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节
那大宫女细长眼,长得挺朴素,笑容也很乖巧:“是,小主放心,奴婢一定好好清点,不会短了毓庆宫的份例。” 待从尚宫局出来,姚珍珠一下子支撑不住,整个人倒在听澜身上。 听澜吓坏了:“小主,你怎么了?” 姚珍珠挣扎起身,紧紧攥着听澜的胳膊:“尚宫局有异,快些回去请太医。” 如此说完,姚珍珠越发头晕目眩。 来时行了小半个时辰,回去时几乎走了一整个时辰,到了毓庆宫时,姚珍珠整个人如同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嘴唇都发紫了。 小黄门吓了一跳,想要进去喊人,可刚走到前院却呆住了。 他不知道要去叫谁。 贺天来跟贝有福陪着李宿离宫,周姑姑重病在床,自己也时常昏睡,唯一可以主事的姚诏训突然病倒,毓庆宫一下子便乱了。 姚珍珠见他犹豫,哑着嗓子说:“去请魏宫女。” 这个选择是正确的。 魏清韵同她不算相熟,但她很稳重,一看姚珍珠如此病弱,立即让宫女一起送她回了后殿,转身就叫了太医。 只不过,她再如何快,都敌不过姚珍珠急症病发。 姚珍珠只觉得浑身犹如火烧,她腹中绞痛,喉咙干涩,躺倒在床上之后就起不来了。 听澜急得直掉眼泪,却不敢当着她的面哭。 姚珍珠张了张嘴,想要安慰听澜,可一句话还未说出口,鲜血却随着声音喷薄而出。 浓重的血腥味充斥鼻尖,姚珍珠整个人缩成一团,痛得失去了神智。 姚珍珠每喘一口气,就要吐出更多的鲜血。 猩红的血一瞬洒满床榻,沾染了姚珍珠最喜欢的柔粉锦被。 姚珍珠觉得自己疼了许久,却又仿佛只是一瞬,直到她听见周铭的声音,这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铭说:“小主中毒了。” 姚珍珠用最后的神智想:“东宫也太不稳重了。” 如此想完,她就再无声息。 一阵香味钻入鼻尖,灵魂飞上天去,复又落回人间。 姚珍珠只觉得身上一下子便轻松了,所有的疼痛都离她而去,她再也感受不到疼痛。 耳边,是听澜焦急的声音:“小主您又做噩梦了?快醒醒。” 是的,她要醒来了。 姚珍珠猛地睁开眼睛,眼前是热闹繁忙的小灶房。 听澜就坐在她身边,用帕子给她擦汗。 灶膛里柴火噼里啪啦,烤箱里的香酥饼干散着麦香。灶台之前,汤圆正举着汤勺,认真煮苹果酱。 这一派人间烟火气,驱散了姚珍珠身体里的寒。 她长舒口气,呢喃道:“可算是醒了。” 第52章 【二合一】殿下,我要跟…… 姚珍珠感觉梦里很长, 实际上却很短。 她醒来的时候外面依旧黑漆漆的,见不到一丝天光。 小厨房忙忙碌碌,只有听澜陪在她身边, 仔细给她擦脸上的汗水。 “我睡了多久。” 这话一说出口,姚珍珠才发现自己喉咙干涩得厉害。 听澜低声道:“小主就睡了两刻,奴婢看小主没睡安稳, 才唤醒小主。” 姚珍珠这一看就是梦魇,不叫醒会很难受。 她点点头, 轻轻应了一声。 “去忙吧,我不会再睡了。” 听澜给她倒了碗茶, 让她润口,这才一脸担忧地继续去忙。 姚珍珠慢条斯理喝着茶, 脑中却在仔细回忆梦中细节。 这个梦太详细了,比第一次的御花园杖杀和第二次的宜妃流产都要详细。 姚珍珠现在都能回忆起毒发的疼痛。 那种深入骨髓的尖锐刺痛, 那充斥在口鼻之间的血腥气,令她毛骨悚然。 但她克制住了自己心中的慌乱, 慢慢的,一点一滴回忆起来。 在这个梦里有非常多的未来之事,是现在的姚珍珠所不知的。 