宫里带出来的,不如之前的那白狐狸毛大氅厚实,看起来有些单薄。 “不冷,”姚珍珠略微回神,“想到要回去了,有点不舍得。” 那日从山谷上来,姚珍珠依依不舍的眼神还刻在李宿心底深处,他自然知道姚珍珠会舍不得。 听到姚珍珠不加掩饰的言语,李宿脸上的寒冰都似被烈火炙烤,一瞬冰川融化。 “嗯,我知道的,”李宿微微弯下腰,凑在她耳边,“这一回,咱们回宫住不了太久。” 姚珍珠耳朵被一阵热风抚来,薰得她耳垂都红了,红彤彤的惹人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