其一就是李宿陪伴重病的洪恩帝出宫, 其二则是贵妃一同出宫,却去往皇觉寺, 其三却是她们这一宫的人都未出宫,留在了毓庆宫。 洪恩帝重病,昏迷不醒之时还被安排离宫说明宫里的一切都被东宫掌控, 明日早晨朝阳初升,宫中便会是太子的天下。 对于已经继位三十一载,稳稳压在他头上的父皇, 他越是重病不醒,太子恐怕会越高兴。 姚珍珠想,对于父皇都如此,对于自己一贯不喜的儿子,太子自然更不会有慈父心肠。 父亲和儿子都挪出宫去,朝野上下便是他一人天下。 太孙殿下对自己的父王很了解,也知道太子妃是什么性格,因此,这一次出宫他只带了身边的亲近之人,所有妃嫔都没有带。 就连贵妃,也认为留在宫里最安全。 没有了主人的毓庆宫,无非就是日子略微难过一些,却能好好活下来。 可就连姚珍珠也想不透,为何东宫要对她们赶尽杀绝? 她记得很清楚,梦里的听澜说,那一日是李宿离京的第五日。 不过五日,东宫都等不了了? 而且她不过只是个诏训而已,她既不是太孙正妃侧妃,甚至连良娣良媛也不是,到底为何要杀她? 只是因为她是李宿最喜爱的嫔妃吗? 姚珍珠想不透,现在却也不是让她思忖这些的时候。 她深深吸着气,逐渐清醒过来。 这个梦不是让她恐惧或者害怕,也不是为了让她体验自己到底如何而死,这未来梦只是在告诉她,她不能留在宫里。 留在毓庆宫,就意味着她早晚要面对各种暗害,无论是下毒还是挨罚,她总要丢了性命。 她必须要跟在李宿身边,跟着他离开毓庆宫。 想明白这些,姚珍珠长长呼出一口气。 她现在还有些头晕,便不再去想梦里那些细节,去分析到底是谁动手杀了她。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如何做好万全准备,这样哪怕跟着李宿离开毓庆宫,他们的日子也不会难过。 这么一想,姚珍珠立即又满怀斗志。 她从来不会认输,而已不会轻易放弃,只要靠努力可以活下去,那她就努力。 当年她可以自卖自身,入宫为婢,也可以为了活命,选择去毓庆宫,成为太孙司寝宫女。 现在,既然留在毓庆宫有危险,那她就果断跟着李宿走。 无论外面是什么样子,无论出宫以后过的是怎样的日子,她既然已经做出选择,那就不后悔。 这世间没有后悔药,她也从来不后悔。 姚珍珠深吸口气,眼眸里有着笃定的光辉。 她轻唤:“喜桂。” 喜桂放下手里的面团,在围裙上仔细擦干净,过来姚珍珠身边作揖。 “小主。” 姚珍珠垂下眼眸,她道:“喜桂,你去请吴大厨,我有话说。” 喜桂立即退了下去。 不多时,吴鱼羊红着眼过来了。 他三十几许的年纪,许久未曾熬夜,这么猛然熬一宿,精神就有些受不住。 姚珍珠扶着椅背起身,直接站了起来。 她道:“辛苦吴大厨。” 吴鱼羊没抱怨,甚至都没什么气闷憋屈的情绪,他很淡定:“这都是我应当做的,小主尽管吩咐。” 姚珍珠轻声细语:“吴大厨,我需要你准备些东西。” “不,我需要你明日早起亲自去一趟御膳房,要平日三倍的份例,就说宫里要庆贺新年。” 姚珍珠自打成为诏训,一直都很客气。 除了平日里会过来小厨房自己侍弄些吃食,很少命令宫人替她办事。 她也不怎么当自己是这毓庆宫的正经贵人。 但她自己客气,做臣属的却要懂事听话。 姚珍珠确实只是诏训,可这位诏训是毓庆宫的独一份,她做什么太孙殿下都说好,这就足够让吴鱼羊对她恭敬。 听到姚珍珠头一次拆迁,吴鱼羊一开始没怎么明白,片刻之后,他猛地睁大双眼。 都是宫里老人,对这些变动分外敏感。 姚诏训大半夜开小厨房,忙了一夜都没停,做了这许多吃食之后,还让他多领份例。 为什么?